第88節
四周鴉默雀靜,似有人在哭嚎,幾個酒囊飯袋瑟瑟發抖. 賀喜問,“四叔,帶鐵鍬了?” 利四叔不迭點頭. 賀喜坐一旁歇息,擰開電筒為他們照明,“好了,你們挖坑吧.記住,挖一次道歉一次,挖到能埋住榕樹為止.” 利家有人不解,“怎么一定要埋這顆榕樹?” 就連伍寶山也不解. 賀喜不應反問,“知道這條龍脈的龍氣在哪終止?” 對方搖頭. “在太古,終止點在這顆大榕樹上.” 伍寶山恍然,“龍氣被擾,龍尾先受災,所以這顆榕樹三日內就掉光了所有樹葉!” *** ☆、60|23號一更 人窮時,猶如赤腳行走,只管向錢看,不懼鬼神.一旦富裕,格外畏懼鬼神,越富越懼. 利家便是個中翹楚. 聽伍寶山講是榕樹是因為龍脈被擾而受累,利四叔戰戰兢兢,“那我家里連續三輩人遭難...” “因果輪回.”賀喜看他,沉下聲,“你先種下惡因,才有惡果,既然犯煞,自然身體弱和壞事做多的人最先受災.” 利四叔沉默不語,心中懊悔不已,其他幾個兄弟也無精打采,似在仔細回想干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沉默中,兄弟幾人將樹坑刨出. 賀喜抬頭看天,少了萬家燈火,夜空格外墨黑,正是月朗星稀時. “阿姑,擺陣?”仔仔開箱. 賀喜掐指算時,“再等等.” 利家有人不解,“為什么要再等?” 賀喜似笑非笑,“這個時間點,江洋大盜敢進你家門?” 對方愕然,顯然沒聽懂賀喜比喻. 仔仔一旁老長嘆氣,“笨啦,我們干的是偷雞摸狗事,肯定要等山靈最無防備時才下手.” 話糙理不糙,想把榕樹種在龍xue并非易事,榕樹聚陰通靈,用它來溝通人與山靈的感情最佳. 至于為什么一定要從太古廣場遷一棵即將死亡的老榕樹,私心里,賀喜是希望借龍xue靈氣,給老榕樹一個生還機會,助它度劫. 一直等到子時,賀喜才道,“仔仔,擺陣.” 仔仔應聲,飛快將法器逐個遞到賀喜手上. “伍寶山,催陣.” 伍寶山不敢不聽,斂心神掐指念咒. 銅錢為牢,黃旗為令,賀喜取出八張通靈符,凌空拍向八方,轟一聲響,通靈符緊黏八方樹干,紋絲不動. “四叔,把樹根埋進坑里.” 兄弟幾人合力搬起老榕樹. 呼.四周山風驟然涌來,陰涼徹骨,利家兄弟幾人只覺手腳發冰,眼皮發僵,心跳幾欲停止. “阿姑,不好,幾個阿公要變凍尸.”仔仔驚呼.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賀喜一個指訣打去,“敕!” 啪.如水火相撞. 利四叔猛打寒顫,心里察覺不妙,加速掩土,低念賀喜囑他提前誦讀的護身神咒,默誦兩遍之后,竟感熱氣回身. 只是苦了其他幾個兄弟,沒把賀喜交代的話放在心上,全身冰冷,如墜冰窟. 賀喜自顧不暇,怠懶理會,與伍寶山合力,將陣法催動到極致. 到底源自一派,兩人隔空對視,伍寶山心領神會,繞陣心走罡步,賀喜一躍而起,隔空畫隱符,竭力推向陣心. 四周空氣乍然稀薄,賀喜緊憋一口氣,“急急如律令,敕!” “四哥,快看!”其中一人叫出聲,所有人皆往賀喜身上看去,他們雖然看不見任何靈氣法斗,但能看清周遭環境. 碎石枯草飛揚,四面八方沖向賀喜,將她緊緊包繞. 刺啦聲不停,像是破衣割rou的聲音. “阿姑!”仔仔驚呼. 旁人或許不知,伍寶山卻清楚,這點靈打賀喜完全可以回擊,可她并沒動手,是存了向山靈求和的意思. 其實今天本該他來受災... 伍寶山動惻隱之心,咬牙撐住,急念金光神咒助賀喜護身. 良久,碎石墜落,枯草飛散,驚動山鳥,振翅鳴叫. 原本鴉默雀靜的山林格外可怖,利四叔猛跪在地,連聲告饒,“山神饒命,我無意驚動,你放過我家族子孫,日后利家必定向善,再不做虧心事,更不動大帽山一草一木.” 賀喜累癱在地,無力講話,暗嘆利四叔醒目,明洞把握時機. 