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如果是簡單的素色款，其實還是糊弄到大部分人——哎喲，你也不是不知道，真正會上專柜去對比，有途徑去專柜對比的無非就是那么幾個極品顧客唄，大部分都還是能接受價格差帶來的質量差的。只要到手的時候區別不大，質量好，還不是一樣穿？所以陳靛這一次就特意選了兩款復雜的花色，這種高大上品牌的針織衫，扎染、平紋織……什么工藝都有可能采用，不是老手很難看出來，再說試探染料也夠人喝一壺的了。即使是用最簡單的圖案印花復刻吧，這么復雜的花色你找誰去復原圖樣？等你把工藝摸索出來，黃花菜都涼了……所以說好牌子的針織衫，很自信！尤其是花色針織衫，不擔心有仿貨，100%仿不到以假亂真的程度，穿出去和正品一比，都是low貨?！?/br>
    林小芳聽得雙眼亂眨，她開始漸漸感到驚悚，“合著這意思……這兩款針織，只能找陳靛拿貨了？”

    “出廠價不超過20的乞丐版，別人還可以仿出來，反正那種質量就是地攤貨，面對客戶群不一樣。別的定位稍高點的版本，”張姐說說也覺得挺嚇人，這里面意味著多少利潤啊，“自己仿還不如找陳靛拿貨——他肯定是拿到原版工藝書了，你看圖片，那針織衫，那質量……”

    “陳靛是上哪抱了這么一條大腿？”林小芳是真好奇，陳靛和她所有的不一樣，細算起來就是從那件亞歷山大王的t開始的，她都快相信張姐的認干爹理論了，難道他真是在某次飯局上認識了d市那邊專做歐美單的大成衣廠老板？“他就不怕被人打嗎？獨食吃到這份上，要犯眾怒啊——”

    提到‘被打’，張姐的臉頰抽動一下，林小芳看在眼里也是了然：干爹論是還沒被證實，不過看來張姐曾在n市被打的傳言是真的——能把張姐這么利索嘀趕出去，看來，陳靛的能量確實不小啊……

    “反正，他現在已經是勢大難制了?！睆埥阕詈笥挠牡卣f道，“手里有獨家工藝單，和coco妖妖的關系又這么好……她肯定喜歡和他合作呀，陳靛出款給她挑，她來自己搭配，兩個爆款配搭肯定都是這么做出來的。這樣的關系不是你用錢就能撬得開的……再說了，論砸錢，現在你也沒法和陳靛比啊?！?/br>
    雖刺耳，但她說的都是實話，林小芳囁嚅半晌，始終給不出準話。張姐仿若看透她的心，“做生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和氣發財，如果不是說沒有第二個選擇，我也不會一定要弄妖妖。我知道你心疼定金，難道我不心疼？我還有20萬在她那呢。但現在這局勢，怎么說呢，不是私人恩怨，但咱們要發展，coco妖妖就一定得死?！?/br>
    這兩個人說是要合作，其實各自也都很有保留，張姐就一直不肯詳說自己是怎么被趕出n市的，只含糊說懷疑和coco妖妖有關?，F在她是已經和only lady上的二號人物豆子搭上線，但還沒正式開始合作，只是聯絡好了d市的工廠，又找了林小芳做最大零售商 ，還許諾讓她當淘寶店鋪的總分銷，以此來做拉攏的籌碼，但問她打算什么時候正式開始，張姐就一定要先扳倒coco妖妖再說。

    “coco妖妖現在的優勢在哪里？”她給還對帝國主義心存幻想的林小芳做思想工作，“她拍照好看？她起步早？她會找搭配？錯了我告訴你，她最大的優勢就兩個：第一，真tm會帶節奏，第二，她公信力賊tm的高，通俗點講就是已經建立起了客戶口碑，信任度強?！?/br>
    “帶節奏是什么意思？她一季大概就只發一身到兩身的黃金搭配，你注意觀察她的發帖節奏，都是經過精心選擇的，平時的日本款就是為了吸引浮動人氣，越夢幻越仙越好，照片全都調成終極糖水色，p得連她媽都不認識了。這很好啊，多好看，掌柜也沒法說什么，但問題是，這種款適合日常穿嗎？除了傳統日系受眾以外，根本沒法拓展市場。咱們國家有多少瘦子??？胖子穿日系，買兩件就被罵醒了，怎么會回頭？”

