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程文佑目光正對著她,她叫著目光看的壓抑,不知不覺竟已經跪到了地上,她垂著頭不敢去看睿王殿下。 程文佑道:“陳姑姑,本王知道你對太后忠心,可忠心不是你這樣的,太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本王會叫你陳家滿門陪葬?!?/br> 他說這話時語氣沒什么波動,陳司寢不可置信的望著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殿下,殿下自幼雖不易接近,可他性子仁厚,怎會是如此心狠之人,殿下不該是這樣的。 程文佑不管她怎么想,道:“還不說?!?/br> 陳司寢頭往地上磕了一下,道:“殿下,不是奴婢不說,是太后娘娘不讓說?!?/br> 她內心也實在煎熬,太后娘娘不想讓自己寵愛的孫子擔心,可眼下睿王殿下這樣子,分明是已經察覺了。 程文佑深吸了口氣道:“陳姑姑,你說吧,我不與太后說就是了,可你不說,卻是在害太后?!?/br> 陳司寢跪到地上,半晌才嘆了口氣道:“太后娘娘近來總是頭暈,還容易忘事,常常坐著坐著便昏睡過去,太醫那里也查不出什么,太后娘娘總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怕陛下和殿下們擔心,不許奴婢說?!?/br> “多久了?” “從年前就開始了?!?/br> 程文佑捏緊了拳頭,從年前就開始了,他居然現在才發現。 “太后可有其他異常?” 陳司寢猶豫了一下,想著殿下已經知道了,索性便一股腦的說了出來:“奴婢有一回夜里當值,聽見太后娘娘自言自語,說是早該陪先帝去的,倒叫個貴妃娘娘陪著先帝去了,實在不像樣子,又說是放心不下陛下和幾位殿下?!?/br> 程文佑擺手道:“起吧?!?/br> 陳司寢手撐著地面起身,垂著頭立在一旁。 程文佑道:“太后那里你小心伺候著,有什么情況要及時同本王說?!?/br> 陳司寢紅了眼眶,程文佑冷聲道:“哭什么,不許叫太后看出端倪?!?/br> 陳司寢連聲應是,程文佑從她身旁走過,走到檐下,眼睛盯著主殿那黃琉璃瓦重檐歇山頂,想到幼時母后離宮,父皇接近瘋狂,皇祖母總是一遍又一遍的同自己說父皇和母后是愛自己的,這諾大的皇宮中,陪伴自己最久的便是皇祖母了。 想到幼時的場景,雙腳就像灌了鉛一樣,怎么也邁不開步子。 也不知站了多久,陳司寢走過來道:“殿下,待會太后娘娘就要醒了,她醒了是要叫人掀開窗戶往外面瞧一會的?!?/br> 他從永壽宮出來,程文越手里拿著他那只鸚鵡正好走到了門口,見到他也在,把那鸚鵡往小太監懷里一塞。 程文佑瞥了他一眼,程文越解釋道:“我昨兒帶著這只鸚鵡過來同皇祖母說話,皇祖母似是很喜歡?!?/br> 程文佑嗯了一聲,道:“既然皇祖母喜歡,那以后你就帶著這只鸚鵡多過來陪陪她?!?/br> 程文越歡喜道:“不如我把這鸚鵡送給皇祖母吧,它可機靈了,會叫人?!?/br> 程文佑皺著眉道:“太聒噪了,你養著就好?!?/br> 程文越哦了一聲,有些納悶,五皇兄這是嫌鸚鵡聒噪還是嫌棄他聒噪他一時有些拿不準,他側身讓了讓路,一邊看著他五皇兄的背影,一邊往永壽宮里面進。 趙蕊托姜筠打聽的事,姜筠見著許嘉靜的時候還真的問了一下,許嘉靜聽姜筠問她哥哥的事,笑著問:“是康親王府的郡主讓你問的吧?” 姜筠皺著眉頭道:“怎么扯上康親王府的郡主了?!?/br> 她這表兄,怎么一回來就惹了一身的風流債。 許嘉靜道:“難不成是旁人叫你打聽的?” 姜筠沒回她,這事總是不好說,壞了人家女孩子的名聲,許嘉靜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三哥是怎么惹上康親王府的郡主的,前兒直接找人給我給三哥帶話了,要約他出去玩?!?/br> 康親王府的郡主行事向來無所顧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這樣的高枝兒,便是拋過來,也不好接的。 