果不然,他話音落下,山風漸小,漸聞悅耳鳥鳴,即便四周仍舊墨黑,可莫名能察覺生機在重新涌動. 利四叔擦擦額上冷汗,小聲問賀喜,“世侄女,沒事了?” “我是沒事了,你還有事.”賀喜似笑非笑,“老榕樹因你利家受無妄之災,你對它沒半分愧疚?” “有的,有的.”利四叔忙道,“交給我,我一定護它周全.” 一行人抵達山腳時,天已朦朧亮,仔仔小雞啄米一般,困得眼睜不開. “伍寶山.”賀喜喊人. 伍寶山聽話將小師叔抱起. 利家派司機將他們送回,先到金魚街.賀喜將下車,被伍寶山攔住. 他虛抱拳,正色道,“師祖婆婆,多謝.” 賀喜朝他笑,下一秒又板臉,“惡,貪,怒,怨,以后能不能戒?” 伍寶山略猶豫. 賀喜瞪眼看他. 他忙道,“一定戒,再難也戒.” 賀喜欣慰點頭,又囑他把仔仔送回家. 熬整夜,鐵打的人也受不住,英文課上,賀喜連打哈欠,惹得密斯朱頻頻側目. 下課,密斯朱喊她去辦公室. 本以為密斯朱會訓斥,沒想到她拿出一張唐菲菲的照片,遞給賀喜,“哈尼,我侄女喜歡唐菲菲,幫我找唐菲菲簽個名咯.” “我?”賀喜指指自己,“我私下里與她并無交情.” 賀喜幾乎不關注娛樂,男演員只知丁子安,歌手知道許冠杰,女演員只聽過唐菲菲. 聽講她極為性感,34c巨.乳,裝扮明艷靚麗,是女生爭相模仿的對象. “還騙我?”密斯朱不信,“客氏實業投建中環廣場,請唐菲菲做宣傳,你不知?” 賀喜干笑,她真不知. 密斯朱把照片塞給賀喜,千叮萬囑她一定要到簽名. 晚上客晉炎再打來電話,賀喜趁機問,“客生,你認識唐菲菲?” “老婆仔怎么突然問這個?”他不應反問. 賀喜講明情況. 客晉炎不瞞她,把客氏實業與唐菲菲簽五年合約的事講給她聽,“要簽名簡單,給賴斯,他會搞掂.” 賀喜放心.不幾日,和馬琳娜去皇后大道看戲,路過一家專柜門店時,馬琳娜忽然瞪大眼,抓住賀喜胳膊驚呼,“唐菲菲!” 差點忘記,馬琳娜也喜歡唐菲菲. 賀喜順她視線向里望去,妙齡女子,身邊跟位白衫黑褲傭人,正與銷售員談笑,挑選新款靚衣. 同是女子,賀喜不得不承認,她大眼濃眉,極有風情,穿凱絲咪搭七分褲,踩高跟,長發撥在一側,發圈松松系住,堪堪垂在她鼓鼓的胸脯上. 大約是她們看太久,隔玻璃窗,唐菲菲望過來,朝她們揚笑. “她有靚過這屆港姐!”已經到戲院門口,馬琳娜激動仍舊難以平復. 賀喜默默贊同. “只是她風評不好,聽講還在麗池做小姐時,曾與和盛會大佬拍拖過,現在又與和諧珠寶的二公子何孝澤同居一處,山頂貝道璐大屋,是他們愛巢.”明報花邊新聞沒白看,馬琳娜如數家珍. 當年令本埠男人醉生夢死的歡樂場中,麗池夜.總會首屈一指,港姐發源地,隨便一個賣酒女郎也風情無限,唐菲菲早年更是麗池頭牌,舉手投足皆有風姿,不怪導演一眼相中,請她拍電影. 皇后戲院放映的也是唐菲菲新戲,她身裹嫣紅睡袍斜靠沙發,大露白皙嫩腿,一雙玉足搭在一起,姿態實在慵懶. 賀喜倒抽氣,“她太妖嬈.” “娼.婦!勾.引我二哥!”何瓊蓮電話中氣罵,意識到太損淑女形象,她略平復情緒,惱怒道,“因為她,我二哥整月不歸家,媽咪氣病住院.” 能理解,唐菲菲沒發跡前,曾是麗池小姐,與何家三代積富相比,她背景就顯得不堪. 作為旁人,賀喜不好議論感□□,只道,“伯母在哪個醫院,我該去探望.” 何瓊蓮道,“圣母瑪利亞醫院.” 話音落下,她又道,“阿喜,先陪我去大帽山,我要為媽咪許愿.” 太古廣場那棵將死的老榕樹,移到大帽山之后,竟生出新葉,繁茂更甚從前,實在奇跡.又經電臺宣傳報道,這棵年過百歲的老榕樹儼然成為本埠市民的祈愿樹,前來燒香祈福的人絡繹不絕. 站在郁郁蔥蔥的大樹下,賀喜掐指訣,誠心祭拜. 龍xue被動,它雖然遭到無妄之災,但也因禍得福,歷劫成半仙,靈氣氤氳,看在賀喜眼中,紫金盤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