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姜籬笑著說:“你們問問我三妹不就知道了嗎?” 那幾個小姑娘一齊的往姜筠看過來,姜筠默默的捧著茶盞喝茶,心說你們別問我,你們說的都對。 許嘉靜笑著說:“瞧你們,急什么,今日是我伯祖母生辰,睿王殿下定會過來祝壽的,到時候不就見著了,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們問我表妹,我表妹自幼在睿王殿下身邊長大,睿王殿下在她眼里自然是無一不好的?!?/br> 眾人一聽也是,許嘉靜怕這些人再拉著姜筠問睿王殿下的事情,她這表妹向來不愛與人談論睿王殿下,偶爾提起也是一臉崇拜之色,她覺得那小花癡的模樣還是不叫這些人瞧見的好,免得以訛傳訛,便轉頭對許四小姐道:“四妹,我祖母吩咐了阿筠來便帶她過去,你先在這里招待一下,我等會便回來?!?/br> 許四小姐點了點頭,許嘉靜便帶著姜筠出了小花廳,姜筠笑著說:“謝謝三表姐?!?/br> 許嘉靜道:“這會祖母在陪著伯祖母,那里人多,我估摸著你應該不喜歡?!?/br> 姜筠歪著頭道:“果然知我者,表姐也?!?/br> 許嘉靜笑道:“你就知道哄我,我怎么記得有人說過這世上最懂她的人是她睿王哥哥呢?!?/br> 姜筠嘻嘻的笑了兩聲,許嘉靜陪著姜筠在這邊院子里轉了一會,擔心許四小姐一個人在待客廳壓不住場,便命身邊的貼身丫鬟如霜陪著姜筠在這院子逛,姜筠擺手道:“不用了,今日人多,你那里也有許多要忙的,不用顧忌我,我身邊有巧姑姑和平翠伺候著。 許嘉靜搖頭道:“不行,如霜跟在你身邊穩妥些,不然我不放心?!?/br> 姜筠不再推辭,帶著幾個丫鬟在院子里閑逛,她逛累了便趴在池邊的石頭上抓了把魚食往里面扔,她左手拖著腮,右手繼續去抓魚食,抓了個空,一股熟悉的味道傳來,也不轉身,歡快的叫道:“哥哥?!?/br> 程文佑站在她身后,勾了勾唇角,嗯了一聲。 ☆、第27章 他去成國公夫人那里拜壽沒見著這小丫頭便知道這小丫頭定是躲哪里去了,果然在這里看見了她。 姜筠跟著程文佑轉到花園的一個小亭子里坐下,程文佑道:“你不去你外祖母那里嗎?” 姜筠道:“我等會再過去?!?/br> 程文佑抿了抿唇,他向來知道這孩子親情緣淡泊,平日里不喜應酬,偏這孩子又看的通透,似是一眼便能看清楚旁人的真情假意,他倒是希望這孩子能看得不要這么明白。 姜筠垂首,心里有些緊張,哥哥仁孝,會不會不喜歡她這樣,那是她外祖母她都不過去,哥哥會不會認為她不孝順。 她兩只手攥著袖口,她一緊張就會這樣,程文佑正要問她怎么了,便聽她開口解釋道:“這會外祖母在陪著伯外祖母,人太多了?!?/br> 她有些沒說清楚,程文佑卻聽明白了,這孩子,似乎并不喜歡成國公府。 “你不喜歡,不去也可?!?/br> 程文佑說完這句話便有一名小廝跑到亭子外頭,喘著氣,跪到地上道:“睿王殿下,太子殿下在前頭,派奴才過來請您過去?!?/br> 程文佑微微頷首,扭頭對姜筠道:“你一個在這里也莫要亂跑,等會便去尋你jiejie?!?/br> 姜筠點了點頭,起身要送他,正此時不遠處走過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內穿藍色長衫,白色云紋外衣,領口袖口繡著暗金色圖案,腰間扣著壽鶴窄白玉帶,他是成國公的嫡次子許明杰,眉眼間有股子陰柔之氣,他如今年紀小還不顯得有什么,可是前世姜筠卻是聽說過這成國公府二公子為人陰險狠辣,不是個好相與的,更有傳說此人喜好幼女,姜筠每回到成國公府時都離他遠遠的,便是三表姐也讓她離他遠一點。 只見他走過來,對著程文佑拱手行了一禮,道:“原來睿王殿下在這里,剛前頭太子殿下和我爹還找您呢?!?/br> 姜筠站在程文佑身后,就見許明杰的目光看向他。 程文佑立馬發現了許明杰的眼神不對勁,皺了皺眉,側了側身子,遮住他的目光,許明杰道:“原來阿筠表妹也在這里,怎么不去祖母那里,你阿寧表姐也在那里,我帶你過去可好?” 