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秋去冬來,天氣漸寒。 自景昌帝登基以來,每年的立冬之日,皇室宗族們都齊聚在皇宮的祥鳳宮,圍爐享用冬令滋補湯。今年也不例外,只是不在祥鳳宮,而是改在了景粹宮。 景粹宮里居住的是柳貴妃,柳貴妃倍感榮耀,早早的把一切準備妥當,只待皇族宗室們陸續前去赴晚膳宴。 午后,阮清微在寢宮里試著新到的冬衣,一箱子素色的錦衣華服,極為合身,做工很細致,尤其是她正在試穿的這件肚兜。 桃紅色的肚兜,繡著栩栩如生的百合花,面料舒適而柔軟,她甚為喜歡。 屏風外,慕徑偲問道:“可還好看?” 阮清微隱隱一笑,反手系上肚兜的絲帶,穿上他為她搭配的一套衣裳靴子,披著錦袍,信步繞過屏風,輕聲問道:“好看嗎?” 慕徑偲正低首打量著一枚玉釵,聞聲,抬起眼簾看去,目光所及的賞心悅目的景色,使得他的心怦然跳動。她閑適而立,半敞開著衣襟,肚兜自然而然的露出,裹著她發育極好的胸脯,衫得她的肌膚雪嫩。 他的目光緩緩的一寸一寸的挪移,柔軟的肚兜服貼著她的身子,她纖細的腰,豐滿的胸,玲瓏而有致的呈現在他的眼睛里,美不盛收。 她只是神色如常的示給他看,他在看時可無法神色如常,她于無聲無息的散發著迷人的誘惑,令他的心怦然跳得很快,耳朵不禁泛紅,俊雅的面容上有喜有羞。 不由得,他驟然收起視線,如果再多看一眼,就會情不自禁的要褪下她的錦袍,去看更多。 察覺到他的視線落回在手中的玉釵上,阮清微挑眉,道:“不好看?” “好看?!彼蜃煨α?,探身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向懷里,讓她坐在他腿上,張開雙臂攬擁著她,低聲道:“很好看?!?/br> 阮清微哼道:“卻不及玉釵好看?!?/br> 慕徑偲的懷抱緊了些,啄了一下她的鼻尖,抿嘴笑道:“你體會不到我是在平復因你而起的意亂情迷?” 迎著他眸中翻涌的情潮,guntang而克制,阮清微面頰一紅,回啄了一下他的鼻尖,咬唇道:“體會到了?!?/br> 慕徑偲溫存的道:“再過一個月,我們去那溫泉邊住幾日?!?/br> 阮清微知道他話中深意,他的刀傷已無大礙,還有一道極深的傷口未結痂,應還需要一個月。 她眨眨眼,說道:“再過一個月,就會大雪封路?!?/br> “放心,我扛著你趟雪地,也要去?!?/br> “我很放心?!?/br> 阮清微莞爾一笑,自他懷里站起,轉過身迅速的整理好衣裳,再面對著他時,已是落落大方亭亭玉立。 慕徑偲上下打量著她,這身衣裳與她的美相得益彰,他很滿意,把手里的玉釵輕插入她的發髻里,心中篤定:是時候為她設計大婚的喜袍了。 阮清微拿起案上的酒葫蘆,飲了口酒,問道:“你是要進宮赴宴了?” “是?!蹦綇絺茽科鹚氖?,道:“我們一起?!?/br> “所有的皇族宗室都會齊聚在景粹宮?”阮清微隨著他出了正殿。 “往年是的,在京城的兩百余慕姓族人無論老少,都會進宮齊聚在祥鳳宮?!蹦綇絺频溃骸安恢衲甑氖r?!?/br> 往年是慕徑偲的母后何皇后在張羅,她深受皇族宗室的尊敬,一年一度的立冬盛宴,都如約而至。今年,柳貴妃奉皇上之命負責張羅,且看是什么樣。 乘上馬車,阮清微飲了數口酒,欺身將唇上的酒漬在他的唇上蹭著,蹭了之后,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事先問道:“見到皇族宗室們,我皆不行禮?” 慕徑偲抿了抿唇上的酒,道:“只對長輩們行禮?!?