    “等群眾的胃口被撩起來了，購物欲嗷嗷旺盛了，她發一歐美日常，從老到小都能穿的基礎款一身，外加一兩個撞色跳色的單品，這一下可不就火了？一整季的秋裝都是在給這一身鋪墊呢，你想想，她長袖雪紡發了多少款了，是不是都學日雜搭的短褲？硬是等第一波寒潮南下，開始顯著降溫了才發針織外套加長褲，這就是要把粉絲的購物需求都引導到這一款來爆發啊?！?/br>
    “還有，她一直堅持客觀點評，說你十分好，總要挑出一分不好來，這是為了什么？為了取信于人啊，這樣她真正做廣告的時候你就信了。那，她點評別的仙衣，常說花色款式穿不去重要場合，只能當約會裝……你想，你一個月約會多少次？但你天天要上班上學啊，約會裝這根本是個偽命題，”張姐也是一套一套的，偽命題這么專業的詞都出來了，也不知觀察了妖妖多久，規律總結得頭頭是道，“一個月就四個周末，你能天天和男朋友約會？這個市場太小了。真正到做主推款的時候她就說了，這個是上班開會，約會也能穿的休閑萬能款，這休閑款的市場多大啊，休閑風的人不會去買公主風，但公主風的人肯定會買休閑風啊，公主久了她也累??！挑毛病都挑的是做工問題，線頭多要自己剪一下，發來不平整要自己燙，這都是什么缺點??！‘這個價也就不圖多細致的服務了’……可不是嗎，她瞄準的用戶群對這些缺點根本都不敏感！”

    林小芳對妖妖現象也眼饞，也試著分析過，但沒張姐琢磨得這么透徹，她聽著寒毛都豎起來了，感覺妖妖在心目中的形象變成了一個口蜜腹劍的大jian妃——難以想象這一口一個姐的小姑娘居然有這么深的心機，聽這一說，好像是從一開始就在帶節奏。不過，越是這樣她也就越不想和她為敵了?！澳悄愣枷朊靼琢?，干嘛還和她為難呢？說攝影，砸點錢不怕沒有好的，要說帶節奏什么的，現在都會了也可以安排豆子這么發呀，一定要先弄她這是什么意思？”

    要說起來，也的確是，一樣都是論壇紅人，和豆豆打交道那就省心多了——那是個一眼能看到底的小姑娘，做紅人就是因為虛榮心，拍了新衣照片想來跟風分享，發現能掙錢已喜出望外，張姐稍微送了點禮她就喜翻天了，再吹吹水，簡直是受寵若驚，一心想跟她一起干一番大事業。這種單純和coco妖妖的單純是不一樣的，妖妖的單純，仔細品味品味，更像是一層滴水不漏的保護色。她做的所有事都符合人設，可回頭一看，你卻發現多少個坑就這么被她輕輕巧巧地繞過去了，而你呢？被坑了都還疑神疑鬼的，很難確定就是她在背后鬧鬼。

    “我也知道她多半是不簡單?！睆埥銍@口氣，“但現在必須把她給弄下來——知道齊白石他老人家說過什么話嗎？一百多歲的老壽星，多有人生智慧，對那些學他畫派的人說，‘學我者生，似我者死’。這話什么意思，明白嗎？她不死，學她的人就永遠不會出頭的。她現在是已經把這個話語權給把握住了，整個論壇都是學她的，形成一種盲從的氛圍，她說歐系適合通勤，全發歐系，那些小土豪妹子自己砸錢買dior、burberry，她說日系適合可愛約會，現在snidel紅成什么樣？全都是仙衣風……她已經把這種概念灌輸進去，形成一個體系了，你跟她學，用她的規則玩，她隨隨便便都玩死你啊。就必須把她給搞下來，公信力全毀掉，你才能靠學她出頭，久了來推自己的搭配，搞一個自己的體系，明白嗎？”

    畢竟是大批發商，張姐這格局確實是林小芳現在比不上的，她聽得茅塞頓開。仔細一尋思也是這個道理：任何一個新市場，吃螃蟹的人都能占據到80%的份額，這就是張姐之前也說過的先發紅利，后來者要競爭，除了自己追趕以外，也得給先發者下絆子……

