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雪豹不知想到什么,尾巴僵了僵,不自在道:“……等夢醒?!?/br> 天色漸晚,紅日下墜間被嶙峋的山脊破開,內里燃燒著的赤霞汁水似的淌下來,恢弘絢燦,瞬間澆透了半方天地。 那像是某種信號,激昂鼓聲在空地上迸濺,席間樂音跟進,調子輕快悅穆。 阮箏汀一件樂器也不認識,載歡載笑間,他有些局促:“這是家宴嗎?你一般要做些什么?” “慶生?!毖┍獙ず玫胤脚肯?,“壽星不用干活,你待著等夢醒就好?!?/br> 阮箏汀沉默——下飛船時他看過日歷,今天是3月25號,喀頌災變。 “阿翡!” 是那位來接他們的中年女性,溫柔與豪爽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她身上奇異地平衡在一處,像是粗糲沙石間堅韌艷麗的花蕾。 喻沛很耐心地和她一問一答,在敲定宴會最終的香料單。 霞光開始褪色,有人架起了篝火,舞步攢動間,細碎火星應和著調子噴薄而出。 阮箏汀感到一陣難以言狀的溫馨和幸福感,可惜浮于云霞,轉瞬即逝。 他記得那些報道,鋪天蓋地,何其凄冷,何其慘痛,何其摧心剖肝。 這些人,這些還不是死亡數字所代表的人,正朝著身為喻沛的自己大笑,遙聲賀著最平常不過的祝愿。 暮色四合,世界在盛大落幕下沉入酣睡,而他站在這里,站在圓滿與孑然的分界點。 身前人間壯闊,身后煉獄猙獰,時間奔襲而至,血口大張,迫不及待將人拆吞入腹。 阮箏汀盤腿坐下,直白地問:“你是想給他們一個交待,才一直留在前線的嗎?” 喻沛罕見地沉默了很久,生硬道:“這和你沒關系?!?/br> 雪豹抖抖腦袋,想從屋頂跳下去,被向導一把拽住尾巴。 “阮箏??!”他扭身亮出獠牙,厚爪子搭在對方手腕上。 “抱歉,我只是想說,月測我會盡力的?!?/br> 喻沛不以為意,向導醒來之后大概率什么都不會記得。 “雖然有些冒昧,”阮箏汀松開尾巴,沒忍住又捋了下毛,“但是當年喀頌是沒有幸存者的,你……” 雪豹沖他哈完氣,翹著尾巴跳到另一處屋頂:“因為我不在這里。航班延誤,我困在中轉站接了最后一通電話?!?/br> 阮箏汀說不出話,只能聽著,喻沛語氣里帶著一種刻意的平靜和淡然。 “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借由以往經歷編造而來,會在晚霞消失的那一刻陡轉直下?!?/br> 成蕤抱著水果晃過來,仰著頭問:“飯后甜點你要西瓜還是葡萄?算了,兩樣都吃?!?/br> “還有二十秒?!?/br> 小孩子和精神體鬧作一團,幼崽的精神體也是幼崽,玩著玩著會一起炸毛,各自找人告狀。 “還有十秒?!?/br> 雪豹跳回阮箏汀身邊,大尾巴挨著向導膝彎。 后者搖搖頭,說了句什么,掩在起床鈴里,聽不真切。 下一秒,夢境土崩瓦解,萬千碎片雪粉一般轟然散開。 喻沛猛地睜開眼睛,撐身坐起。 “喻哥,”時贇抱著通訊器歪在床上,臉皺成一團,“新通知,月測提前了?!?/br> 喻沛罕見地沒有起床氣,只垂首解著手腕的絡絲,淡聲道:“嗯?!?/br> 第21章 合作考場 20號這日一早,天還沒亮透。 417療養院至g9樓這一帶,所有能站人的荒壩上,全是第一批候考哨兵與向導。 一個個為遮落灰戴著帽子,跟群沙丁魚似的,正以一種塞路昂納資深研究員都無法理解的規律自發往樓里進人,有序中顯露出一絲呆滯。 那個破門還沒換,或者說,根本沒有修繕跡象,連散落在地的金屬碎塊都保持著原樣,意圖控訴肇事者的無法無天。 旁邊立了塊顯示屏,四分之三的位置放著喻沛的大頭照,底下滾動播放著通報批評。 五步之外,孤零零架著扇特制安檢門,能夠根據出入者情緒狀態判定靜默等級。 與雪稚大廈同規格,但型號落后兩代,機械女音偶有卡殼,時靈時不靈的。 估計是葛圻為擺平爛攤子,連夜派人扒了倉庫,送裝備以示友好。又因著派系敵對,特地挑了個中看不中用的存貨。 可見假意逢迎這種事,屬實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介于相應配套設施暫未跟上,不排除會出現有人不走正門的情況。 譬如身穿制式軍服,卻攀著海東青跗跖,沒規沒矩,直接從三樓落地窗莽進去的朵爾侖向導。 雖然這人剛一落地,轉身與樓下眾人拋飛吻拋到一半,就被嫌丟臉的艾茨強行拖走了。 人群爆發出一陣善意哄笑,倒是把1209以來的連日陰郁沖散不少。 “這一天天的,過得比在防星還魔幻。陣仗挺大,我第一次見三名特級向導坐鎮月測現場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高級軍官晉升考核呢?!?/br> 時綏打著哈欠,剛同埃文吐槽完,轉頭就看見喻沛一手環胸一手扶額地站著,比飽經風霜的園林雕塑精神不到哪兒去。 他默了默,忍不住問:“隊長,你昨晚沒睡好???” 后者悶悶“嗯”過一聲。 “淺域結合的秩序期一般是2到4天,期間雙方潛意識、感官、情緒甚至性格都有可能互相影響,等級差越大反應越大?!睍r綏說著向喻沛身后探去一眼,聲音溫柔下來,“話說回來,阮向,你是第一次同人淺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