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平安扣
于是梁曼就捏著只有兩根指頭粗細的小酒盅懵逼了。 …這個酒杯怎么這么???這還沒有兩個瓶蓋大,這是要喝多少杯才能醉??? 但對方一直在盯著她看。梁曼只得按耐住情緒,故作鎮定地為兩只酒盅滿上酒:“喝了第一杯酒,夫妻長相廝守。夫君請?!?/br> 劉煜城端起酒杯,兩人胳膊交纏。梁曼瞄著劉煜城觀察他動作,他也深沉地回望她。兩人互相對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喝完后,梁曼連忙又給兩個酒盅續上:“喝了第二杯酒,夫妻百年好合。夫君請?!?/br> 兩人再次交纏著胳膊一飲而盡。 “喝了第三杯酒,夫妻白頭偕老。夫君再請?!?/br> 兩人一飲而盡。 到了第四杯酒,梁曼平生頭一次恨自己語言匱乏詞匯量不夠充分。她正在那絞盡腦汁地還沒想出詞,劉煜城卻用手蓋住了酒杯:“第四杯酒是早生貴子。這個酒,我們以后有機會再喝?!?/br> 梁曼很想厚著臉皮說沒關系我們現在就喝吧,但看著對方灼熱的想要吃人的眼神,她還是沒這個膽子說出來。 果然,這么一點酒根本對劉煜城造不出任何威脅。 眼看著那人還是坐在那里精神百倍地翻賬本,梁曼有點坐不住了,想了半天,猶猶豫豫地說:“累了一天下來身上實在酸痛的緊。我還是去外面泡個池子解解乏吧?!?/br> 劉煜城頭也不抬道:“我要是你,就不會現在走出去?!边呎f邊指了指門外,“現在外面全是聽壁腳的,你要是出去了肯定會很難堪?!?/br> 梁曼抬起來的腳頓時落不下去了。 劉煜城邊低著頭寫邊解釋:“我二十五六才成親,身邊也從未出現過任何女子。生意場上認識的那幫紈绔子弟早就好奇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能讓我收了心。剛才我不準他們鬧洞房,他們都不樂意了,現在都還不死心地站在外面等著聽呢?!?/br> 見梁曼好像被嚇的不敢再吱聲了,劉煜城又寬慰道:“沒事,他們也沒有什么東西好聽的。站在外面等累了等困了,他們就走了?!?/br> 梁曼憋屈的老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這叫什么事??!出又出不去,灌也灌不醉。難道真就這么在這等著干瞪眼?這樣她怎么才能跑路??? …不行不行,她得再想個法子來。 踟躕了許久,她坐在床上小聲道:“夫君還不歇息么?” 劉煜城道:“嗯,很快了。等我將這一部分處理完?!?/br> 梁曼猶豫一會。想了又想,最后還是吞吞吐吐地說:“嗯…在我們老家有個習俗。要是新婚夜夫妻二人能在午夜前順利完成周公之禮,那兩個人就可以恩恩愛愛地相處一輩子…” 梁曼絞著手指道:“…雖然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但現在眼看著快到午夜了,夫君想不想試一下?…” 劉煜城擱下筆,皺著眉頭抬眼:“你們那里還有這種說法?我倒是從沒聽過?!毕肓讼?,他還是站起身來,“雖然這些迷信之事不可全信。但既然是你們家鄉的習俗,不遵守的話也不太好。我去把外面那些人趕走?!?/br> …… 梁曼緊張地看著對方一步步靠近,整個人變得越來越僵硬。剛才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也開始慢慢歇火了。 劉煜城自然而然地坐在她身旁。自顧自地迅速褪起衣衫,很快就三下兩下處理地差不多了。 他轉過頭來:“需要我幫你么?” 梁曼結結巴巴道:“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迎著男人直直的眼神,因為之前幾次留下的陰影,她放在領口的手指實在是發抖得厲害。她在心底默默為自己加油打氣:沒關系,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沒什么好害怕的。 