    她還是覺得挺冤枉的，真的，‘明明是我先來的呀！’但現在來看，在自己和陳靛之間，妖妖毫不猶豫地選了陳靛，這決定是毫無挽回余地了。那……

    “你打算怎么弄？”她問，筆記本一推，也擺出了更專業的姿態，現在她依然沒入伙，但已開始慎重考慮?！捌龁?？這沒啥用啊，之前已經掐過一輪說她做廣告了，人家根本不理，就那么繼續發，現在反而所有帖子都帶鏈接了——”

    “那你就不用擔心了?！笨偹阌兴M展，張姐興奮得猛一拍大腿，“秘密武器都早準備好了——你就等著瞧吧?！?/br>
    多年接觸，她又何嘗不知林小芳多疑猶豫的性格，說著就點開qq，給她看聊天記錄，“我告訴你，天下就沒有8不破的畫皮，她以為自己做得很保密？知道她底細的人多去了——”

    “瑤琴的聲音？”林小芳念了一下q名，“這和妖妖有什么關系？”

    “你就只管看吧?！睆埥憷仙裨谠?，“豆子介紹我認識的化妝師，據我判斷，她很可靠！”

    林小芳揚揚眉，耐著性子從第一頁看起，確實，【瑤琴的聲音】是豆子介紹來的化妝師，據兩個人的對話記錄，她是先找到豆子，說自己是妖妖的化妝師，現在出來單做了，可以為她化妝，收費500一次，公道便宜云云。而豆子人并不在b市，所以就把她介紹了給張姐認識——張姐在和她交流的過程中，多數是流露出要‘滅妖妖朝食’的野心，豆子雖然沒怎么符合過，但從她的做法來看，這女孩也不是完全無害。

    而張姐一開始也不是就相信了瑤琴的說法，瑤琴是先后指出了幾個妖妖的拍照地點和時間，張姐查證后確實沒錯，才開始漸漸認真和她勾兌的。對方察覺到她的誠意，也就說得更多了，更是爆出猛料——

    “她還認識妖妖的御用攝影師？”林小芳一下就抬高了聲音，她也快驚喜得站起來了?！皬埥?，這正好給豆子——”

    張姐心領神會地一點頭，沉穩道，“你繼續看?！?/br>
    “??！還知道妖妖的真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人人地址？”林小芳也叫自己要hold住，但依然難抑興奮，“真的呀？要死了，多少人8了那么久都沒找出來——照片p那么厲害啊，她又老帶墨鏡……”

    從【瑤琴的聲音】的語氣來看，她對妖妖這個人是挺有情緒的，言下之意，覺得她是個富易妻貴易友的涼薄心機女，其實沒多少本事，就全靠運氣走到這一步。所以，張姐和她可謂是一拍即合，兩個人打得火熱——但林小芳把聊天記錄都翻完了也沒看到點真料：瑤琴的聲音那意思挺明顯的，大家都討厭妖妖，是朋友，但要她給點真資源，張姐這也得表達一下誠意，說白了就是給錢。

    “要多少？”林小芳看完也冷靜下來了。

    “五千?！睆埥阕鰝€手勢，“今天下午電話里說的，說是給五千就把妖妖的真實身份告訴我們，還附送一個大八卦，絕對能整死她?！?/br>
    “她帳號呢？”林小芳二話不說就找了u盾出來，她知道張姐的意思，她并不缺這一點，但這錢，要安瑤琴的心，也是得表林小芳自己的決心，就當是入伙費了。

    張姐這下是真的滿意了，她不矯情，帳號發給林小芳，錢一轉就給【瑤琴的聲音】打了電話，“瑤琴啊，錢轉了哈，你看看收到沒。嗯，嗯，不著急……”

    說是不著急，但【瑤琴的聲音】很上道，兩分鐘后就上了線，先給張姐發了個照片，又是幾個網址，【coco妖妖的真名叫喬韻，是t大美院服裝設計系的學生，今年剛畢業，這是她的人人網地址，你們得通過認證才能看到她的照片】

    【不過沒關系，她的主頁也沒什么照片，照片全在前男友的主頁里，現在也都刪了。但是被別人保存下來以后傳到天涯開8了——她的前男友，就是剛演了《鋼鐵心》的那個秦??！演藝圈新人，最近和寧小雪在一起的那個，天涯8了一帖他們以前的事，里面有好多好多照片，后來被刪帖了，不過這有存貼，你們可以看看，就是她沒錯的。我最后一次和她拍照的時候，秦巍還上門來找麻煩，兩個人直接關進洗手間就那什么了！那叫一個yin亂??！嘖嘖嘖嘖……】