他尾音上揚,不似一般少年聲色,似乎是故意加粗了聲調,可姜筠還是聽出了那不是普通少年處于變聲期的音色,似乎有點雌雄莫辯,他加粗聲調估計就是為了掩飾聲音中的女氣。 姜筠忽然想起前世時似乎有人拿這事取笑過許明杰娘氣,對方同樣是個世族的公子哥兒,只聽說回去后就讓人戳瞎了雙眼,也查不出是誰做的。 不過明眼人都知道這事是許明杰做的,只是手段高明,旁人查不出,姜簡還專門拿這事來嘲笑她,意思就是許明杰是她表哥,卻如此狠辣,足見姜筠也不是個好的,還說要讓溫氏把姜筠嫁給許明杰,當然這事也就是說說,姜簡向來也就是逞逞口舌之快,過事就忘了。 姜筠正要拒絕,便聽程文佑道:“本王許久沒來這成國公府,有些路記不熟悉了,你帶本王過去?!?/br> 許明杰聽了眼里閃過一抹遺憾之色,只是一瞬,卻讓程文佑恰好瞥見,他唇角幾不可察的動了一下,眸中閃過狠厲之色,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這是動怒了。 程文佑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等著許明杰前頭帶路,許明杰半彎著身子做了個請的動作,待程文佑走后,跟在他后面,扭頭對著姜筠輕挑的揚了揚眉,姜筠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心中大罵這許明杰恬不知恥。 對方見她的表情,眼里的貪婪之色更盛。 程文佑走在前頭強壓著怒氣,許明杰喜好玩弄幼女一事他前陣子才知曉,平素厭惡這人的品行,不曾想這人竟然打起了筠筠的主意,當真是該死。 成國公府雖是他外祖家,可他卻對成國公府人不怎么親近,對方如今又將主意打到筠筠的頭上,他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早已將許明杰撥皮抽骨。 姜筠這邊被許明杰惡心了一番,午間宴席時連飯都吃不下,姜箏坐在她身旁看出她的不對勁,碰了碰她的胳膊問:“怎么了?” 姜筠搖搖頭道:“沒事?!?/br> 這種事自然是不好說的。 午間宴席過后,她便隨著許嘉靜往她外祖母那里去,成國公府三房人,襲爵的是二房,長房大夫人王氏嫁過來沒多久大老爺便去了,也沒能留下個一兒半女,原老夫人見她可憐,要從宗族里過繼個子嗣給她,只她自己看的明白,二房已經襲了爵,長房若是過繼了子嗣到時在爵位上有所爭端,她就是一個寡居的女人,無兒無女,現成的嫁妝吃都吃不完,沒得卷進那些爭端中,索性便在自己院子里立了個小佛堂,整日里吃齋念佛,不問世事,也不怎么出門。 成國公府三夫人膝下就姜筠母親一個女兒,女兒年紀輕輕便去了對她的打擊也不小,每每見了姜筠這張酷似女兒的臉便忍不住心中酸澀。 姜筠自進了屋子后便被她抱在懷里不撒手,拿著帕子擦了擦眼,強忍著眼淚道:“今兒是你伯外祖母的好日子,外祖母可不能壞了氣氛?!?/br> 姜筠聽到這話更加明白前世這外祖母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把姜筠送回衛國公府的了,人在屋檐下,這三夫人雖是在自己家中,可成國公府如今已是二房當家做主,便是中間砌了墻,各過各的了,三夫人還是要顧忌著二房的人。 成國公府兩房這么些年之所以如此和諧,靠的不過是三夫人的隱忍,若是不忍,這闔府上下,怎么可能沒有半點爭端,況三夫人一直以為當初姜筠能被睿王殿下留在宮中教養,靠的也是孝慈皇后的面子,她女兒就給她留了這么一個外孫女,心中自然對二房感激不盡。 姜筠小手摸著外祖母的鬢角,這外祖母比成國公夫人還小上兩歲,看起來卻比成國公夫人大上許多。 三夫人本想留姜筠在成國公府住上一晚,姜筠時刻記著前世姜筠的教訓,這么些年,從未在成國公府留過夜,三夫人見她拒絕了,眼里劃過一抹失望之色,嘆了口氣道:“你外祖父在前頭,外祖母已經派人去請他了,等見了他,說些話再走?!?/br> 她說完了又補充道:“你外祖父嘴笨不會說話,心中卻是關心你的?!?