/br> 阮清微連連點頭,又問道:“我需要注意些什么?” 慕徑偲笑道:“你不必緊張,沒有需要你刻意對待之人?!?/br> 阮清微挑眉,道:“那也不能出丑,該有的儀態,還是要有的?!?/br> “你愿意為我著想,已經很讓我感動?!蹦綇絺茰厝岬牡溃骸捌匠P募纯?,有我在?!?/br> “好?!比钋逦⒏惺苤揲L的手指輕輕的穿過她的手指,與她十指相扣。 馬車停穩在宮門,他們進入了皇宮,徑直前往景粹宮,途中遇到了瑞王夫婦。韓珺瑤今日很光彩照人,精神和氣色頗佳,恢復了與生俱來的驕傲。在她身邊的慕玄懿,如玉溫潤,氣度非凡。 瑞王夫婦恭順的行禮:“參見太子殿下?!?/br> 慕徑偲平靜的道:“請起?!?/br> 阮清微能感覺到這種表面上的相安無事里,隱藏著韓珺瑤的不屈,和慕玄懿的不甘。 他們繼續信步向前走著,無視四面來路不明的復雜眼神,忽聞背后清脆聲喚:“太子皇兄?!?/br> 是嬌俏的亦心公主。 亦心公主奔至他們前面,臉上帶著掩不住的歡喜之色,盯著阮清微道:“本公主就知道能見到你?!?/br> 阮清微平和的笑道:“似乎是有好事?” “對,”亦心公主朝旁邊走去,笑瞇瞇的招手道:“你跟本公主過來?!?/br> 一定是跟魏晏有關的事,阮清微對慕徑偲道:“我去聽聽?!?/br> 她們沿著湖邊走,走到遠離行人的地方時,亦心公主才站住,從袖中取出荷包,道:“本公主賞你的?!?/br> 阮清微露出驚訝之態。 亦心公主把荷包塞到她手里,道:“你是本公主的福星?!?/br> 荷包鼓鼓的沉甸甸的,似乎是金條,阮清微詫異的問道:“發生了什么好事?” “你說服了魏晏的伯母搬離宅子,很得本公主的歡心?!币嘈墓飨驳溃骸拔宏贪涯强粘龅恼尤拷唤o本公主布置,這是你的功勞?!?/br> 阮清微一怔,她只是把亦主公主的意思輕描淡寫的轉達給了魏晏,她只對魏晏說了一句:亦心公主有心要擴建你伯母的宅子。 魏晏竟然把亦心公主的話放在了心上,當真去說服他伯母搬離?搬去了哪? 亦心公主的眼睛放著光,贊道:“魏晏的伯母搬到了魏府,跟魏府主母的院子挨著住,兩家更為親近,宅子也空出了,你想出的一舉兩得的好主意,很厲害!本公主就知道你很會辦事?!?/br> 阮清微問道:“這是魏大將軍所說?” 亦心公主開心的道:“是啊,本公主前幾日偷偷的去找魏晏,他在本公主面前稱贊你,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讓本公主時刻記著你的好?!?/br> 阮清微不語。 “魏晏最好的朋友就是本公主最好的朋友,”亦心公主讓阮清微把荷包收好,道:“你多為本公主效勞,本公主一定不會虧待你?!?/br> 阮清微只是笑了笑,笑容輕淺。 亦心公主道:“等本公主嫁到魏府后,你常來見本公主呀?!?/br> 說罷,亦心公主不經意的一暼,發現了瑞王妃韓珺瑤正在不遠處看過來,那眼神很詭異,她連忙就要跑開,沿著湖邊跑,剛跑出兩步,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重心不穩的滑倒,她隨即尖叫一聲。 阮清微猛得回首看去,見亦心公主的身子已經栽倒向湖里,趕緊疾走去拉,還是慢了一點,亦心公主摔進了結冰的湖里?!椤囊宦?,亦心公主的腦袋重重的砸在冰上,‘咔嚓’,湖面的冰震裂,裂紋瞬間越來越大,在亦心公主的身子幾乎要掉進冰窟窿里時,阮清微毫不猶豫的縱身而起,想要撈起冰面上的亦心公主??墒?,阮清微還是慢給了有所準備的韓珺瑤。 韓珺瑤驚呼著跳入冰湖里,搶先抱起摔暈的亦心公主,兩人一起落入冰湖里。