    【她家境一般！那些奢侈品應該都是前男友給買的，還有別的就不知道了，說不定是大老板送的呢？據說秦巍和她分手就有這個原因，是捉jian在床……】

    【總之，那些照片都是化妝、攝影和ps，其實她本人根本不長那樣】

    張姐和林小芳打開網頁，往下一張張看照片，都是人人網的截圖，配著秦巍當時的發言，【今天帶某人來后海劃船，太陽大，拿t恤給她當傘咯】

    【曬傷了，某人給上藥，上完能不能親一口??？】

    【某人做的飯，這廚藝，以后誰敢娶??？】

    【巴厘島的日落，夜色里的某人】

    ……成百張照片，都是大同小異的主題，張姐看了二十多張，把帖子拉到最后，確認了一下之后都是秦巍個人的料以后，和林小芳對視一眼，直接切出頁面，手指一動，把【瑤琴的聲音】給拉黑了。

    林小芳全程沉默，沒有任何反對意見。張姐也不說話，氣氛陷入尷尬，緘默值爆表。

    “……那個，”過了一會張姐說，“五千，我轉給你吧?！薄班??！绷中》己喍痰鼗貞?。

    ……

    ……

    “這個瑤琴的聲音……是我看錯人了?！睆埥阕旖且怀橐怀?，艱難地認錯。

    林小芳也抽嘴角，“其實……她也可能沒說謊啦，就是這消息對我們來說沒用而已?！?/br>
    “沒說謊嗎？”張姐干笑，“哈哈，哈哈……”

    林小芳也知道自己的安慰很蒼白——coco妖妖，和那個喬韻？？？會是一個人？拜托？？？？用屁股想也知道，ps肯定都是為了把人往美了p，如果coco妖妖長成那個喬韻那樣，她還p個屁？p個屁？直接素顏出鏡不好嗎？直接給紅爆??！還用得著每次加濾鏡，磨皮修下巴？這兩個人氣質根本南轅北轍，長得也……

    說實話，coco妖妖的照片都經過很重的后期處理，要從她的照片去還原這個人的長相是有點難度的，但林小芳至少可以肯定她不是【瑤琴的聲音】說的喬韻，這兩個人實在是太不一樣了，喬韻那個大花臂、莫西干頭，那個深深的眼線……那種狂野的銳利的感覺，是coco妖妖能有的嗎？她要有她就不把自己p成洋娃娃了！

    退一萬步說，即使這倆真的是同一個人吧……so what？你告訴我，so what？一般8說網紅的現實照片，是為了告訴粉絲她們在現實中有多……其貌不揚，甚至可以說是丑，這樣讓她顏面掃地，粉絲也認清她的真面目，從而離去——

    coco妖妖，現實中……長得比照片里還好看……去宣揚這一點，根本是在為她吸粉吧？她的前男友是最近娛樂圈很紅的新人……是在幫她義務宣傳嗎？就算是真的，這料……對她們有什么用??？？？？？

    五千塊啊……這騙子的錢也特么太好賺了吧？就算張姐扛下這損失，林小芳心里也還是氣悶得不行，看到張姐手機響起來，她拿過來，直接把瑤琴的聲音丟進了黑名單——張姐就默默看著，也沒阻止，她肯定是最吐血的那個。

    沒了手機鈴，兩人就彼此看著，也是沉默，過了一會，林小芳吐一口濁氣，“現在怎么辦？”

    “沒了張屠戶，就吃帶毛豬了？”張姐歷經風霜初心不改，深深嘆口氣，堅強挺起肩膀，“就不信她沒個黑料了……再找，找到為止！”

    怎么找？林小芳吊起眉毛，就靜靜看她，張姐對她做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重新打開電腦?！拔覄偤孟窨吹剿麄冊谡fmissoni那兩款針織衫……”

    她的眼神，凝聚在屏幕上片刻，隨后轉為深思，片刻后，雙眼越來越亮——

    “有了！”她一拍大腿，叫林小芳來看，有些得意地說道，“我們啊，可以從這角度來黑——”

    ☆、第35章 要黑你會沒辦法？

    “coco妖妖是個大騙子？”