/br> 這個便是三夫人不說姜筠也深有體會,三夫人不止一次在姜筠面前埋怨她外祖父是個悶油葫蘆,不會說話,其實就是怕姜筠誤會她外祖父,她外祖父也確實如她外祖母所說不會說話,不過對她卻很關心,前世姜筠五歲前養在成國公府,姜筠四歲還不會走路,心中落寞,讓路過的外祖父看見了,便直接將她抗在了肩頭,繞著成國公府轉了一圈。 那時候她外祖父便對姜筠說了,你是我的外孫女,你母親是衛國公,你便是一輩子不會走路,也有人扛著你走。 這話一聽就覺得她外祖父是個做大事的人,看起來也像是做大事的人,可惜了,長的像做大事的人,可就是做不了大事,這么些年了也只是掛個閑職,整日里大半時間待在家中,無所事事。 許贍在前院一聽妻子的傳喚便擱下酒杯,同桌上的人說了一句,隨著小廝過來,他只娶了三夫人一個妻子,這些年官場上郁郁不得志,妻子也沒有嫌棄過他,他自然也舍不得納妾讓妻子受委屈,一方面是他覺得有妻子一個就夠了,另一方面,許贍也是一個懼內的人。 這會他紅著臉踏進屋子,三夫人便站起來走到他身旁皺著眉道:“不是讓你少喝點嗎?你那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杯就上臉,三杯就倒了?!?/br> 許贍特別委屈:“夫人,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就拿著酒杯做做樣子,就喝了一杯,我若是喝的多了,這會你還能見我在這里站著嗎?” 三夫人噎了一下,推著他道:“你喝酒還有理了你,快快去換衣服,阿筠還在呢,你這渾身酒氣,別熏著她?!?/br> 姜筠過來對著許贍行了一禮,許贍和藹的笑了一下,道:“阿筠又漂亮了,越長越像阿玉了?!?/br> 姜筠心中無語,這果然是不會說話啊。 然后就見她外祖母肩膀一聳一聳的,似要抽噎了起來,許贍說完了就反應過來了,手忙腳亂的要哄著老妻,三夫人拍開他的手,瞪著他道:“你還不快去洗洗換身衣服再出來?!?/br> 許贍就喝了一杯酒,腦袋雖有些懵,還是知道自己失言把妻子弄哭了,拿著袖子在三夫人的臉上擦了兩把,然后便不再耽誤的去換衣服。 三夫人止住了眼淚轉而安慰姜筠:“阿筠別難受,你外祖父嘴笨了一輩子了?!?/br> 姜筠道:“外祖父疼阿筠,阿筠都知道?!?/br> 三夫人又摸著她的臉連夸她懂事。 待許贍出來,姜筠陪著兩個老人說了會話,由三夫人領著去給成國公夫人拜壽,成國公夫人那里各府女眷還未散開,何氏和萬氏也在,成國公夫人一見三夫人帶著姜筠到了,便笑道:“三弟妹總算舍得把阿筠帶出來了?!?/br> 三夫人笑了笑,姜筠上前去給成國公夫人拜壽見禮,成國公夫人對她招手道:“好孩子,快過來,叫伯外祖母瞧瞧?!?/br> 姜筠走上前去,下面坐著的一個夫人道:“姜三小姐真是越發水靈了,我上回見她還是在太后宮中呢?!?/br> 成國公夫人摟著姜筠道:“我這外孫女同我那外孫子投緣,自幼養在宮中,禮數周全,我都恨不得把她養在身邊才好?!?/br> 她一開口便提到她的外孫子,眾人又怎么會想不到她外孫子是睿王殿下,紛紛附和著說成國公夫人好福氣。 姜筠坐到萬氏身旁,有幾道目光向她看來,她也不甚在意。 沒過多會,便有女眷提出告辭,姜筠端了小幾上的茶盞遞給萬氏,萬氏接過去淺啜一口,站起身對著成國公夫人告辭。 姜筠便隨著萬氏走了,到了外頭派人去叫了姜箏,三個人便直接先回了衛國公府。 姜筠回去當晚想到今日在成國公府時許明杰那猥/瑣的眼神便覺一陣惡心,晚飯也沒吃下,她這一日都被許明杰惡心的沒吃多少東西,早早便睡了。 翌日去書院剛踏進課舍,便見一群小姑娘以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她,她徑自的走到座位前坐下,一旁的小姑娘便湊過來,一臉同情的對她道:“姜筠,成國公府的二公子是你表哥吧?!?/br> 姜筠拿著書袋的手僵了一下,下意識的以為那許明杰鬧出了什么幺蛾子,面上淡淡的問道:“怎么了?” “姜筠,我說了你別傷心,成國公府的二公子......