康親王府的郡主約了她三哥好幾回,都讓他給拒了,她還真擔心那郡主直接提馬揚鞭打上門去,畢竟打上門去這種事郡主做的次數也不少了,好在郡主還是有幾分女兒家的矜持的,沒有不管不顧的就上門去。 “表哥那里怎么說?” 許嘉靜嘆了口氣道:“三哥雖沒說什么,不過我瞧著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br> 許嘉靜坐在那里煮茶,姜筠的目光落到她的兩只手腕上,帶著個玉鐲子,手腕瑩白纖細,舉止優雅,姜筠瞧著她也不怎么擔心的樣子,心里就有些擔心程靜凝了。 許明縱雖是她表兄,可這么些年都不在定熙,她和許明縱也沒多少兄妹之情,可她和程靜凝的交情卻是不一般,這兩人若要是湊到一起,姜筠還是更偏向程靜凝的,更何況這種事情本就是女兒家吃虧。 論身份,許明縱是配不上程靜凝的,只是康親王向來寵愛女兒,程靜凝又向來不拘世俗禮儀,想做便去做了,許明縱是有多大膽子,連康親王府的郡主都敢招惹。 ☆、61.第 61 章 姜筠這么想倒是有些冤枉許明縱了,就像是趙蕊見了許明縱第一面便要姜筠替她打聽許明縱有沒有定了人家,許明縱也什么都沒有做,就是長的招小姑娘罷了。 只是前世并沒有許明縱回定熙這件事,所以在姜筠看來,她那表兄回來的一點也不正常,她眼瞧著她那表哥好看的眼眸子轉一轉,便覺得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甭管什么游學不游學的,她瞧著不像,又聽她外祖母的話,總覺得是被家里攆出去的,在外這么多年,不回家,本來就不是什么高風亮節的君子,這下子也不知學了些什么壞毛病呢。 康親王府的郡主程靜凝和許明縱的相遇完全就是一場偶遇,這位郡主不愛舞文弄墨,只愛舞刀弄槍,性子桀驁不馴,帶著人騎馬游玩的時候恰好碰上了從外“游學”歸來,還未碰上定熙大門的許明縱,從此不入俗流的小郡主也入了凡塵。 姜筠聞到一陣茶香,許嘉靜將手里的茶端給她道:“你嘗嘗?!?/br> 姜筠淺啜了一口,滿意的點點頭。 許嘉靜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有點氣我三哥,可又不知怎么說好,他確實也沒做什么,就是長得好看,這又不是他的罪過,總不能把他鎖起來,不許他出屋吧?!?/br> 許明縱回來是要撐起三房門戶的,可這才回來沒幾天便就名聲在外了,只不過是風流的名聲。 長得好看不是他的錯,他自負身正影直,也從來不解釋這些,逢人也是笑的一臉和善,既不像睿王,冷冰冰的板著個臉,拒人于千里之外,姑娘家只可遠觀。 也不像秦元青那樣死守貞cao,出門在外便一副良家婦男的模樣,我已有未婚妻,離我遠點。 就是他這個模棱兩可的模樣,許多姑娘都覺得他對人家有意思,不然為什么要對著人家笑呢。 姜筠從那以后姜筠在外經常聽到的名字里就又多了一個許明縱。 有些好事者把那幾個名聲響亮的串到一起竟然發現都是有關系的。 姜箏笑著同姜筠說的時候,姜筠道:“定熙就這么大點的地方,總有交流的,何況不是有句話嗎?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br> 姜箏聽她這么解釋笑的就更歡了,姜筠按照程文佑說的經常進宮陪著太后娘娘,發現太后娘娘越來越嗜睡了,經常同她說話的時候便睡著了。 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將這事同程文佑說了,程文佑將她摟到懷里,揉著她的手對她說老人家都那樣,叫她多陪陪太后就好了。 他也挺忙的,不能時時陪著太后,何況他一個王爺,總是待在太后那里也不好,讓姜筠替他盡些孝道。 姜筠自然是愿意的,太后對她那么好,從小就疼她,哥哥不在的那些年,三五不時的便叫女官去衛國公府給她撐場子。 等到秋天的時候,程文佑送姜筠的那只兔子死了,那只兔子在姜筠這里養了滿一年了,都是秋蓉在養的。 巧荷那會正給姜筠熬著雞湯,叫秋蓉看著火,等她再去時哪還見著有人在,鍋底里的湯都熬干了,氣的要罵她,找到她時見她坐在小院子里紅著眼抹眼淚,一時間哭笑不得。 走過去道:“行了行了,回頭再去尋一只來給你養,別哭了?!?