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全因她起
安凝羽移回目光,一雙眼珠子在眼眶里一會朝左,一會又朝右轉了好幾圈,忽然間像是想到了什么,瞇了瞇眼睛問道:“萱兒jiejie,母親是不是在計劃著什么?” 聞聲,萱兒搭在安凝霜手腕的手指,幾不可見的抖了一抖。 只有凝霜察覺到了這一細微的變化,但她卻仍舊裝作不知道,仍舊望著頭頂上那頂床帳,一動不動。 萱兒垂著眼簾,頭都沒抬一下:“大小姐,您知道我什么都不會說的?!?/br> 安凝羽與凝霜紛紛冷笑一聲,她們第一次覺得活著已經夠累了,活著當霽寒綺的女兒就更累了。 萱兒聽見她倆的笑聲,默默將眼底的心疼藏得更深。她很多時候,多想對兩位小姐說一聲:主子并不是沒有感情,也不是不愛她們。 只是被強大的恨意支撐著活下去的人,連活下去都需要靠一個借口,又怎么可能像普通人那樣平凡的活著呢? 生而至尊,尊而卑微。 是命運弄人亦或是時勢造就? 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沒有對錯,再也沒有選擇的資格。 人啊,有時就仿佛是一粒紅豆,置身于一壺滾開的開水中,隨著開水的一遍遍沸騰,深陷其中半點不由人。 安凝霜只記得,萱兒臨走時再三囑咐她,下一次再斷藥的后果,是不可人為預料的結局。 她只能無奈的付之一笑,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事關身家性命,經此一事她肯定會記一輩子。雖說死不可怕吧,但照目前來看,司命是還不舍得叫她就這么輕易地去報到。 三日后,安凝霜得了萱兒的首肯,總算能穿上鞋子下地了。 后來她問安凝羽,為什么從那天之后,沒再見到瑾萱來安府教習禮儀。 安凝羽深深凝視著凝霜,一字一句道:“因為你!” 原來,瑾萱擔憂安凝霜資質太差,先教安凝羽會導致兩人差距太大,教導起來太費勁。所以同皇上請了旨意,等“薛貞雨”病好了,再開教習。 正因如此,安凝羽才不得不對“薛貞雨”下手。 在她看來,不管這樁事鬧得有多嚴重,最后的結果不論是“薛貞雨”被趕出安府,或是撤銷了入宮的資格,對她而言都是極好的。 安凝羽所不能容忍的,就是“薛貞雨”與自己爭一樣東西。 瑾萱對“薛貞雨”的格外照顧,才是這件事的導火索。逼得安凝羽將“薛貞雨”當做了絆腳石,才會出手如此果斷,煞費苦心的利用了每一個人的私心。 在這場算計中,她實打實的成功了。 若凝霜不是“薛貞雨”,她再無可能成為采女,甚至連性命都堪憂,莫要說此生的名聲了。 安凝羽去找安老夫人時,只是哭得泣不成聲的哭訴了一句:她們住的西苑中進了外男。 只這一句話,便足以叫安老夫人派近身可信之人,配合安凝羽將這件事查個底朝天。 在安老夫人看來,安凝羽既然能找到她來求她做主,這件事絕不是捕風捉影這么簡單。但考慮到“薛貞雨”從未出過西苑,又是個八歲的孩子,她以為是伺候“薛貞雨”的那個丫鬟不知檢點,竟然敢深夜引得外男入苑。 安老夫人將身邊伺候的孫mama指給安凝羽,著她配合著安凝羽去查,孫mama是安府里的老人了,在安凝羽面前難免要耍耍派頭,大有一副不查清楚誓不罷休的勢頭。 既然事情簡單明了,只需要審那個伺候的連翹就是,對付一個福利的小丫鬟,孫mama自然是手到擒來。 再說連翹,被人打成那副樣子卻仍舊不肯說,偏偏在見到李四后,聽見他置之死地般的一句解釋,所有藏在心里的委屈便瞬間爆發,那時她哪還顧得上李四曾經的警告和如今的威脅,她內心極度的忿忿不平,冒著背叛主子的名聲,也是要將事情抖落的一干二凈。 那是她的求生欲,是她在生死一念間對命運和壓迫的反抗。 連翹覺得,無論事情發展到什么地步,躺在床上的“薛貞雨”到底都是府里的三小姐,說破天也不可能被安凝羽塞進籠子里沉塘。 而她就不一樣了,她只是安府一個小丫鬟,命如草芥。 即便真的被安凝羽弄去沉塘,別人也不會背地里贊她一句護主衷心。她即便是死了,世人只會在她閉眼之后竭盡可能的唾棄和謾罵,說她不知廉恥私會外男。 她沒有的選,背叛安凝霜只是她對命運和身份的反抗,畢竟什么都沒活著重要。 至于李四就更簡單了,當安凝羽親眼看見他從北屋出來的時候,就十分清楚他絕對是來找“薛貞雨”的。 這一點,被指使看守在門口的連翹,就是最好的證據。 安凝羽幾乎可以肯定,李四絕對不會自己說出口,但他又是個至關重要的人證,只有通過他才能徹底刺激到連翹的絕望。 等連翹心底最后一絲防線崩潰之時,她必然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場勾心斗角,安凝羽幾乎可以說,近乎完美的利用了每一個人的私心。 待凝霜將事情來龍去脈想明白后,整個人不寒而栗的抖了三抖,忍不住縮在被子里盤著腿,小被子披在身上,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安凝羽如今不過十歲,其手段和算計已經超越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本事。 她如今還能安然無恙的活著,實在是該仰天慶幸一句:得虧安凝羽是她長姐。 下一刻,安凝羽推門而入,徑直朝著縮在床上的凝霜:“小妹,天都黑了你怎么不點燈?” 此時凝霜才從她的呼喚聲中回過神,抬眼望了一眼屋內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望著安凝羽那漆黑的身影朝著床邊走來,心有余悸般附和道:“哦……我剛睡醒?!?/br> 聞言,安凝羽微微擰眉有些不解。 她在自己房中練完字,湊到窗欞邊瞅了瞅北屋,見她那間屋子的門窗沒透出一絲亮光,便覺得十分有古怪。她知道凝霜睡覺都很晚,又不放心她是不是病情加重,這才趕來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