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已是深夜,阮清微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毫無睡意,她索性穿起衣裳,拎著一壇女兒紅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抬首遙望夜色,獨自飲酒。 明月當空,四周靜悄悄的,她在思索著白日發生的事,不由得一笑,真是精彩極了。 忽然,沉穩的腳步聲從院外傳來,她側目看去,是踏月而來的慕徑偲。 這么晚了,他來干什么? 阮清微心中一動,飲了口酒,直言笑問:“三更半夜,你走錯地方了?” “得知你還未入睡,便來看看?!蹦綇絺频偷托χ?,走到她身邊,為她蕩著秋千,“怎么,孤枕難眠?” 阮清微輕哼道:“才不是呢?!?/br> “我是?!?/br> “明日珺瑤公主就會稟告皇上她所選的駙馬是你,你似乎要費心想一想應付之策,當然會難眠?!?/br> 慕徑偲笑道:“是有點棘手?!?/br> 阮清微挑眉道:“皇上竟然放話珺瑤公主選中誰,誰就是附馬,這通婚的誠意未免太大了?!?/br> 慕徑偲沉聲道:“他做過很多驚世駭俗的決定?!?/br> 阮清微好奇的問:“比如?” 慕徑偲沉默著,似乎是不知從何說起,他安靜了良久,道:“比如他明知道莊文妃的身份,卻要封她為皇妃,納入后宮里?!?/br> 莊文妃是什么身份?不僅僅是眾所周知的亡國公主?阮清微心生困惑,使她更為困惑的是慕徑偲對莊文妃的態度,好像有一些別樣的情愫。 在這時,石竹快步奔至,道:“太子殿下,福公公求見?!?/br> 慕徑偲的眼眸里浮現異色,福公公是皇上身邊最親信的侍從,常伴皇上左右已有二十余年,輕易不會離開皇上身邊,他為何深夜造訪?上一次他突然到來,是通告皇后娘娘薨。 他想了想,道:“宣福公公到這?!?/br> “是?!?/br> 阮清微拎起酒壇喝了口酒,見慕徑偲沒有想讓她回避的意思,她便就安然的坐著。 半晌,不惑之年的福公公手持拂塵,步伐矯健的踏進了院中,聲音洪亮的拜道:“老奴參見太子殿下?!?/br> 慕徑偲平靜的道:“福公公是為何事而來?” “行宮之中出大事了?!?/br> “嗯?” “二更時,有刺客潛入行宮,公主受傷?!?/br> 慕徑偲和阮清微同時一怔。 福公公正色的道:“老奴傳皇上口諭,命太子殿下全權負責調查此事,限于一日之內查出背后主謀,以免兩國紛戰再起,特賜調遣皇城禁軍之權?!?/br> 限于一日之內?時間太過倉促! 福公公將虎符雙手呈上,道:“時間緊迫,事關重大,望太子殿下別辜負了皇上的重托?!?/br> 慕徑偲慢慢的點點頭,將虎符接了過來,神色不明。 “老奴告辭?!备9硪话?,便退下了。 慕徑偲沉思了片刻,對石竹道:“帶著虎符前去傳令,讓皇城禁軍統領于道濟速派百名禁軍前往行宮,守住行宮的所有出入口,未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出?!?/br> “是?!?/br> 慕徑偲看向阮清微,輕問道:“陪我一起去行宮查探一番?” “可以?!比钋逦那锴咸?,很想知道皇上為何指派慕徑偲調查。 他們乘著馬車前往行宮,一路上,慕徑偲緘口不語,似乎是在思考比公主遇刺更重要的事。阮清微雖有很多疑問,但也保持著安靜,讓他認真的思考。 進入行宮,慕徑偲掃視著跪了一地的守衛,問:“行宮的守衛首領何在?” 有個守衛道:“回太子,首領他已自殺殉職!” 慕徑偲負手而立,問:“副首領何在?” “回太子,副首領受了重傷,正在包扎傷口?!?/br> “帶我去見他?!?/br> 守衛在前帶路,慕徑偲看見途中躺著幾具尸體,他上前查了查傷口,皆是被鋒利的彎刀割破喉嚨而死,干凈利落,刀法極快,一刀致命。他命道:“立刻清點傷亡人數?!?/br> 在走廊盡頭,守衛的副首領躺在廊下,血流遍地,旁邊有人在為他包扎。發現太子殿下到了,副首領欲起身行禮,慕徑偲伸手制止,道:“不必行禮,把你所見所知,全部說出來?!?/br> 副首領聲音孱弱的道:“約摸是二更,行宮的西門口有人高喊有刺客,守衛們順聲奔去,便見數名黑衣人邊跑邊殺,十余名守衛應聲倒下了。正當卑職率人去圍堵時,在行宮之內,相繼傳來有刺客的呼喊聲?!?/br> “刺客并不僅從行宮的西門而入?” “卑職方才問了守衛,好像刺客分別從行宮的東、西、南門同時進入?!?