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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人請吃火鍋的緣故,片場能調開的工作人員都走了,剩下的群演和工作人員繼續加班,副指揮一聲令下,正式開拍第一個鏡頭。 第11章 這場戲比較靠后,講的是程樓之打了敗仗,被對家追趕,他順著廢棄的鐵路往前逃,不敢松懈腳步,生怕被人抓住。 天氣越來越冷,他跑了兩天一夜,肚子里已經沒有任何糧食了,到了最后,連呼吸聲都漸漸變弱了,腳步越來越慢,身后的追兵甩開了,但是面臨著被凍死和餓死的危險。 他心里就一個信念,跑,繼續跑,再往前跑就是村莊,只要到了那里,給他一碗熱水,他就能活下來,他命賤,皮實好養活。 可是腳步越來越沉重,眼皮也越來越重,不眠不休的打了幾場仗,已經消耗了許多體力,更別提又玩命似的逃了這么些日子。 可是讓他認命的死去,他又不甘心,身邊的兄弟一個個的倒下了,他要是這么死去,白白辜負了別人的性命。 命賤,但是也不該是這么個賤法,更何況,他和景良還有個約定,等仗打完了,兩個人找一個僻靜處,好好過日子。 程樓之軟綿綿的躺在鐵路邊上,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肺里像是燃著一把火,呼哧呼哧的燒的人難受,偏偏身上又這么的冷,視線里遠處的太陽像舊畫里顏色模糊的紅,眼看著就要落下了,第二個夜晚就要來臨,他恐怕熬不過去了。 上眼皮子無力的耷拉著,視線里一片黑,腦海里那個人的模樣卻清晰起來,景良穿著一身時髦的白色西裝,皮鞋擦得錚亮,頭發上抹了桂花油,服服帖帖的梳了個大背頭樣式。 他人瘦腿長,輕輕巧巧的跨過門檻,未到正廳,聲音先遠遠的抱怨著:“老程,你土死了,修個大院還加這個門檻,現在誰還弄這個呀,人家都住兩層小洋樓?!?/br> 他看到自己穿著一件唐裝,扣子扣的嚴實,衣服料子油亮光滑,地主老爺一般坐在梨木椅子上,心里有說不出的高興。 景良走到他跟前,伸手對著他的衣服又搓又揉,揉的他心直疼,捉走對方不安分的雙手,笑呵呵道:“不要弄壞了?!?/br> 景良有些不高興,賭氣般甩開他的手,坐到一旁,從盤子里抓了一把瓜子,邊吃邊嘲笑他:“土老帽,給你做了西裝你不穿,非要穿這個,難看死了,老氣橫秋的?!?/br> 他還是笑,一邊笑一邊給景良剝了顆糖:“吃這個,這種糖好吃,里面還有酒?!?/br> 景良立刻說:“這不是糖,這是酒水巧克力,哎,你真的太沒有見識了?!?/br> 程樓之想起來了,那時候有人招安,他聽了景良的話,帶著自己的手下投了兵,人家給了他一個縣保安隊隊長的職位,他有了錢,立刻給自己造了兩進兩出的大院子。 他沒有住過這么好的房子,沒有穿過這么好的衣服,所以心里除了高興就只有高興。 如今他也算是見識過世面的人了,回想那個時候,確實太“土老帽”了。 那座兩進兩出的院子,他滿打滿算就只住了三個月,三個月以后,盧溝橋事變,全國開始了全面抗戰,從那以后顛簸流離變成了常態,期間不是沒有過過好日子,景良口里的洋樓、紅酒、西餐、西裝他都一一體驗過,可是臨死前,能想起來的,依舊是那座青磚院子。 磚是他親手選出來的,地基是他親自監督的,大半夜的,他不許工人睡,他也不睡,搬了個凳子坐在工地旁邊,親眼看著這座房子立起來,然后厚著臉皮邀請景良住進來,景良口中嫌棄著,可是安安分分的跟著他在那座“土的要死”的房子里住了三個月。 是他人生中最好的三個月,像夢一樣。 景良穿著一身筆挺的黃色呢子大衣,站在房間中央,農村還沒有電燈,屋子里只有一根白色蠟燭充當照明工具。 軍帽扣在頭上,在他臉上投下重重的一道陰影,勤務兵站在他身邊,看著他露在亮處泛著青色胡茬的下巴,鼓起勇氣再次勸阻:“參謀長,您就先睡一會兒吧,都兩天沒有合眼了,明天還得趕去蒙古和張團長他們混合,路上顛簸,身體怎么受的了?您別忘了,您還在發燒呢?!?/br> 景良沒有理他,神色有些恍惚,盯著遠處漸漸暗下去的天邊,末了,問道:“還是沒消息嗎?” 勤務兵沒敢接話,派出去的人都有三批了,可是翻了天,連個人影都沒有找見,這天寒地凍的,兩天一夜,太多意外了。 景良苦笑一聲:“老東西,土匪出身,倒是很會躲?!?/br> 勤務兵張了張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們現處位置在一所大山深處的村莊里,村子里沒有幾戶人家,入了夜,除了他們這里,到處都是黑乎乎的。 幾天前,他們本來應該踏上了去蒙古的道路,結果程樓之兵敗的消息傳來時,景良一下子瘋了,冒著被處軍令狀的危險,也要命手下的人去找程樓之,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張團長的電報一封接著一封的催,景良先前看了幾封,后來連看都不看了。 手下的小兵戰戰兢兢傳話:“團長說您要是再幫著敵人,他就不念舊情啦!” 思到此處,景良突然心想:“如果老程死了,我要這些名利有什么用?父母親的仇已經報了,除了老程,這世上已經沒什么讓我可留戀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