/br> 秋蓉哼哼著擦眼淚,起身嘟囔道:“才不要養了,再也不養這些玩意了?!?/br> 巧荷笑罵:“你這丫頭,你跟我這橫什么,還不快去洗洗,等會小姐要醒了?!?/br> 那只兔子活著的時候秋蓉還經常給它做衣裳,天天給它頭上戴花,那小兔子穿著衣服蹦噠蹦噠的。 姜筠知道那兔子死時也有點難受,叫人把那兔子拿去葬了,還像模像樣的立了個墓碑。 她原先是不愛養這些東西的,那兔子若不是哥哥送的,她也不會養的。 姜筠接到程靜凝邀她去參加她辦的賞花宴的帖子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姑娘,看起來被刺激的不輕。 從來只會騎馬射箭的小郡主,竟然學人家辦起了賞花宴。 姜筠到的時候發現程靜凝還邀請了不少人,這是在程靜凝的別莊里,許多世家貴女都很給面子。 姜筠同姜箏一到便有許多目光落到她身上,有丫鬟仆婦過來把她們引進去。 內院里放了張美人榻,程靜凝半躺在那張榻上,手里拿著個小彈弓,說是半躺,倒不如說是半趴著更貼切,這院子里倒是沒有旁人,只程琳坐在一旁喝茶。 姜筠笑嘻嘻的問道:“阿凝jiejie這是怎么了?” 程靜凝道:“明知故問?!?/br> 程琳柔聲解釋:“還不是你那表哥惹的?!?/br> 她一說表哥姜筠就知道她說的是許明縱,姜筠慌忙撇開關系:“這可與我無關?!?/br> 她剛說完,便聽砰的一聲,程靜凝把手上的小彈弓往榻上一砸,姜筠嚇了一跳,程琳湊到她耳邊道:“別理她,她要瘋了?!?/br> 她又指了指椅子,對著姜筠和姜箏道:“都坐?!?/br> 程靜凝道:“許明縱這個混蛋,本郡主能瞧上他,那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居然給本郡主擺譜子?!?/br> 姜筠和姜箏對視了一眼,程琳端著茶碗輕飄飄道:“你都說你能瞧上他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了,他擺譜子,大抵是只修來了七輩子的福氣,還沒修圓滿?!?/br> 程靜凝手拉著小彈弓,也不知瞄到了哪里,便將彈珠子彈了出去。 程琳嗤了一聲,道:“瞧你的出息呢?!?/br> 程靜凝回身坐到她身旁,嘆了口氣道:“你不懂?!?/br> 程琳狠狠的咬牙:“我當然不懂,也不知從前是誰說的,情愿孤身一輩子,也不成親束縛自己,如今倒是好了,人家不理你,你倒是要纏上去,咱們大歷宗室的臉都讓你丟盡了?!?/br> 這姐兒倆湊到一起沒一個說話客氣的,程靜凝在那里拿著彈弓亂射一通。 程琳忽然拉住姜筠的胳膊道:“你要是氣不順,也不要糟蹋那些花花草草,這不,他妹子在這呢,你拿她撒氣?!?/br> 程靜凝轉身往這邊看,像是真的在思考程琳說的話,姜筠哭喪著臉道:“別拿我撒氣啊,我又沒做錯什么,阿凝jiejie,我那表兄眼睛不好,我若是男子,能得了你的青眼,定是要日日燒高香的?!?/br> 程靜凝笑著說:“阿琳框我呢,出的這是什么餿主意,只怕我還沒拿阿筠出氣,她那哥哥就要來揍我了?!?/br> 程琳道:“你當誰都像你一樣,只會打人嗎?” 程靜凝放下彈弓坐下來,姜箏問道:“我看外頭來了不少人,你這主人家要不要出去瞧瞧?!?/br> 今日這賞花宴是程靜凝辦的,她卻拋下眾人坐在這里同姜筠幾個說話。 程靜凝道:“等會再出去,她們這會子估計在吟詩作對呢,我去了她們又要顧著我,豈不是掃興?!?/br> 她有些怏怏的,姜筠還是覺得稀奇,問道:“真喜歡我表哥???” 程靜凝從嗓子里嗯了一聲出來。 她沒精打采的,程琳道:“你可千萬別說出什么非君不嫁的話,叫康王叔知道了,只怕要綁著人家和你成親了?!?/br> 姜筠喝到嗓子里的茶水差點要咳出去,程靜凝也道:“我才多大,哪里到了要成婚的年紀了?!?/br> 這話的意思就是單純的喜歡許明縱,卻沒想過要同她成親。 姜筠也不知道要怎么說她,外面管事的進來說外頭吵起來了,程靜凝瞇著眼道:“吵什么吵?!?/br> 又對著身邊的婦人道:“去外頭瞧瞧是誰吵了,敢在本郡主辦的宴會上鬧事,都轟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