劉煜城看著她磨磨蹭蹭地半天解不開一顆扣子,開口道:“我幫你拆頭發吧?!?/br> 鳳冠和朱釵被一個個輕輕卸下,青絲如瀑般披散下來。緊繃的頭皮終于放松了。她還未來得及說話,一個冰涼涼的東西卻順著頭發滑下來。 梁曼低頭一看,脖子上掛著的正是一只小小的平安扣。因為繩子不夠長,所以堪堪穿過她的頭。 這截紅繩已經微微有些磨損,顏色也很陳舊了。但小小的玉環卻潔白溫潤,在燭光下閃爍著瑩瑩的光澤。 身旁的人在解釋:“這個是我自小一直貼身帶著的平安扣,是我出生后,娘親不遠千里去上京最大的寺廟里磕滿了一千個頭為我求來的護身符。這也算是她留給我唯一的遺物了。按理說,新媳娶到家,長輩應該給新婦一些傳家的東西,只可惜之前的劉家被燒的什么也不剩,實在是沒什么東西可以給你。這個,姑且就當做我們劉家的傳家寶,我代替我娘親送給你吧?!?/br> 梁曼腦子有點宕機了。她怔愣了老半天連忙語無倫次地擺擺手:“不,不了不了!這…這個,這個東西也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劉煜城卻認真道:“這個東西根本不值錢,根本算不上貴重,要真說起來恐怕還沒有你今天戴的鳳冠上的一個珠子價錢高。這個東西跟著我快二十六年了,我行商途中遇到的無數次意外最終都是有驚無險,我就猜它確實能夠庇護人平安,不然我這個被人算定的短命鬼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如今你既然是我的娘子,我自然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長命百歲。你就不要推辭,老老實實給我帶好,可不許弄丟了!” 梁曼被脖子上的平安扣灼燙的不敢動彈,原本堅定的心突然有了一絲縫隙。 她原本是堅定地恨透這個屢次侮辱自己傷害踐踏她的人,但是現在…她愣愣地看著他,心里竟然有些微微刺痛,竟是連一句裝模作樣的道謝也說不出口。 劉煜城見她好像被嚇傻了似的一動不動,忍不住被她逗笑了:“怎么這么個表情,難道是被我感動到了?早知道你這么好打動,我就買它幾千幾萬個平安扣,一天送你一個?!?/br> 看著她還不說話,他接著耐心寬慰:“好啦,別發愣了。這也不是白給你的,拿了我的東西,以后就要聽我的話。我們既然是夫妻,便要二人同心一心一意,你可不許再騙了我偷偷跑掉了?!?/br> “時候不早了,”他催促道,“趕緊歇息吧?!?/br> 劉煜城支著胳膊慢慢貼過去,附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要是想趕在午夜前可得抓點緊,今日我飲了不少酒,怕是不容易出來…” …… 寂靜的夜晚中,從遙遠的街道上傳來了打更的聲音。 午夜了。 兩人交纏不動。 他抱住她不肯放手,吻一個個的落在了她的發絲上。 她聽到他在她身后輕輕地說:“梁曼,我愛你…” 梁曼閉著眼睛微微發抖,卻不敢有任何回應。 簡單清理過后,劉煜城酒勁上來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梁曼卻坐起身來。 她望著他熟睡的側臉,有一瞬的失神。 那句話一刻不停地在她耳邊回響。連帶著他炙熱又深情的眼睛,一起燙的她心中不停顫抖。 她這輩子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真摯赤忱,又繾綣guntang得不敢讓人直視的東西。 然而僅一瞬的猶豫后,她漸漸又清醒過來。 過去屈辱的一切仍然歷歷在目,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忘記。 她冷起心腸,默默告訴自己。 也許他此時確實是真心。但他們之前發生的一切,早已注定了今天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