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而且兩家還是親家,江家嫡長女江妙伽許給陳家長子陳又文。 只是此次抄家之禍,陳家卻恨上了江家,概因為江長封投靠了三皇子,而三皇子于前天夜里逼宮被殺。三皇子府當夜便被抄了干凈,三皇子黨更是死的死,砍的砍,像江家這種小蝦米能得個流放充軍已經是皇上的大恩大德了。 陳家與江家關系太密切,完全是殃及池魚,要說此事陳家沒有參與,朝廷肯定不會相信,所以江家抄家的時候,連帶著陳家也一并抄了。 本來好好的官做著,突然有一天因為姻親的關系被抄了家,連辯駁的余地都沒有,還被判了充軍流放,任憑哪家也不會高興,甚至怨恨上那家連累自己的人家都在情理當中。 而陳家卻被連累了,還是陳夫人的娘家。 就算是娘家,連累了自己也是不高興的。 陳宇官至吏部侍郎是不容易的,吏部油水多,自來競爭激烈,這才當上吏部侍郎沒兩年,居然被下旨抄了家。 陳宇一家被押著從另一個牢房出來,正好碰上連累他們的江家。 若是以前,親人見面抱成團兒,熱熱鬧鬧敘敘話,可這會兒一見面,陳家人的眼都紅了,看著江家人的眼神是憤恨的,恨不得現在就撲過去將江家人扭打一番才好解氣。 陳夫人是江妙伽的親姑母三十多歲,生的花容月貌,姿色艷麗,可這短短一晚上的功夫,面色也憔悴了,看上去楚楚可憐。 這會兒陳夫人江氏正拿帕子抹著眼淚,埋怨道:“都怪你大哥,你做啥不好,做那些缺德事,還連累了我們,讓我們怎么活呀?!?/br> 江氏埋怨的話一出口,陳家的其他人也都想起這場災難來,他們家本來過的日子好好的,是因為江家這門姻親才倒霉的啊。頓時陳家大房、二房的所有人都怨恨的看向江家。 江長封滿是苦澀的看著meimei,半晌沒說出一句話,江家其他人也沒有吱聲,畢竟自家理虧。 陳家被連累抄了家本就難受,見江家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頓時不樂意了,二房太太更覺得委屈,大房的親戚遭了難連累大房也就罷了,怎么連二房也連累了? 陳二太太揪著袖子哭道:“造了什么孽啊,好好的陳家被江家連累了,這可怎么活呀?!?/br> 此番抄家陳家被判流放西北肅州,而江家卻流放嶺南。 嶺南早些年是環境惡劣之地,可近些年卻好了起來,誰承想上頭那位居然將江家發配到環境好些的嶺南,倒將被牽連的陳家流放到西北肅州了。 陳夫人江氏也哭訴:“大哥啊,我們可怎么活呀?!?/br> 苗氏是不個愿意吃虧的人,即使到了這樣也不想吃虧,更何況事情已經這樣了,也不用顧忌臉面,見獄卒都不吭聲也不管,便膽子大了起來,對江氏嚷嚷道:“她姑母啊,你這話說的可就讓人傷心了,現在遭了難了倒嫌棄我們江家連累你們了,靠著你大哥往上爬的時候怎么不這么說了?!?/br> 江長封和陳宇同朝為官,可陳宇之前的吏部侍郎還是江長封求了三皇子才得來的,現在三皇子倒了,江長封自然倒霉。 雖說陳宇自始至終沒和三皇子聯系過,可有江長封這個中間人,因著這個官位也有了聯系,說起來陳家也并不冤枉。 江氏被苗氏倒打一耙,被噎的說不出話來。旁人不知道事情真相,她這個做妹子的卻早得了大哥的話了,她家老爺的官職是三皇子辦的。 可到了這種地步她又怎么會承認,嗚嗚的哭著指責苗氏和大哥絕口不提官職的事。 苗氏看了眼自始至終沉默寡言的繼女,想到這繼女已經和陳家大少爺定了親的,又想到現在被抄家了,今后日子肯定難過,若是帶著這個拖油瓶,后面說不得還得搭上嫁妝。 都抄家了哪有錢給這賠錢貨搭嫁妝,一轉眼落在江氏身上,頓時有了主意。 “妹子,咱們兩家都這樣了,誰也別說誰的不是,今后天各一方估計也見不著了,左右咱們妙伽和又文已經定了親,這妙伽就跟著你們去西北吧?!?/br> 西北的風沙最大,就江妙伽水靈靈的小臉蛋去了還不成黑炭啊,到時候看她江妙伽還得瑟不得瑟,苗氏為自己的主意一陣得意。 ☆、第四章 江妙伽以一種果不其然的眼神看了苗氏一眼,看的苗氏心里咯噔一下,可轉念一想,就算江妙伽不滿又如何,眼瞅著要嫁人了,江家可沒錢出嫁妝。況且那江沉雖說現在還沒被抓,但是也是早晚的事,也許江沉犯的事比她家老爺還大,到時候連累他們就不好了。好在江妙伽并未哭著喊著求著不跟陳家走,這讓苗氏松了一口氣。 