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知意保持著笑容，探頭：“??？”

    時青旻看著他：“你每次覺得功夫不如你師兄的時候，我總跟你說，你沒有很差，你已經很強了，這些話，你不會只是當我鼓勵你，隨便說的吧？”

    穆知意笑容一點點收起來，不確定地又重復一遍：“您早就知道？那，您不怕，一條龍做掌門，引發非議……”

    “當然不怕，但是我沒有想捆著他做什么，我知道他遲早要離開……”時青旻收住話頭，嘆口氣，“只是，這么久了，我教他更多的拳腳，教你更多的案牘之事，你都沒有意識到什么嗎？或者說，到現在，你知道了我對你功課的要求，不是按常人的標準，你一直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以凡人之軀和龍軀相爭，你還不知道我什么意圖嗎？”

    穆知意呆住了。他一時間覺得眼前視線有些模糊，耳朵有些嗡嗡作響，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您一直都，其實把我……”

    看他一副說不下去的樣子，時青旻倒是笑了：“穆知意。你現在知道了，有些先天的差距，靠后天的努力，是可以追平的。實在追不平的地方，也不是我們的錯。修仙之路，本就是用不那么好的先天，去博一個優異的后天，你走的很累，但是走的很棒。你從一開始寂寂無名，到后面成為我的備選，到最后成為我的選擇，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你現在，同輩人中，可以說是最強的，我很欣慰。至于你師兄，給他親傳弟子的位置，更多的是想讓他在東旸谷的日子好過些?！?/br>
    穆知意眼前的模糊散開，都化作溫熱順著面頰淌下去。

    “啊，還有件事，一直瞞著，只有青秋，還有塵錦知道，”時青旻坐起來一些，伸手喚君正锏。這次君正锏在他手里，勉強只待了一刻，就當啷墜地，給穆知意嚇得站了起來，看時青旻伏在床邊艱難喘息，又趕緊過去扶著后背：“師父，師父……這是怎么回事？”

    “我……懷疑自己，懷疑我的師父，很久了。這次靠著護徒的心足夠堅定，才運用一趟，但是內里……”時青旻勉強坐回去，苦笑一聲，看向穆知意，“后來又踢了它，得罪狠了，估計再也用不了了。好在你已經長成，我想也沒什么關系。我也教不了什么，你們大概也都不需要我了?！?/br>
    “不是的！”穆知意叫起來，過去扶著時青旻又躺好，“您不能這么說。您不能，就這樣把自己以為對我們好的方式，不管不顧就這樣全都掏出來，問都不問……問都不問我們到底想要什么！您根本都不懂，我，我還有師兄，比起去要什么必須得犧牲您才能得到的東西，我們都更需要您??！”

    時青旻怔了怔，笑了笑：“抱歉啊，我也是第一次當掌門，當你們的師父?！?/br>
    穆知意默默無語，狠狠擦了擦眼睛。

    店小二的敲門聲打破了這種氛圍，在穆知意勸他躺著多休息的前提下，時青旻還是坐起來，挪到桌邊吃了早飯。三個人匆匆吃過之后，再次踏上了路程?；蛟S是因著龍族就在附近，這段路上，無知無覺的普通人很多，但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妖邪精怪都沒有。一直到了兩國交界的附近，才出來些精怪擋道。穆知意單個打是不成問題的，只是一多了，就有些力不從心。這時，時青旻便自他身后施符術相助。

    地越走越偏，夜里找不到客棧，三個人就地生了篝火，準備將就一晚，時青旻靠著石頭坐著，看他們忙著點火烤rou，突然抬手燃符引雷，穆知意看時，有只灰狐妖，正正被擊中，死在他后方。穆知意深吸口氣，回頭笑道：“還得是師父……”

    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篝火忽閃的光線映照下，時青旻的臉色分外蒼白。而此時此刻，他歪在石頭邊，合眼睡著，一動不動，仿佛剛才那一下，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有什么不好的感覺在穆知意腦子里嗡一下炸開，他趔趄著想站起來又沒站起來，拉拉軒轅昱的衣角，聲音都在抖：“你……你去，你去，去探探……”

    “我去我去，你先別怕?！避庌@昱安撫著將穆知意扶著坐在凸起的石塊上，走過去探了下時青旻的鼻息，回來蹲在穆知意面前，搖搖頭：“他沒事，只是睡著了。連日來，你師父累壞了，我們也很快就到邊境了，到時候就可以送他回去了，你別太擔心?！?/br>
    穆知意哆嗦著吐出一口氣，站起來走遠一點，又忍不住捂住眼：“我真的怕……”

    軒轅昱重新走到他面前去：“我知道，你真的很擔心，他對你很重要?！?/br>
    穆知意做個深呼吸：“你不知道有多重要。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但是我的出生，讓母親傷了身子，再不能生育。父母恩愛，母親不喜我，父親也跟著不喜我。我離家修仙，他們都松一口氣……家里燉了整的雞鴨，我從來只能分到湯，或者鴨掌雞爪這種東西，只有豬羊能分到rou。但是在師父這里，我有鴨翅膀……兩只，兩只鴨翅膀，都是我的。我……我真的，我沒想到的是，他不僅會把兩只鴨翅膀都給我，還給了我一雙高飛的翅膀，讓我能飛到更高的層級去……如果，如果，我真的不能想……”

    “那就別想?！避庌@昱伸手抱住穆知意，“別想了。就按照他的期許，更厲害，更強大吧?！?/br>
    篝火跳動，燃燃一夜。

    時青旻當然沒有什么更糟糕的事，他只是白著臉色，沉默著，一直到了邊境線，才囑咐穆知意的話多了些：“過了邊境，有朝峰的人馬接應，你就輕松了些。但是不要逞強，不要硬來，我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