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頃刻間,珺瑤公主的眼眸中盡顯厭惡,原以為刺客一事自己能處于主動,卻被她不偏不正的捏住了七寸,她恬淡的笑容似一張無形的網,嚴絲合縫的罩下并勒緊到窒息。 “既然你已經開始在想了,不妨多想一想,元皇后是如何被害死的,”阮清微問得不輕不重,“你占據了清和公主的府邸,心里可還喜歡?” 元皇后?正是父皇的原配,育有一位皇子和兩位公主。在元皇后被殘害而死后,皇子和公主也都不明原因的死了。清和公主是元皇后所生的小公主,出生不久就遷入了公主府,死的時候是六歲。 元皇后……清和公主……? 清和公主……阮清微? 如果清和公主還活著,現在應該就是十六七歲,跟眼前的少女一樣的年紀。 阮清微! 珺瑤公主渾身震顫,大驚失色,手里的眉筆猝然掉落在地,難以置信的問:“你?” 阮清微的神色冷而靜,如同冬日里冰封的湖面,輕問道:“想到了?我就知道你很聰明,一定能想到莊貴妃是刺客主謀的無懈可擊的證據?!?/br> 珺瑤公主驚愕的打量她,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她的目光很明亮,唇角微微上揚,安之若素,柔軟的像是風,好像與生俱來有一種能力,可以輕松的從任何堅硬鋒利的東西上滑開。 她是清和公主?珺瑤公主不解,看不穿她平和表象下的真相,她的神情毫無破綻。 無論她是誰,清和公主都是眾所周知的已死,永遠不可能‘起死回生’! 珺瑤公主努力的穩住心緒,揚了揚下巴,佯裝若無其事,繼續方才的話題,道:“本公主能想到指認莊貴妃的證據,但是,且不論本公主的父皇是否相信,大慕國的皇上能相信?” “大慕國的皇上英明,自會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事?!?/br> “如果本公主指認是大越國的莊貴妃派人行刺,在昨晚死傷了大慕國兩百余人,大慕國的皇上會善罷甘休?兩國豈非也會很不愉快?” “大慕國的皇上能在打了勝仗時休戰,此時應會愿意選擇息事寧人?!?/br> “似乎是兩全齊美,”珺瑤公主很清醒的冷笑道:“你會獻上一個對本公主有利的計策?” 阮清微挑眉道:“信不信由你?!?/br> 能相信嗎? 珺瑤公主不相信,也不能相信。不過,她會認真的思考,做出一個完美的決定??聪蛉绯栋愕娜钋逦?,她笑了笑,道:“你的心思很縝密,難怪能俘獲慕徑偲的傾心?!?/br> 阮清微寵辱不驚的跟著笑笑。 “你用了什么手段,讓他為了你放棄絕好的機會,拒絕與本公主成親?”珺瑤公主突然很嫉妒她,表面上不屑一顧,“你誘惑得他鬼迷心竅了?” “你真是抬舉我了呢?!比钋逦⒙柭柤?,語聲平淡無奇的道:“一個心智正常的男子,他想要娶誰,娶幾人,豈是一個女子能決定的?他有自己的判斷,與任何人都無關。若他生性放蕩有所企圖,縱使擁有成群的佳麗,依然貪得無厭、不擇手段;若他潔身自好,假使遇不到情投意合的人,會選擇孑然一身,不遷就不屈身?!?/br> 珺瑤公主發出‘嘖嘖’的聲音,唇角浮著怪異的笑,道:“你是在洋洋得意自己的眼光好,選對了人?” 阮清微撇了下嘴,道:“這并不是什么引以為傲的事?!?/br> “你斷定他能順利的登基為皇?”珺瑤公主暗暗咬牙,斜暼道:“你斷定他登上皇位后,心無旁騖,只有你一人足矣?” “你太高估我了呢?!比钋逦⒆匀欢坏恼f道:“若我傾心于他,無論他是跌入深淵還是惡貫滿盈,身邊妻妾成群,終日酒池rou林喪心病狂,我也賴在他身邊視死如歸;若我不傾心他,盡管他能登上皇位,成為一代明君,甘愿與我一夫一妻,捧我在手心,給我令天下女子艷羨的寵愛,讓我得到世間最好的榮華,也偏偏不是我想要的,不能使我開心,必離他遠去?!?/br> 珺瑤公主很快的問道:“你傾心于他嗎?” 阮清微挑眉,微微一笑道:“不高興告訴你?!?/br> 珺瑤公主的臉上立刻覆上一層冰霜。 阮清微瞇起眼睛,道:“如果你自信到盲目,不妨試一試非嫁他不可是什么后果?!?/br> 珺瑤公主睥睨視之,“也許我真打算試一試?!?/br> “好啊,”阮清微看了看殿外亮晃晃的陽光,背著手走出寢宮,在跨過門檻后,笑吟吟的道:“我且等著看你知不知趣?!?/br> ☆、第二八章 阮清微獨自一人來到了琉璃宮,得知莊文妃正躺在床榻上靜養。 寢宮里布置得很溫馨,每一樣物品都精致,擺放的很恰當,置身其中令人感覺很舒服,全然不似正殿中的冷清寂寥。 莊文妃慢慢的坐起,身子看上去很虛,臉色蒼白。遣退了侍女們,她才孱弱的說道:“珺瑤公主那毒藥太過傷身,雖是服了解藥,但我這身子還需好些日子才能調養好?!?/br> 阮清微問道:“都哪里不適?” “渾身無力,偶爾頭疼難忍?!?/br> “再靜養兩日,若還如此,你設法出宮一趟,讓太子找神醫給你瞧瞧?!?/br> 莊文妃點點頭,輕道:“我太愚蠢,這是自作自受,活該受此折磨?!?/br> 阮清微道:“都過去了?!?