江妙伽眼瞅著苗氏眼中閃爍,心里冷哼一聲,自然明白她心里想的齷齪,恐怕還巴不得她大哥犯個更厲害的罪名,被弄死呢??上缡仙?,看不明白,而她的親爹也被抄家嚇昏了頭。她大哥既然沒被抓,又怎么可能事后再被定罪呢? 陳家后來的翻臉無情,江妙伽還覺得情有可原,畢竟是江家連累了陳家,所以她倒寧愿跟著陳家也不愿再和苗氏等人有任何瓜葛。 現在機會來了,江妙伽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 何況,她就算再一次哭著喊著求著估計苗氏和她爹也不會心軟,甚至苗氏會因為她的苦求而變本加厲。 畢竟,流放之家做了軍戶日子可不好過,多個閨女到時候出嫁是要搭上嫁妝的。 讓她跟著陳家就不同了,江妙伽和陳又文本就定了親,讓她跟著也說的過去。 苗氏話一出口,江氏沉默了,似乎也在考慮這件事的有利性。 苗氏趁機開口勸說:“妹子,咱們兩家現在已經備被抄家了,雖然是江家的不對,可事已至此,咱們還是考慮長遠的好。你們家去了西北也是軍戶,我們也是,日子定然不好過,哪里有錢再為又哥兒娶房媳婦?又哥兒和妙伽也是親親的表兄妹,在一起過日子總好過外面找的村姑吧?” 她見江氏有些松動,便湊近江氏以兩人才聽到的聲音繼續游說,“我今日就說了,只要你們帶著她走,聘禮啥的你看現在的情形也還能省下,直接省下娶媳婦的錢啊,到了地方你們找個機會擺桌酒席就算完事了,而且他倆本就有婚約,感情也好,總比外面的強吧?” 江氏皺眉考慮,看看江妙伽,以前雖然不大滿意,窩窩囊囊的樣子,但是兒子喜歡她也不說什么,現在兩家都被抄家了,今后卻是也如苗氏所說,倒不如就將她帶著..... 大不了少給她口吃的就是了,就算路上餓死了,那也不關她們的事,不是嗎? 苗氏見江氏眉頭松開便知有戲,便跑去和江長封說了。 江長封從抄家的打擊中總算是回過神來了,臉上一片灰敗。 以前他就不是個稱職的父親,現在定然也不會突然變得有人性,只是沒多久便點頭答應了。一個成年的閨女罷了,他江長封最不缺的就是閨女,更何況是一個馬上要嫁人搭嫁妝的閨女。 自始至終,兩家人都沒有問過江妙伽的意見,便將江妙伽的歸屬問題做了決定。 正在這時江沉來了。 兩家唯一沒被流放的一個人。 非但沒有被流放,甚至作為探花郎還被授予了官職。 今日自己家人流放出京,自然過來相送。 當然值得他相送的只有江妙伽一人,可他的到來讓陳家人對江家的怨恨更上一層樓。 憑什么江家的大少爺沒被抄家流放。 憑什么江家都抄家了江沉還被授予了官職。 憑什么被連累的陳家就不能幸免。 憑什么陳家大少爺就不能幸免? 陳家人看著江沉是很怪異的,本來已經認命的心又憤慨了起來,一雙雙眼睛如刀子般射向江家,恨不能將江家人身上戳個窟窿。 苗氏怕江氏反悔,趕緊推著江妙伽往陳家那邊攆,“今后你就是陳家人了,生死有命,與江家再無干系。好好跟著你姑母還有表哥過好日子吧?!?/br> 江妙伽被她一推,踉蹌幾步摔在地上,正好看到江沉。 苗氏一轉頭卻見繼子突然來了,心里咯噔一跳,生怕江沉出來阻攔??捎忠幌?,也許繼子樂意見到這樣的結果也說不定,畢竟江氏是他們的親姑母又早有婚約,繼子肯定會選擇陳家。 “沉,沉哥來了,來給我們送行嗎?你看,你meimei和又哥兒本來就有婚約,也不能因為現在這事耽誤了不是,讓妙伽跟著你姑母總好過跟著咱們去嶺南不是?!泵缡辖┯仓?,有些熱切的看著這個繼子。 江家唯一沒被抄家的人,現在來送他們,或許能給點好處?或者路上打點一二? 苗氏轉頭便忘了被她推出去的江妙伽,一頭熱情的巴結曾經自己看不起不看在眼里的江沉了。 江長封見兒子還知道來看自己家人,心里覺得寬慰,此去嶺南天長路遠,少不得花銷,兒子既然沒事,總能給點吧,不然路上怎么過呀。 江沉沉默的看著自己的meimei被繼母當成拖油瓶一樣推給了陳家,上前扶起踉蹌著倒在地上的江妙伽,低聲問道:“哥哥無能,只能看著你去受苦了,你愿意跟著父親,還是姑母?” 他的眼睛不瞎,這么多年也看透了人情,即便是親姑母,即便是曾經疼愛過他們的姑母,在大難臨頭的時候他也不敢保證自己的meimei能不受苦。 江妙伽扶著哥哥起來,一直冷靜的眼中總算有了一點柔光,看著眼前的哥哥,她搖了搖頭,“哥哥,我愿意跟著姑母一家去肅州?!?