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他這會兒內心真實的想法，可能面對昔日的好友和上司，他的心情猶為復雜吧。

    總之鄭鐸還是照他的吩咐，快速下樓去了。屋子里有短暫的安靜，直到里面白陸忍不住疼，再次尖叫出聲。

    方成就被這聲音搞得心煩意亂，他沖尹約道：“你去跟她說，再敢叫一聲，我立馬送她上西天?！?/br>
    尹約有點生氣，冷漠地回了他一句：“女人生孩子就這樣，你就不該來這兒?！?/br>
    “我做事不用你管?！?/br>
    “那你也別管她叫不叫。你把她嚇成這樣，連醫生都不給她留一個，還不許她叫兩聲，你這跟殺了她沒分別。想想你母親，你也不該這樣?！?/br>
    尹約是真不明白，從前那個愛開玩笑好說話又親切的方成就到底哪里去了。眼前的這個人，陌生地叫她認不出來。

    她扔下這些話，也不管對方會拿她怎么樣，徑直進屋去了。范護士見她進來，顫抖著身體不住地搖頭。尹約蹲在她面前，柔聲勸她：“你先出來，至少幫我讓她把孩子生出來?！?/br>
    “不、不行，我腿軟?！?/br>
    “我扶你?！?/br>
    “我真的不行?！?/br>
    范護士哭得天昏地暗，聲音里充滿了深深地絕望。尹約知道她的恐懼，因為此刻她的內心也遭受著同樣的煎熬?？上啾人齻?，白陸更難受也更可憐。

    她伸出手抱住范護士，輕聲道：“我們得幫幫她，如果她情緒失控，方成就會受刺激，我們就會有危險?！?/br>
    “方醫生怎么會變成這樣，他以前明明……”

    “人都會變，我們管不了別人，至少能管住自己。我以前看過篇報道，說新生兒有讓人情緒軟化的作用。我們試一試，也許他看到孩子出生會改變想法，這對我們是個機會?！?/br>
    范護士哽咽：“真的嗎？”

    “真的，試試吧?！?/br>
    勸了一會兒，范護士終于從床底下爬了出來。剛起身就腿軟得差點摔地上，尹約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把她扶到床邊，隨即又去跟白陸說話。

    這會兒距離方成就發難已近三個小時，白陸又疼又怕，加上身體消耗過大，已經出現虛脫現象。她開始胡言亂語，句子出現前后矛盾的地方，又說些從前的事兒，有時候她甚至忘了自己現在是個人質，開始拉著尹約聊從前。

    只是她說得所有的內容，都離不開紀隨州。那些話擱平時的話，尹約聽了可能會有點吃醋，但現在她卻深深地同情白陸。

    她是真的喜歡紀隨州，求而不得的感覺太難受。在如今這個生死存亡的時刻，聽起來竟有幾分悲壯。

    說到最后白陸又開始哭，范護士似乎被尹約的話鼓舞了不少，也開始勸她：“保存體力，你得把孩子生下來。你這么哭會刺激綁匪，你得冷靜?！?/br>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白陸還是止不住地抽噎，但聲音總算低了下來。陣痛來的時候她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緊咬牙關不松口，半點聲音都不敢發。

    在場的另外兩個女人看得心有戚戚焉，尤其是范護士，明明平時看慣了的事情，這會兒卻有不一樣的感覺。

    她大約想轉移點注意力，趁著陣痛的間隙問尹約剛才外面發生的事情。尹約把方成就的要求簡單說了說，范護士聽了不由瞪大眼睛。

    “鄭醫生下樓去了，他還會回來嗎？”

    雖是疑問，但在她看來，鄭醫生是絕對不會再回來了。換作是她，絕沒有勇氣在逃離狼窩后又自動送上門來。誰知道最后的結果會是怎樣，無論如何她會選擇自保。

    尹約也說不準鄭鐸會不會回來，但以她對鄭鐸的了解，他回來的可能性非常大。

    范護士問她：“你想鄭醫生回來嗎？”

    尹約說不上來。既想又不想，因為誰也不知道回來后會發生什么事兒。如果最后還是要死的話，鄭鐸能逃出去總是好的。

    她最后只能苦笑一聲，道：“我不知道?！?/br>
    屋里誰都沒說話，連白陸都聽得入了神。尹約忍不住走到窗邊，探頭往下看。警察已經接到消息，將整個醫院重重包圍。樓下樹叢里能隱隱看到晃動的身影，仔細看就能分辨出是有人蹲在那里。

    那些應該是特警，手里持有武器。這棟樓處于醫院內部，往后是一片建筑工地，醫院這兩天正在拼命建新樓。但樓還沒建起來，剛打了地基，所以藏不了狙擊手。

    她突然明白方成就為什么挑中這里了。近距離內沒有高樓，相對來說安全很多。

    范護士又給白陸做了一次內檢，這回總算有了點好消息。宮頸口開到五指，離生產越來越近。白陸聽到這消息高興得流眼淚，轉眼又疼得直咬牙。

    外面客廳里，方成就也在跟紀隨州聊這個事兒。他抬手看了看表，悠悠吐出一句：“十分鐘過去了，你說我應該先殺誰比較好?！?/br>
    紀隨州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你要想殺，就不會同我商量?！?/br>
    “你憑什么這么自信?！?/br>
    “你心里也清楚，十分鐘根本來不及。底下全是警察，鄭鐸一下去就會被他們帶走。他要怎么說服他們重新上來是個大問題。這需要時間，甚至他有可能被強制帶離，根本上不來。為這種不確定的事情殺害人質，我覺得不是聰明的人做法?！?/br>
    方成就冷笑：“怕死就直說?！?/br>
    “怕死的難道不是你嗎？你要不怕死，也不會拉我們這么多人陪你。你也清楚，人質越多對你越有利。一旦你再次開槍，警方出于某種考慮可能會采取強攻的手段。到時候即便我們是死，你也肯定活不了。我勸你想清楚?！?/br>
    方成就舉起的槍在空中停了片刻，最終還是緩緩放了下來。他把手機扔給紀隨州：“打電話，讓他們趕緊放鄭鐸上來?！?/br>
    紀隨州看著扔在一邊的手機，很想翻白眼：“麻煩遞到我手里，要不就給我解開?！?/br>
    方成就覺得這人真不是一般地麻煩，他突然有點后悔把他一起關進來。早知道剛才就該讓他滾蛋才對，留幾個女人反而好下手。

    想了想他又道：“你走吧?！?/br>
    “怎么，怕栽我手里？”

    “怕個屁，老子現在就崩了你?！?/br>
    紀隨州抬手撥開那把槍，正要開口，房門被人重重推開。鄭鐸喘著粗氣從外面幾乎是撞了進來，兩只手里各拎了一只包。

    他把其中一只扔在茶幾上：“你要的東西，尹約沒事吧?！?/br>
    方成就沒回答他，警覺地盯著他手里另一只包：“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