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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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惑看著對方離開的方向,屋中落進幾片雪絮,半扇雪光。 他愣了好一會,最后重重地嘆了口氣,對著鏡子自言自語道: “無論如何,楓燈,謝謝?!?/br> —— “我很喜歡?!?/br> 池惑的氣來得快也去得快,畢竟他不會和年少的自己真的生氣,只是剛才被疼痛和對方的態度弄得有些煩躁罷了。 沐浴后,池惑躺在床榻上,這一晚他注定要睡不好。 他在被子里輾轉片刻,睜眼閉眼都是滿屋子灼灼燃燒的楓燈,燒得他無法安穩入眠。 冷靜下來的他開始思考小崽子這么做的緣由。 鬼主用送楓燈這件事“欺負”時無箏,目的是什么呢?想要以此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嗎? 想到這層,池惑自己都笑了,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如果不是為了吸引時無箏的注意力,那么… 一個有些荒唐的想法閃過:難道…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嗎? 畢竟這種肆意妄為的舉動,就好像在和身為池惑師尊的時無箏宣告“主權”一樣。 無論時無箏信不信鬼主信上的說辭,鬼主的行動都足夠高調,也足夠讓時無箏為難。 若楓燈是池惑做的,時無箏就成了退還禮物的中間人;若楓燈不是池惑做的,鬼主作為時無箏不愿意徒弟接近的對象,他自然也不樂意將對方的楓燈送到池惑手上…… 小崽子真是,太可惡了。 比自己當年要“調皮”許多。 而自己作為這個劇情線上最大的變量,似乎是讓小崽子變得“調皮”的罪魁禍首。 池惑嘗試著站在“自己”的立場去想,小崽子所做的這一切,分明都和自己有關系。 無論是滿屋子烏龍的楓燈,還是他不遠萬里來到長昆山,參加他本不感興趣的清談會。 那么先前在扶水江的烏篷船上,鬼主那句半醉半醒的玩笑話,他說自己已經有了在意的人,假如玩笑話有一半真的,那么他在意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對于站在劇情之外的池惑而言,這樣的猜測無論怎么看都太荒唐了。 不知道此時此刻,小崽子對天道書作何打算,還有那些所謂的正緣道侶… 池惑有許多問題想要當面和對方問清楚,但當下,他最在意的卻是:小崽子在做什么,還生氣嗎? 思慮讓人無眠,池惑起來修行調息,在靈息運轉了一個大周天之后,他緩慢吐納調理氣機,最后還是躺回榻上閉目養神。 用不了兩個時辰,天就亮了。 池惑有點期待,待天亮后推開窗戶,就能看到滿屋子楓燈迎著晨光搖曳的模樣。 上一世他親手將它們創造出來,卻沒有機會多看幾眼,實在可惜。 無論如何,這些楓燈終于回到了自己手里,這是再好不過的歸屬。 池惑像昨晚一樣用蔫掉的綠葉遮住眼皮,開始不由自主回憶起舊事。 就在他心緒繁雜間,熟悉的旋律再度從窗外飄了進來。 還是那曲《好夢調》,合著風聲雪聲,在長昆山的黎明前輕輕地吹。 池惑微愣,而后他將葉片從眼皮上拿開,心中好笑。 這么快,小崽子就不生氣了嗎? 他披上外袍行至窗邊,猶豫片刻,這次他到底沒有推開窗戶。 而是隔著一層窗戶紙,聽對方絮絮如低語的《好夢調》。 他知道,這層窗戶一旦推開,旋律就會戛然而止,好夢也就散了。 待一曲終了,池惑在窗邊道了句—— “晚安,池惑?!?/br> 這句話,他對自己說,也是對對方說,似乎沒什么區別。 之后他返回榻上,踏踏實實地睡了一覺,比以往時候都要睡得好。 醒來的時候,池惑發現,自己原先放葉片的香囊里,又多出了一片葉子。 嫩綠的,帶著些微被雪凍傷的痕跡,仿佛經過一夜長途跋涉,才從春暖花開的南方,來到了他的手上。 ———————— 小吵怡情。 第38章 冬隱(十三) 天明后,推開窗,雪野茫茫,接連落下的雪覆蓋住了窗臺下的痕跡。 就好像那小崽子昨晚從未出現過一樣。 池惑對著蒼茫雪野發了會兒呆,然后輕手輕腳合上了窗戶。 其實昨晚關于小崽子在意自己的猜測,讓他一時有些混亂。 但無論如何,既然都是自己的話,什么事情都好溝通解決。 池惑已經考慮好,待見了面,他有許多話要與對方說。 可這一天,從食堂到斬雪峰,一路上都沒看到鬼主的身影。 之前的每一天,鬼主都會早早地出現在聽石院,現在突然不見了人影,池惑沒來由地覺得很沒勁,就好像早習以為常的東西,悄無聲息就沒了一般。 興許是這個原因,又興許是昨晚沒睡踏實,池惑看上去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他心想,昨晚小崽子雖然又坐在他窗邊,吹了《好夢調》哄他入睡,還把新鮮的葉子放在他的香囊里,但看起來他的氣還沒消,是一邊生氣一邊做了這些事。 果然自己年輕的時候,氣還是盛。 想到這層,池惑覺得好氣又好笑。 這一邊,時無箏雖然忙于論道,但時不時用余光關注小徒弟的方向,等一場結束,他好不容易尋了個空,從人群里擠了出來,朝池惑所在的茶水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