他......他死了?!?/br> 姜筠愣了一下,許明杰死了,不對啊,前世的許明杰一直到姜筠去世的時候都還活得好好的呢,她有些不敢相信,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誰死了?”姜筠又問了一遍。 一旁的小姑娘見她這個樣子,以為她受了打擊,畢竟成國公府的二公子是她表哥,忍不住安慰道:“姜筠,你也別太傷心了?!?/br> 后面有幾個小姑娘也湊過來七嘴八舌的說了,不過就是今早成國公府的人發現二公子死在了自己的房中,好像是被他自己身邊的丫鬟殺的。 不僅死在了自己房中,還是被自己的丫鬟殺死的,姜筠在怔愣片刻后,罵了聲活該,這樣的人活著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死了也好。 成國公府的嫡次子被人害死了,又是在成國公夫人壽宴的當晚,有御史啟奏這未必是丫鬟殺的,畢竟辦壽宴的時候魚龍混雜的,誰也說不準是不是有人混進去將成國公府二公子給殺了,陛下派人去查,最后查出許明杰確是被身邊的丫鬟所殺。 原因是許明杰身邊的丫鬟伺候主子多年,起了勾引之意,許明杰喝多了酒也潔身自好,那丫鬟事敗后怕主子責怪,竟拿刀捅死了主子。 當然這些也都是成國公府的說詞,至于事情到底如何,橫豎是成國公府的公子死了,與旁人也無關。 太子府里,太子同程文佑面對面的坐著,案桌上擺著一盤棋,棋盤上已經落了不少棋子,太子手執棋子一邊思索下一步該怎么走,一邊緩緩開口道:“他如何惹你了?” 太子百思不得其解,自己這弟弟剛回定熙沒多久,也沒聽過那不成器的表弟招惹過他,怎么就如此干脆利索的將人給弄死了呢? 對于這個表弟太子也是不喜的,他相信若不是他先招惹了阿佑,阿佑也不會對他下殺手,只是不知哪里惹到了阿佑。 成國公府畢竟是他們的外祖家,因許明杰自己平日里做的糊涂事,成國公府怕繼續查下去會把他豢養幼女的那些事情查出來,便胡謅了個借口,不讓大理寺的人繼續查下去,私底下卻還在繼續查著是誰殺了成國公府的人,一來這個仇是要報的,二來成國公府的人也有些慌亂,對方在自己的府上殺了府上的嫡子,若是哪一天想取家主之命不也是手到擒來。 成國公府不確定這是許明杰平日里行事囂張自己惹著了人,還是殺人的人對成國公府有意見,借此給成國公府一個警告。 成國公跑到太子面前告狀,想要借太子之力查出此事,太子只得安慰他的舅舅先回去,其實心里頭跟明鏡似的,這事是他那弟弟干的。 估計任誰也想不到,派人殺了成國公府二公子的人會是母親出自成國公府的睿王殿下,論血緣,這可是嫡親的表兄弟。 程文佑淡淡道:“成國公府畢竟是外祖家,這么個禍害留著將來他做的那些混賬事被有心之人揭穿利用,于皇兄不利?!?/br> 這個理由似乎很合情合理。 程文佑自開蒙起便是墨文殿夫子夸獎的對象,定熙只傳他容貌俊朗,德才兼備,驍勇善戰,又因他對林皇后孝順,便以為他是謙和無害之人,卻不曾想過他在軍營這么多年,怎么可能會是優柔寡斷之輩。 便是鄢陵王謀反一事,朝堂早就察覺異樣,鄢陵王是先帝幼子,又是先帝臨死前要保的人,沒有確切的證據怎么能隨意誅殺,程文佑十五歲那年陛下密旨讓陳大將軍時刻注意鄢陵王動向,程文佑得知此事后只是寫了八個字傳給他皇兄,將欲廢之,必固興之。 果然朝廷放縱了鄢陵王沒兩年,他便反了。 太子那時候就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是殺伐果斷之人,行事絕不會拖泥帶水。 那謙和無害絕不會跟隨他走一輩子,只是他沒想到這弟弟剛回來,第一個下手的是他舅家表弟。 他現在有些擔心他這弟弟了,這弟弟太悶了,不聲不響的,直接把人給殺了。 程文佑見他皇兄指間夾著棋子,手撐著案桌跑神,輕聲道:“那混賬幼時不是讓狗咬掉了男人的東西,我瞧著是將他的良心都吃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