    輕喃出標題上的字眼，傅展的眉頭不禁微微一皺，他點進鏈接輕掃一眼，又退了出來，沉吟了一下，再度打開了幾個諸如【我看coco妖妖事件】，【能不能不要鬧版了？這里是only lady，不是coco妖妖的私人論壇】這樣的帖子。

    【真懷疑鬧版的人有沒有原單知識，所謂的原單就肯定是反季節生產，提前專柜的啊，衣服從中國運到意大利要多久！妖妖穿的肯定是下一季的衣服，而且就算不是真的，和她又有什么關系呢？為什么沒人去罵淘寶老板？是他賣假貨吧，如果有意見的就去退貨好了，和客服協商一下吧，反正現在針織衫也非常難買，不差你這一件銷量！】這是一帖號召不要鬧版的帖子，言辭相當的激烈，仿佛是coco妖妖的死粉發的——但下面的回復也一樣的激烈。

    【不懂就不要來說話！原單肯定是提前一季，但lookbook也是提前一季放出來的！2008年春夏的lookbook已經被missoni放到官網上了，里面就沒有這兩件針織衫，請問它生產的是什么？2008年秋冬的衣服嗎？提前一年生產？意大利名牌也不會這樣玩吧！coco妖妖擺明了就是說謊，和老板合謀來騙大家的錢。要說和她沒關系，請問她是不是收錢打廣告？連報價都有，五萬一件，你們沒想到吧，你們這些粉絲根本就是妖妖賺錢的工具！做了廣告，那產品是假貨她要不要負責？】

    樓下接連吵出了二十幾個回帖，不是很多，因為這只是論壇中無數事件相關貼的一個，可以看得出來，現在論壇里分了支持和反對coco妖妖的兩派，而兩派中又有細分的派別，質疑missoni針織衫為假貨，要妖妖負責的，對假貨不假貨無所謂，但不接受妖妖收錢做廣告的，而支持者中也有分認定針織衫不是假貨，只是暫時還沒上市的原單真品的，還有覺得即使是假貨也無所謂，和妖妖無關的，還有希望妖妖能出來解釋一下自己沒有做廣告的。種種觀點不一而足，也讓平時人流量就不少的論壇，最近發帖更呈活躍的態勢，隨便刷新一下，首頁就換了一批帖子。

    only lady都戰成這樣了，天涯呢？

    他點去了天涯的時尚板塊，果然，那里也有大量帖子在討論coco妖妖的針織衫事件，更有樓主熱心地做了整理貼，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帶著截圖科普給吃瓜群眾們，更是在首樓放了兩張【惹事的針織衫】大圖。

    【先給大家科普一下原單界的一些常識吧，首先，真正意義上的原單，都只會有1、2件，碼數絕對是不全的，那種號稱原單，但碼數齊全，累計銷量上萬的店家，大家可以呵呵了。在這先說個有意思的事，在coco妖妖之前呢，only lady上還挺多真正原單店的秀款，在她以后，現在去那論壇看一眼，基本都是自帶淘寶鏈接，庫存上千的大店秀款了。呵呵，樓主無意引起爭議哦，只是在說自己看到的事?！?/br>
    【那現在來說這兩件針織衫吧，其實呢，人家原價上千上萬的衣服，你拿來一兩百的賣，碼數那么齊全，庫存量那么多，是不是真的原單大家心里也都有數的，廠里自己買面料做的跟單也和原單差不多了，或者就和大家直說要做的是山寨，買原衣回來扒版，大家照樣可以接受，但這一次coco妖妖犯眾怒的原因是，她穿了一件連山寨都不是的衣服——那兩件針織衫是假的！不論是07秋冬還是08春夏的lookbook，都沒有這兩件針織衫的蹤影。甚至可以說往上翻十年的lookbook，都沒有這兩件針織衫！】

    【也許大家說了，missoni好像也有五十多年的歷史了，有幾件翻不到的款很奇怪嗎？這里再告訴大家一個知識，那就是我們國家只有在90年代以后才開始大規模地做外貿加工，而且這個長度的窄袖針織衫90年代根本就不流行，所以，只能是00年以后，或者說就是這幾年的衣服。而有個在意大利的網友已經拿著圖片去問了missoni的店員，店員很肯定地說他們牌子沒有做過這兩件衣服！這不是當季新款，而且甚至不是m家的衣服！】