湖水冷得刺骨,韓珺瑤花容失色,剛掙扎一下,侍女們已紛紛趕至,手忙腳亂的施救。 圍觀的人瞬間涌來,看到亦心公主和瑞王妃從湖水里被救起,也看到了穩立于冰面的阮清微。 韓珺瑤冷得瑟瑟發抖,義憤填膺的怒指阮清微:“你把亦心公主推下湖,是何居心?!” 這聲指責很大,被冬風一吹,很多人都聽到了。 阮清微擰眉,暗呼不妙。 慕玄懿察覺出是個好時機,立刻抱起摔暈的亦心公主,朝著景粹宮飛快的奔去。 韓珺瑤裹著侍女的冬袍,趾高氣揚的站起,逼視著阮清微,冷聲道:“她太過大膽,來人,把她拿下!” 在侍女們剛欲沖向阮清微,忽見有個人落在了她的前面,定睛一看,是太子殿下。 慕徑偲身姿挺拔,一言不發的把阮清微護在了身后,堅定沉穩的如山巒。 見狀,韓珺瑤揚起下巴,命侍女道:“住手?!焙L刺骨,她的熱血在翻滾,當眾問道:“太子殿下是在護一個把亦心公主推下湖的人嗎?” 皇族宗室們都目不轉睛的旁觀這一幕,見瑞王妃說得那么肯定,莫非是親眼看到亦心公主被推下湖?可是,那個女子神色平靜,不見畏懼不見心虛。 阮清微開口道:“瑞王妃何出此言?” 韓珺瑤冷靜的說道:“本王妃親眼看到你推亦心公主,是非真假,等亦心公主醒來自有定論?!敝刂胤餍?,她霍然走開,去往景粹宮。 皇族宗室們意識到今日的晚宴將不安寧,神色復雜的漸漸散去。 阮清微隱隱一嘆,“有麻煩了?!?/br> 慕徑偲輕擁了擁她,道:“我們一起面對?!?/br> 當他們踏進景粹宮時,人頭攢動,卻異常的肅靜。 慕昌帝端坐在正殿的上座,眸中盡顯不悅,顯然已知亦心公主發生了意外。 慕徑偲行禮:“兒臣拜見父皇?!?/br> 阮清微跟著恭敬的行禮道:“阮清微拜見皇上?!?/br> 慕昌帝只是一暼。 氣氛冷沉冷沉的,原來歡慶的晚宴,被蒙上了一層凝重的壓抑。 御醫來了,匆忙的奔向側殿去探查亦心公的主傷勢。柳貴妃和慕玄懿悲痛的守在亦心公主的床榻邊,祈禱著亦心公主能蘇醒。 半個時辰過去了,御醫趕來通報:“啟稟皇上,亦心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她醒來了,安然無事?!?/br> 聞言,景昌帝的眉宇微微的展開了一些?;首遄谑覀內玑屩刎?。 沒有讓慕徑偲和阮清微等太久,亦心公主就踏進了正殿,驚魂未定的撲到皇上的膝邊,委屈的哭道:“父皇,父皇,是她把兒臣推下湖的!” 不出所料,亦心公主的視線和手都指向阮清微。 ☆、第六四章 “就是她,”亦心公主的淚滑落而出,委屈極了,生怕語聲太輕無人聽到似的,又大聲的重復道:“就是她把兒臣推下湖中的!” 傾刻間,所有的目光變得復雜,如洪水般涌向阮清微,看她如山谷清風,靜謐的繚繞于慕徑偲身側。又像是春日朝露下的花瓣,安然的盛放慕徑偲的光芒之中。 阮清微緩緩地闔下眼簾,內心蕩起無數遺憾。 柳貴妃嘆著重氣,驚恐的神情未定,邁著沉重的步伐走近高高在上的景昌帝,慢慢的跪下了,悲切的道:“臣妾知錯,應是平日里對亦心管教的不足,得罪了太子府的阮管家,才被如此對待,以致險些喪命?!?/br> 此言一出,眾人一驚,這是處于弱勢的指出阮管家飛揚跋扈、太子殿下為虎添翼。 慕徑偲上前一步,擋在了阮清微的前面,語聲平靜的道:“啟稟父皇,兒臣親眼看到是亦心不留神腳下失滑,跌入湖中,與阮管家無關?!?/br> 他太平靜,有一種在山崩地裂前也能氣定神閑的平靜,柳貴妃不會掉以輕心,擺出相信他的姿態,訓斥道:“亦心,是你不留神腳下失滑,為何說是被阮管家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