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幾炷香
白華淵路過白青的屋子時,他想起晚上用飯時交待的事情。他略微躊躇了會,還是決定進去告訴白青一聲他現在已經改變主意了。 正打算敲門,卻聽到屋內有兩個人正在交談。 白青道:“…你說梁姑娘得罪了我們家公子?這怎么可能!我們家公子才不是什么小氣的人。我伺候他這么久了,還從來沒見他生過誰的氣呢!” 屋子里有個男人在大聲嚷嚷:“…嗨,我妹子已經把關于他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我了!要我說,這有什么可自卑的?誰還不心知肚明的??!你也回去多勸勸你家公子,別跟我妹子置氣了!她就是個小姑娘,干嘛和她計較呢…” 白華淵僵住了。 那個人繼續絮絮叨叨地說:“…她還不好意思找他明說。我說幫她去說和說和,她還不讓,說怕傷了白公子自尊。嘿!這有什么好傷自尊的!每個人心里都門清似的!我說他這也太敏感了,我們誰還稀得為這事去歧視他似的…” . 梁曼發現酒壇子和信封都被人動過了,她還以為自己計劃成功了。等到針灸時,她就扭扭捏捏眨巴著眼小心試探:“…白兄,那個、那個酒,你覺得味道還可以嗎?” 白華淵正背著身將針依次在火上烤過。聞言,他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淡淡地回道:“酒很好喝,你費心了?!?/br> 以梁曼的想法,既然白華淵愿意喝她的酒,那多半就表明他已經打算和她和好了,不然酒和信封肯定會被他擱在那里原封不動。她咧開嘴嘿嘿笑道:“不費心不費心!本來也是從大哥那里弄來的嘛?!闭f著她又憋不住興奮,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起她是怎么一步步騙到了單湛藏酒的。 白華淵為她下針,臉上卻冷淡著沒有任何多余表情。 梁曼這才發現他一直沒有說話,似乎心情還是不太好。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道:“怎么了?有什么煩心事嗎?” 白華淵整理著針袋:“沒什么?!?/br> 梁曼轉著眼思考了一陣,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一定還在為你弟弟的事煩心吧?” 對方沒有接話。 “要我說,你也不必全聽他的,”梁曼侃侃而談,“雖然皇宮的條件相較更好一些,但皇宮哪有自己的地盤逍遙快活啊?!?/br> 見他還是一副不想搭腔的樣子,梁曼尋思難道他其實是有幾分想回去的么?她趕緊又替自己找補:“不過要是回去的話也不錯,畢竟當皇子可比當醫生有面多了?!?/br> 一聽到她這么說,白華淵果然轉過頭來看她,平靜的臉上辨不出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你真這么覺得么?” 梁曼一邊小心翼翼地揣測著他沒有表情的臉,一邊飛速轉著腦袋:“呃…當然是真的!當個皇子多威風啊,如果我是你的話,我肯定會回去的??纯茨愕艿?,對誰都呼來喝去頤指氣使的,多神氣!你要是回去了不就和他一樣厲害了?!?/br> 見對方不出言反駁,她越說越起勁:“不僅這樣,說不定還能當皇帝呢!你要是能當上皇帝,那可就更厲害了!你想想,從此以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有人都得聽你的差遣,而且我也可以跟你沾光了!嘿,我一出門,身上掛個牌子寫:我是皇上的好朋友!好家伙,那誰見了我不都得當場塞兩百塊錢才敢走…” 沒等梁曼說完,白華淵馬上打斷她。他冷淡地說:“我是殘廢,沒有登基的資格?!?/br> 梁曼的話被堵住了。她微微一怔,慌張地立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白華淵沒有說話。他背過身,輕輕勾起一邊唇角,眼底深處卻是滿滿的厭惡。 他垂下眼,cao控著素輿過來為她一一去針:“我雖然沒這個本事,但是我弟弟卻還有這個可能。你可以把心思全放在他身上了?!?/br> 梁曼根本沒聽出他語中的譏諷之意。她撇撇嘴嫌棄地說:“他?得了吧…” 白華淵神色未動:“為什么?” “那還用問嗎,當然是因為他…”梁曼剛要直接開罵,突然又想到面前這人是他的親哥哥,趕快剎住嘴,“呃…我的意思是,他年齡還是太小了,做事太幼稚,他不適合當皇帝?!?/br> 梁曼開始掰著指頭細數華衍的種種惡行。她越說越多,止不住話頭地說了一禿嚕,最后嘆口氣總結:“你說也是奇了怪了,明明你們倆是親兄弟,可性格怎么天差地別的?他這么的咄咄逼人,你卻這么體貼,真是奇怪。