    【接下來再說coco妖妖和這個店家的關系，大家可能說，那也許是妖妖被店家蒙騙了，但我要告訴大家的是，這件事可沒這么簡單，這個店家說是三鉆，但之前都是在做充話費這種虛擬交易，根本沒有做過幾款服裝，更沒做過原單。請問妖妖是怎么忽然間搜到他們家的衣服的？肯定是對方拿錢找上門來，或者干脆就是妖妖和他串通，從中提成！這兩件衣服幾天內都走了一千多件了，店家能賺多少錢？全都是coco妖妖帶的人氣……】

    接下來就是一些常見的網紅盈利模式介紹，都未脫傅展自己的推測，他看得就不是那么認真了——這樓主明顯也不是圈內人，只是站在仇恨妖妖的立場上歸納了這段時間的八卦，立場有偏頗，透露的信息也可能隨之扭曲。真的想知道這方面的內幕，他可以直接去問喬小姐。

    不過……從天涯的幾棟高樓來看，這背后似有人在cao縱輿論風向啊……

    傅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他重新打開了coco妖妖發的原帖，把頁面拖到了missoni的兩件針織衫照上（并因為ps過度的尖臉而齜牙咧嘴了一番），若有所思地上下滾動著頁面：這兩件針織衫的問題，的確不小啊……

    他和喬韻在時裝周后間或還有些聯系，多數都是和【韻】相關的瑣事，索要一些宣傳物料，問問訂單情況，她有時回有時不回，傅展也隨她的意。他當然沒有一門心思投入狂熱的單相思里，隨時隨地盯牢她的點滴信息——可以有這個勢頭，但他不允許，做人做事最好都要有點耐心，和喬小姐打交道尤其如此。會再上論壇來看風聲，還是因為她前幾個月買走的那幾個包，這一周詢問度顯著升高。

    紫色的巴黎世家work、駝色的lv 餃子包，黑色的香奈兒flap，他給喬韻送貨以后就著手安排從總部訂貨，下單量還曾惹來上司垂詢，但未雨綢繆是有報償的，在這一周內，華北區三十多個紫色work全數售罄，這亮眼的銷量甚至惹來了總部關注，以私人立場發郵件來八卦原因。傅展知道她肯定是又發帖了，他因此登錄論壇，卻不料見證了一場風波，看到的圖片也解釋了不少疑問：missoni對中國大眾來說，完全屬于不存在的品牌，但過去一周內，他起碼從四五個客人口中聽到了這個牌子，還看過衣服平鋪圖，現在，他知道原因了。

    只是……喬韻不應該犯這個錯誤啊——從常識去推想的話，這像是她某次接單疏忽，沒有核實單品的真假，就這樣直接穿上發帖了。畢竟，missoni這個牌子在國內比較小眾，不掛代理的話，官網確實都打不開。這也是大量正常壇友的觀點，他們不像是粉絲那么極端，否認妖妖有收錢發帖的嫌疑，也不像是那些拿定立場的反對者，給她拿定了詐騙的罪名。

    但他們都并不認識喬韻，而傅展認識，他們也都不明確知道這兩件針織衫不是missoni出品，而傅展肯定，他收到客人詢問后就聯系了意大利的missoni市場部，這初衷是為客戶服務——如果你每年都在各大奢侈品店買上好幾百萬的產品，你也能得到如此貼心的客戶服務。更離譜的事傅展都曾安排過，代購件把同檔次奢侈品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市場部那邊的回復是很明確的，這兩件衣服并不屬于他們的colle，并不是lookbook上的宣傳款，也不是他們線下常售的基礎款，供給outlets的打折款……并不是每件衣服都會上官網的lookbook，但這兩件針織衫并不屬于missoni——雖然風格很像，用的也是標志性的水波紋，但并不是。

    仔細想想，也不太可能是，誠如種種質疑貼所言，missoni的針織面料基本沒有仿制可能，如此復雜的工藝，即使只追求形似也幾近不可能，喬韻也許能復制，但至少要在那上面花費一兩個月的時間，而他恰好知道她已經在北京時裝周預定了一場主舞臺的發布會?，F在已是10月份，距離明年三月不過五個月的時間，用來準備一場發布會，已算緊湊，再者，時間也對不上，針織衫的生產周期起碼是半個月，倒推回去，那段時間她都因上海時裝周焦頭爛額，哪有時間來扒這兩件版？

