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我們的領域是連著的,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就連著了?!?/br> 互為天空。 喻沛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他勉力抬過眼皮,雙手卻垂下去。 阮箏汀帶著人奮力往上飛,頂著吞卷的急風與白浪、頂著愈演愈烈的暴雨往上飛。 天崩地陷,他們不過是一只企圖掙脫絲網的合翼鳥。 那些飛羽漸次折斷,于半空落為一籠一籠的鷯鶯群,又混著雨水掉進沸騰一片的海洋里。 它們的每根羽毛,都在接觸水面的瞬間化為大大小小的怪魚。 鱗片亮藍,偶鰭透明,游弋間折出偏冷的鐳射光芒,成群結隊,忽暗忽明,在渾黑的海水里,像是成千上萬盞正在下沉的船燈。 阮箏汀碎碎念著—— “喻沛?“ “喻沛……” “你不是說要來接我的嗎?” “我也算暗戀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人拐到手,結果連親吻都只有一次,虧死了?!?/br> “你聽見沒有啊,你這個混蛋?!?/br> “食言的人要吞針哦……” “……” 天穹之上,來自向導領域的河水正悉數倒灌。 天穹之下,是強制封印所有混亂的咆哮水體。 在受精神潮干擾的波浪終于徹底追上并卷斷翅膀的那一刻,阮箏汀偏首吻過喻沛,繼而用力推開了他。 后者空茫失焦的眼神清明過一瞬,后知后覺,驚恐地反手來抓人,手指卻只從轟然散開的絡絲間穿過—— 向導的精神投影在一寸寸地瓦解,鷯鶯如同群花,自他身體各處溫暖而明亮地開出來。 而后羽毛在水中散作魚群,擰身源源不斷地擋向群游而至的種魘們。 雪山與冰川融化殆盡,氣泡升騰,松林轉化成高聳巨藻,那些發光的魚群穿梭其間,恍惚像是當年兩人并肩躺于草原上看過的星星。 “喻沛……”阮箏汀發不出聲音,只是溫柔笑著,但那句話通過水流,裹挾著精神波,撞進了喻沛的懷抱。 后者靠那點微弱的沖擊力,終于渡過了高空之中、兩方領域間微妙的臨界線。 引力法則顛倒起效,哨兵正于向導不斷遠去的上升視線中,順著誓契的牽引,迅速下落至對方領域。 與此同時,那句精神暗示跟隨魚群牢牢鍥進每寸水體里,暫時平復了暴走的領域—— 請于猩紅幻境里深記我的眼睛,我在過去與未來等你。 我的搭檔,我的……伴侶。 第62章 山高路遠 2632年9月17日,03:47 am,湖鷗星區,洛伊星港,軍方臨時駐地。 一艘破破爛爛的飛梭剛穿過轟炸區,申請港口降落。 “是斷后的自己人!沒有異變!”蹲守在此的時綏眼睛一亮,指著那個型號相同的飛梭大喊。 其神情太過激動,被幾名哨兵按在原地。 申請過了二十多分鐘才允通過,cao控者精神不殆,最終飛梭偏離跑道,滾著黑煙迎頭栽進了航站樓。 “喻哥!”時綏急切吼著。 有向導伸出絡絲遙遙探查過情況,稍一點頭。 熱武器與各類精神攻擊蓄力同時被撤下,救護與消防前后開過去,意圖援救時,有人卻率先自內踢碎舷窗,自己矮身吃力鉆了出來。 “喻哥!”時綏認清人后大喜過望,掙開幾雙手跑過去,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哨兵。 他下意識往變型的艙室里頭望了一圈,什么也沒找到,心里驀地有些空落落的。 “還有……”他追問的聲音卻不由自主卡住了,腦子里的記憶像被橡皮準確擦除過,轉眼自洽。 其他向導有些奇怪地看過時綏一眼,同喻沛確認情況,問:“只有你一個人?” 喻沛費力喘著氣,躬身勉力道:“不,還有一位向導?!?/br> 時綏先是飛快點了兩下頭,又頓了幾秒。 有個名字就在嘴邊,但像是被按滅的火星,一縱即逝。 他最終皺眉疑惑道:“還有……誰?” 喻沛轉頭死死地盯住他,啞聲道:“野生向導,叫……”他眉頭一皺,凝神想了好久,支在時綏臂間的手都抖起來,“叫……” 那向導轉而露出了然的表情,按著耳信交待著:“注意,這邊有位小感冒,編號a27167021347?!?/br> 喻沛想反駁什么,情緒激動下視線急劇轉黑,徹底力竭暈了過去。 他在洛伊療愈中心昏昏沉沉待了近兩個月。 期間,埃文在治眼睛,時贇在治比較嚴重的阿諾加爾癥。 時綏一天到晚兩個病區輪番跑,這天下午卻只在精神輔科病房里見著一個人。 “隊長呢?”他問。 時贇吃著橘子,慢半拍地說:“找那誰去了呀,念叨過好久了,叫……嘶,叫什么來著……我又忘了……完蛋了阿綏,我的腦子是不是出問題了!” 阿綏自己也沒想起來,遂提著保溫桶,和他大眼瞪小眼。 與此同時,洛伊救援臨時安置區內,白色醫療帳篷遍地,充斥著濃郁的消毒水味。 喻沛吊著只胳膊,邊掩著口鼻,有些疲憊地等在一旁。 十多米遠的主路上,有車“嗶嗶”按過兩聲喇叭,權當出區登記。 他尋著聲音往那邊看了兩眼。 后車廂的擋布正好被拉下來,陽光投進去,只籠著某個人蒼白消瘦的下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