/br> 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上輩子死在肅州,她這次自然要從肅州爬起來,讓給過自己難堪的人感受一下難堪才行?!?/br> 江沉看著一夜間似乎長大堅強的meimei也沒有多懷疑,只以為是抄家流放打擊太大才懂事了。心里也為meimei的成長感到欣慰,否則他哪敢看著meimei獨自一人去肅州啊。 “我花些錢托衙役照顧你,路上萬事小心?!苯量戳丝此闹芑⒁曧耥窨粗膬杉胰?,嘆了口氣只將一小包碎銀子給了江妙伽,給多了,到時候恐怕也不是她的了。 江沉囑咐完,又去了江家,拿出幾張小額銀票遞給江長封道:“父親,兒子沒本事,只能做這么多了?!?/br> 江長封展開一看,臉色有些發黑,這么一百兩銀子能干什么呢。他們這一去嶺南山高路遠,路上少不得打點官差,到了嶺南還得置辦家事,這一百兩銀子哪里夠.... 剛想再問有沒有打點什么,就聽衙役吆喝,“時辰快到了,再過一炷香就走了?!?/br> 江長封一噎,擺了擺手,江沉跪下給江長封默默的磕了一個頭便轉身去了陳家那里。 江氏熱切的看著他,自然期盼能得一些銀兩。 江沉照舊拿出一百兩銀票遞給江氏,“姑母,侄兒無能,只能有這么多了?!本瓦@二百兩銀子還是他找舊日同窗借的。江家倒了,昔日交好的同窗只那么一個肯借給他,可對方也不富裕,還是找人借來給他的。 江氏的臉有些僵,有些嫌少,“你看,你meimei今后還跟著我們過日子呢....軍戶家多一口人多一口飯....” 實在不是她太過分,實在是抄家的時候太過突然,一分錢也沒帶出來,非但如此連身上的首飾都被掃蕩一空。 江沉聞言眼睛沉了沉,轉頭看了眼meimei,這才道:“姑母,侄兒實在沒辦法了,就這些銀子還是侄兒借來的?!?/br> 江氏的臉徹底拉了下來,日子已經這樣了,她也不能再說什么,將幾張銀票塞進懷里,走向陳宇那里便不再搭理江沉了。 姑母這樣的態度讓他有些憂心meimei的安危,江妙伽站在一旁自然聽見了兩人的對話,見江沉看過來,便回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并張了張嘴無聲的告訴他:放心! 江沉又怎么能放心。 父親不靠譜,自來聽繼母也就是他們姨母的話,自小對他們不管不問,姑母看現在的樣子也不靠譜,也不知會不會看在這一百兩的面子上照顧meimei。 不過他的表弟陳又文,是meimei的未婚夫,應該會對她好吧.... 他期盼的去看陳又文,發現曾經活潑開朗的表弟突然變得死氣沉沉,呆呆的站在陳宇身邊愣愣的。 江沉嘆了口氣,到了江氏跟前,跪下磕了一個頭,“姑母此去珍重?!逼鹕砗笠笄械目粗?,懇求道,“姑母,看在侄兒的份上,好生照顧meimei,等哪日侄兒發達了必定不忘姑母的恩情?!?/br> 江氏長女陳嫣紅含淚看了江沉一眼,見江沉沒有看她,頓時低下頭去,只是低下頭去的瞬間眼中卻充滿了對江妙伽的埋怨。都怪江妙伽,要不是江妙伽和她哥哥定了親,那么她早就和沉哥哥定親了,說不定都不用被流放了。 江氏可不知閨女的心思,撇撇嘴,不以為意。 不只是江氏,就是江長封和苗氏等人也不相信江沉今后能有什么作為,現在沒被一起流放還被授予翰林院最低等的小官已經是他天大的運氣,他們可不相信今后有他們什么事。 陳家流放西北,江家流放嶺南,就憑江沉這一窮二白的芝麻小官就算想幫忙也幫不上。 所以基于這種考慮,苗氏將江妙伽推給陳家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此后一別萬年不見,誰還怕誰呀。 衙役看著時辰到了,便將兩家人分開,清點了人數發現江家少了人陳家多了人,聽了兩家的說辭覺得也有道理,便改動了人數,分別上路。 江沉默默的看著兩家人被分開,然后往不同方向而去,目光追著meimei走了許久,都不敢挪動一步。 江妙伽跟在陳家人的后面回頭發現哥哥還在原地看著,她突然伸出手,搖了搖,但愿哥哥能夠看到。 上京,再一次離去,西北肅州,會是目的地。 ☆、第五章 肅州,距離上京上千里地,比起嶺南這些年的發展,肅州還是相對落后不少。 而且肅州地處西北,風沙又大,尤其是春天的時候有時塵土遮天蔽日,連出門都很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