    傅展越想越覺得有意思，他感到這件事很耐人尋味：是哪個業內人士在黑她？會知道針織衫仿制細節的，肯定也是做貨的大行家。喬韻在發布以前是否就估到了如今的局面？畢竟，只要有第二個商家想到missoni買版來仿，這兩件針織衫是假貨的事實就一定會被曝光……

    他又打開論壇，將大多數帖子仔細瀏覽了一遍——最近論壇的氣氛的確不理想，only lady的規模畢竟小，大家說話還真誠，到了天涯上，主貼還能維系基本體面，回帖里很多都在攻擊coco妖妖人丑心毒，還有點廉恥的話就該速度自殺，還有說她就靠ps活著，真實長相奇丑無比，整容、當小三，不到18歲就流產四五次……甚至有的人都扒出了妖妖的真實姓名：張莉，還有她的未ps照片——一個臉色黃黑的廠妹，氣質和逼格同coco妖妖都有天壤之別，其實，仔細看的話，和ps后的洋娃娃妖妖也沒什么相似的，不過好幾個回帖都言之鑿鑿這就是妖妖的真面目，大有就此敲磚釘腳的意思……

    這是買了水軍吧？

    雖然這是個新鮮的概念，很多人對‘水軍’是否存在還半信半疑，但傅展卻清楚知道這個行當的確存在，而且已經發展得蓬勃熱門，天涯正是他們的主場，有這種檔次的密集攻擊也就不足為奇了。以一介網紅的身份，能鬧到水軍入場，這簡直有點玄幻，但考慮到這背后隱藏的巨大商機，想想卻又也不足為奇了。

    如果是他受到這樣的攻擊會怎樣？

    傅展認識喬韻，所以并不覺得她會受到影響，但換位思考了一番又不那么肯定了。她很神秘，充滿驚喜，但怎么說也只是個才畢業的小姑娘。被8成這樣，這些惡意的攻擊，她看到了會怎么想？

    如今的局勢，就像一道智力題，他有種感覺：如果能帶著答案去見她，會被她高看一眼，距離喬韻這迷宮的出口也就更近了一步。但解來解去，越解越謎，傅展最后只好當自己從沒有興起過挑戰的念頭，老老實實給喬韻打電話?！皢绦〗?，秋冬新款到了，有沒有興趣來店里看看??？”

    “都十月了，這才上秋款？”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很輕松，喬韻甚至還有閑情逸致笑他，看來局勢并未脫離掌控，“看起來傅先生是讀過我發的帖子了？”

    她念‘傅先生’的聲音很好聽，咬字有點軟，像是這幾個字彈牙的，傅字低下去，先生又彈起來，在時裝周后多少帶了一點點親昵——傅展如飲醇醪，不覺醉了一秒，他無奈地笑，“喬小姐——”

    他的來意，怎么能瞞過她呢？這女孩子狡黠得一塌糊涂，非得要他示弱了才肯放過，一連串輕笑聲像風鈴，她還在撩撥，“嗯，是該買幾個新包了，不如這樣吧，傅先生，你想要賣什么款，直接給我送來，你選什么，我就背什么?！?/br>
    這是在還他的情，傅展明白，她做人有來有往，他帶人到上海時裝周看她，是給機會，也是為了借助專業眼光肯定自己的判斷。但在她，這確實有幫助，所以不論他有什么意圖，有機會了她就要把人情還上，太獨立了，讓她欠個情都不容易。

    “還是你自己選吧，”他珍惜地保護著自己的籌碼，又往前一步，“喬小姐，missoni那兩件衣服——”

    “嗯？傅先生你在說什么？”仍裝傻。

    傅展回味片刻，恍然大悟：是他在她面前發揮失常，反應太慢了，人家早擺明車馬，時裝周的情，可以用配合秀包來還，但想要打探missoni事件內幕，這陳年人情可不夠。

    也是，大家認識不久，雖然攢了點好感分，但牽扯到數百萬乃至上千萬的生意，連水軍都被包攬進來的輿論戰，干嘛要平白讓你知道？

    他心服口服，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更欣賞，情不自禁啞然失笑，隱約似把握到喬韻的脈搏。

    “如果我說，我想上門坐坐?！彼辉賳栣樋椛?，改換口氣，直接做非分要求，“看看喬小姐為明年的時裝周準備的設計——你肯不肯賜一杯清咖啡呢？”

    “hmm……”喬韻似也覺得有趣，在那哼聲起來，裝模作樣的考慮——其實還是給他搭架子，供他進一步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