明明是同一個爹媽,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出了問題。估計還是因為你隨mama多一些吧…” 正在收針的白華淵突然一個手抖,銀針頓時扎破手指。他望著緩緩滲出的血珠呆了呆,趕緊摁住手指將血抹去。 他勉強穩住自己狂亂的心跳,急喘幾聲低頭道:“你先出去吧梁曼。我,我想休息一會…” 梁曼不覺有異,利索地從床上爬起:“好的好的,那我不打攪你了?!?/br> 可剛回屋不久,白青就前后腳地進來了。 白青客客氣氣地對她道:“梁姑娘,我們公子來讓我知會你一聲。您的病他確實無能為力,您還是另請高明吧?!?/br> 梁曼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原地懵了一會兒:“你這是,這是什么意思…?” 白青頓了頓,又耐心地給她解釋一遍:“我們公子說了,他治不了你身上的毒,請你再去找別的大夫看看吧?!?/br> 雖然這個逐客令下的很委婉,但梁曼再聽不懂就是傻子了。她臉上一白,結結巴巴地說:“為什么突然這么說啊,剛才我們倆還好好的呢…” “公子確實就是這樣告訴我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小的也只是個傳話的?!?nbsp; 白青對著她一拱手,“我勸姑娘還是和朋友盡快另請高明吧,免得耽誤了您的病情?!?/br> . 果然還是不行… 梁曼沮喪地坐在椅子上。 她都已經突破了底線,把自己最丟臉最不想告訴別人的秘密講給他聽了,沒想到他還是不愿意領情… 她枕著胳膊,慢慢趴在桌上,心里郁悶極了。 但人家已經將話說的這么清楚,梁曼再怎么厚臉皮也沒辦法再繼續待了。她在屋子里郁悶了一陣,打算去找單湛許卓通知一下他們被主人下了逐客令的這件事。 然而單許二人都不在屋子里,兩人八成又去鎮上了。 天慢慢黑了。梁曼苦著臉在庭院中轉了幾圈。 她越想越覺不甘心,最后還是打算去找白華淵開誠布公地說個明白。 來到白華淵屋子外站了一會兒,梁曼下定決心敲敲門。 門內傳來一些噼里啪啦的聲音。過了許久,傳出一道沙啞的人聲:“…誰?” 梁曼小聲道:“…是我,梁曼?!?/br> “我知道你不愿意給我開門。但是沒關系,你不用開。我只是想在走之前給你好好道個別…” 還沒等她將話說完,門開了。 屋內只幽幽地點了支小蠟燭。 白華淵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凌亂的錦袍浸濕著緊貼在身上,幾縷發絲也汗淋淋地黏膩在額角,整個人上上下下都被汗水打濕了。他看起來明明很熱,卻突兀地在腰間胡亂披了塊褥子。 白華淵如玉的面龐慘白如霜,卻又隱隱泛著些病態的潮紅,他粗喘著支著門扉,眼睛凌厲地緊緊盯著梁曼。 梁曼沒想到他會開門。她愣了一下:“白大夫,你生病了嗎…” 白華淵生硬地說:“進來說話?!?/br> 她察覺出哪里有些不對勁,但還是聽話地跟他進來了。 屋里東倒西歪的,好像被大風席卷過一樣。梁曼撿起地上亂七八糟打翻的幾本醫書和一些瓶瓶罐罐,簡單整理一下擱回架子上。 她小心地走到那人身后:“白大夫,我…” “上去?!卑兹A淵打斷她,指了指一邊的木床。 見梁曼有些茫然,白華淵喘著氣扯了扯領子,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剛又想到一個法子,可能對你有效。你先上去,我給你試一試?!?/br> 梁曼聽話地爬上床,對白華淵道:“白大夫你臉色好差,你有哪里不舒服嗎…”她見對方沒有反應,又小心翼翼地換了個問題,“呃…那我明天還走嗎?…” 白華淵卻好似沒聽見一般,背著身一直在搗鼓什么東西。 過了一陣,他推著輪椅過來,神色古怪地看著她:“你不用走了。既然有了新的方法,那就先試試再說?!?/br> 梁曼這才發現,屋子角落已經燃起了幾柱香。見她看向那里,白華淵解釋道:“為你點了些放松助眠的熏香。我一會要再給你針灸,順便為你按蹺。這次的xue位會比較疼,聞著這些熏香睡著了就不會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覺了?!?/br> 梁曼乖順地點了點頭。 二人不再說話,白華淵卻一直死死地盯著自己,看的她很有些不自在。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許久。他問道:“困了么?” 梁曼打了個哈欠:“嗯…還好吧?!?/br> 話音剛落,男人探手粗暴地點上她的xue位。一陣睡意襲來,梁曼不由自主地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