/br> “可知刺客共有多少人?” “約摸十余人,皆是黑衣蒙面,具體數目未曾數得仔細?!?/br> “可知刺客的體貌特征?” “卑職與刺客有過交手,體型魁梧,身手極其了得,所持的是雙鉤鐵鏈彎刀,出手極狠,刀刀沖要害。如果不是十幾名守衛誓死護著,想必卑職已死在刺客的刀下,真是慚愧?!?/br> “可知刺客的行蹤目的?” “皆是沖著后院寢宮殺去,卑職當時重傷在身,無法移動。首領率守衛趕到時,值守在寢宮外的守衛們都已被殺,珺瑤公主的隨從正在與刺客博殺,她的隨從與刺客的身手不相上下。卑職帶守衛圍堵而攻,刺客們縱身躍上房頂,全部撤退,轉眼就沒了蹤跡?!?/br> “珺瑤公主的隨從可有傷亡?” “沒有,只有公主受了傷。她隨身侍女的身手太過了得,刺客在撤退時,公主的兩名侍女緊隨去追,許久才返回?!?/br> “從發現刺客至刺客撤退持續多久?” “約半個時辰?!?/br> “今晚行宮共有多少守衛?” “二百六十五人?!?/br> 這時,守衛來報:“啟稟太子,死九十二人,重傷一百二十四人?!?/br> 慕徑偲問道:“可有刺客的尸體?” “回太子,沒有?!?/br> 副首領自責的道:“卑職無能,卑職甘愿領罪!” 慕徑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安心養傷?!?/br> 隨即,慕徑偲朝著后院寢宮走去。 阮清微默默的陪在他身邊,心里暗忖:刺客們前后不足半個時辰,有二百多名守衛死傷,來去自如并全身而退,顯然是訓練有素,會是何人指使? 慕徑偲剛邁進后院寢宮,便聽到珺瑤公主的隨身嬤嬤怒聲道:“竟有刺客輕易進入行宮刺殺公主殿下,試問意欲何為?” “請息怒,”慕徑偲平和的道:“我正在徹查此事,定會給大越國和珺瑤公主一個交待?!?/br> 嬤嬤冷道:“請盡快水落石出?!?/br> 慕徑偲問道:“不知珺瑤公主的傷勢如何?” “你何不親自過來看看?”珺瑤公主的聲音突地響起。 聞聲看去,珺瑤公主正站在寢宮的窗前,上身只著一襲抹胸,肩披著一層薄紗,雪白的雙臂若隱若現,胸前的雪肌在燭光中發著瑩潔的光,真是說不出的誘人。 慕徑偲平靜的看了一眼,帶著大慕國該有的禮節,道:“守衛們未能盡責,讓公主受驚、受傷,還請見諒?!?/br> 珺瑤公主笑問:“由你負責調查刺客一事?” “正是?!?/br> “那我可要更加的得理不饒人了,”珺瑤公主暼了一眼傷口很深的胳膊,淺笑道:“本公主這傷,你打算怎么償?” 慕徑偲道:“公主可否說一說遇刺的經過?” “不可?!爆B瑤公主端瞧他能拿她怎么辦。 慕徑偲平靜的道:“公主是有意隱瞞什么?” “你是有栽贓陷害本公主之意?” “如果你不配合,我有什么意思都不過分?!?/br> 珺瑤公主收起了笑,冷道:“本公主正要進屋入睡,忽聽侍女喊有刺客闖入,只見幾名黑衣人持刀殺來,而后廝殺一片,我的胳膊被傷了一刀?!?/br> 慕徑偲道:“公主請安心休養,現已調重軍加強防衛?!?/br> 珺瑤公主漫不經心的道:“你也不看看本公主的傷口,不問本公主疼不疼,這就走了?” 慕徑偲道:“如果公主的隨行御醫需要協助,可隨時找我,我會傳派御醫前來?!?/br> 瑤瑤公主心中冰寒,冷笑道:“不必對本公主那么生疏,明日,本公主面見皇上時,自會告訴他駙馬是你?!?/br> 慕徑偲面無表情的道:“公主還有足夠的時間考慮?!?/br> “留給你考慮怎么推辭掉駙馬的時間可不多了?!?/br> “有勞提醒?!?/br> 阮清微在旁邊看著發生的一切,看著慕徑偲近乎冷漠的平靜,看著珺瑤公主逐漸升騰的羞憤,不免唏噓。 慕徑偲走進正殿,示意阮清微坐下歇息,命人去請全權負責選駙馬之事的莊文妃。 阮清微坐在椅子上,手托著下巴,一邊梳理著方才的所見所聞,一邊琢磨著慕徑偲的神情。他的神情很復雜,雖然是調查刺客,但好像只是按部就班的詢問,并沒有太過認真的深究,似乎在權衡什么。 發現了阮清微的打量,慕徑偲溫言道:“你先進馬車廂里睡會,天亮之后有很多事要做?!?/br> “你呢?” “我坐著睡會?!?/br> 馬車正停在殿外,阮清微沒再多言,跳上馬車里睡著了。 一個時辰后,莊文妃趕到了,慕徑偲詳細的把行刺的經過說了一番。 莊文妃大驚失色的問:“刺客所用的兇器是雙鉤鐵鏈彎刀?!” 她面露恐懼,身體輕顫,臉色很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