/br> 莊文妃輕道:“珺瑤公主已經離開了大慕國,與慕玄懿的婚期定在了兩個月后,雖說時間過于倉促,但他們都覺得并無不妥?!?/br> “大婚由誰負責?”阮清微為她倒了一杯溫水遞去。 “柳貴妃?!鼻f文妃道:“她要親力親為,可不愿節外生枝?!?/br> “也好?!?/br> 莊文妃長嘆道:“大婚之后,不知珺瑤公主會怎樣對付太子?!?/br> 阮清微挑眉,道:“你又有何高招?” “不,不,”莊文妃連忙道:“我只是不安而已,再不會自作主張的插手。除非是太子讓我做什么?!?/br> 阮清微莞爾一笑,“太子能應付?!?/br> 莊文妃看著她的笑顏,很不忍心的道:“太子要選太子妃了,由柳貴妃負責張羅,你可知道?” “知道?!比钋逦⒙柭柤?,“太子妃的人選名單已定好?!?/br> “可是有林程璧?” “有?!?/br> 莊文妃道:“柳貴妃早有把林程璧許配給太子的意思?!?/br> “是嗎?” “這幾年宮中設宴,只要太子在,柳貴妃就會宣林程璧進宮,坐在太子很容易看到她的地方。太子總不為所動,看也不看她一眼。有次,柳貴妃隱有暗示,太子沒有理會?!?/br> 沉默了半晌,阮清微問:“依你之意,太子妃是誰最好?” “實話實說嗎?” “是?!?/br> “皇城禁軍統領于道濟之女于婉?!?/br> “嗯?” “于道濟之女于婉是位才女,擅長琴棋書畫,溫婉可人,心地單純?;屎竽锬锝≡跁r,每年的荷喜宴,都會讓她一展才華,她極有才華,卻不驕不傲,很少拋頭露面,皇后娘娘頗為喜歡她,是很招人喜歡的女子?!?/br> 阮清微很輕的問道:“皇后娘娘有把她許配給太子之意?” “這倒不知?!?/br> “太子見過她?” “見過,太子對她與對別的閨秀不同,倆人還曾一同畫了一副畫,極為巧妙,簡直像是一人所畫?!闭f罷,莊文妃猛得覺得失言,趕緊補充道:“太子對她也只是欣賞青睞而已?!闭f罷,又覺不合適,急得她有點出汗,又道:“太子對她……” 阮清微漫不經心的打斷了她的話,道:“于道濟的來歷是?” “我所知不多,只覺得皇上對他很信任,否則,怎會讓他統領皇城禁軍?!?/br> 阮清微問:“所以你覺得于婉最合適當太子妃?” 莊文妃不假思索的道:“是,于道濟被皇上信任,于婉溫良,于家的家風很正。太子也喜棋書畫,與她能相處的融洽,她必定是賢良妻?!?/br> 阮清微緘口不語,在思考著。 莊文妃嘆道:“若是娶了林程璧,太子必定煩惱,將是個禍端,處境會雪上加霜?!?/br> 阮清微依然不語,不由自主的輕蹙起了眉。 莊文妃盯著她,問道:“你想過當太子妃嗎?” 阮清微的眸色一亮,隨即眨眨眼,笑道:“很好的問題,我要想一想?!?/br> 莊文妃有點猶豫的道:“有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br> 阮清微挑眉,道:“你是要勸我別不自量力的妄想?不要影響了太子的前途?能成為太子妃的人不僅要講究門第,還要能在朝廷中助太子一臂之力?于道濟的女兒最合適,應該設法成全他們?不應該在乎所謂的名分,只要能在他身邊陪著就好?”她輕輕一笑,“你不用講了?!?/br> 莊文妃嘆道:“希望你莫怪我有這種想法?!?/br> “你有什么想法都不過分,”阮清微聳聳肩,“就像是,我有什么想法也都不過分一樣?!?/br> 莊文妃坦言道:“無論誰成為了太子妃,我都覺得只有你才能讓他真正的快樂。他對別人總是很冷靜很嚴肅,甚至是不理不睬,唯獨對你才笑?!?/br> 阮清微不由得笑了,打趣般的道:“所以太子妃之位,唯獨我不能?!?/br> “如果你能成為太子妃固然是好,可是,當下是柳貴妃張羅,怕是難如愿?!?/br> 阮清微挑眉,“太子妃之位又豈是想給我,我就要的?!?/br> 莊文妃看著她,她浩然如風,渾身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種磅礴之氣,勢將自由盤旋翱翔于空,豈會低俯于草木塵埃之間。 經珺瑤公主選駙馬一事,她的聰慧無法不令人刮目相看,也難怪太子殿下對任何誘惑都視若無睹,偏偏傾心對她,她確實與眾不同。 可是,皇權在上,她一介草民,能有皇后娘娘的好福氣嗎? 阮清微轉過身,不再任由自己被審量,說道:“你好好靜養,我回府了?!?/br> 莊文妃輕點點頭,忽然一笑,道:“昨晚,皇上來琉璃宮了?!?/br> 阮清微的腳步一頓。 “已是七年,皇上終于來了?!鼻f文妃言語里有無盡的歡喜,和難以理得清的苦澀。 阮清微詫異的問:“他因何而來?” 莊文妃即歡喜又遺憾的道:“我身體極為不適,謊稱是月事在身。他就坐在床榻邊,陪了我很久?!?/br> 阮清微一怔,暗忖:莊文妃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莊文妃喜不自禁的道:“他說待過幾日,會再來?!?/br> 會再來干什么?臨幸?阮清微欲言又止。 莊文妃柔聲的道:“你回府后,幫我向太子問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