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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簪纓問鼎在線閱讀 - 第160節

第160節

    ※

    就算有陘道,有快馬飛遞,消息從冀州傳來仍要花上不少時間。梁峰這幾日簡直坐立難安!理智告訴他奕延不會莽撞行事,出兵必有其打算。但是心中的焦慮,并不會因此減少分毫。

    若是上黨出兵,他跟奕延之間的聯系,就瞞不住洛陽那群人了。但是此時此刻,又哪里顧得上那么許多!

    就這么等了七八日,密信終于送到案頭。當看到信上內容,梁峰簡直覺得一腳踏空,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張賓長嘆一聲:“奕將軍真是百戰不殆,竟然如此也能勝出!”

    是了,面對數萬大軍,奕延兩次以少勝多,擊垮偏師,攻破大營,逼得匪首遠遁。光是戰后的降兵,就有上萬!而他發來的并州的書信,只說了一件要事,就是送錢。大營里尋得的財寶,被裝上馬車,沿著滏口陘運往晉陽。光是金銀,就不下十車!

    那群流寇簡直掏空了冀州的府庫和世家,現在全都便宜他們了。

    “伯遠在信中請糧,看來冀州情況不妙啊?!弊畛醯捏@喜壓了下去,梁峰終于收拾心情,繼續往下看。

    在送錢之余,奕延還請了糧草。攻破大營,獲得的糧秣也不在少數,看樣子還是養不活那些失了家園的百姓。等朝廷撥糧,不知要推到什么時候,趕不上夏種的話,冀州就徹底荒了。

    “偷偷撥些糧過去吧?!睂τ谶@個,梁峰倒是不會遲疑。正好趙郡也在奕延的控制之下,從樂平國發運的話,就算是朝廷也未必能夠察覺。

    “聽聞丁刺史也頗為倚重奕將軍。如此一來,占住冀州東南,應當不難?!睆堎e面帶微笑,從容道。

    按照常理來說,丁刺史的示好,應該頗讓人擔憂。奕延如今畢竟孤軍在外,如果多出一個對他信賴有加的刺史,任誰心里都要打起鼓來,生怕他投了旁人。但是這一車車的財寶,徹底打消了疑慮。張賓現在已經確定,主公和奕將軍之間,絕無相疑可能。君臣相知,才是大業最穩固的基石。有了這個大前提,其他都是旁枝末節。

    梁峰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這個說法。信中還寫了不少東西,包括奕延下一步的戰略打算?;揪透趤y軍身后,驅賊入幽州。王浚本來就對冀州垂涎,現在多了這么個借口,應當不會放過。只是那賊首出乎意料的狡猾,萬一王浚留他不住,怕是還要麻煩。

    “沒想到亂軍首領,也是個羯人。不知王浚能不能將其剿滅?”梁峰輕嘆一聲。他現在是真的有些慶幸,若不是自己撿到了奕延,他是不是也會混在那伙流寇之中,燒殺搶掠,把出眾的軍事才能,用在相反的一面?

    張賓道:“王彭祖麾下鮮卑兵馬,又豈是虛置?而且有奕將軍在側,冀州終歸還是會定下來的?!?/br>
    而那時,就是兩州交戰的時刻了。梁峰怎會不知,并州將要面臨的局面?

    “各郡滅蝗行動,要早早開展。還有下月佛誕,也可趁機舉辦法會,安定民心?!笔栈亓诵乃?,梁峰把目光放在眼前。

    張賓并不信佛,但是深知佛教安民,尤其是安撫胡人的作用,自然不會反對:“賓這就去辦。不過有一事,主公切莫輕忽。冀州、兗州賢士頗多,且多不受朝廷征召。若是能請出賢良,方才大業可期!”

    梁峰心中一跳,對了,這個時代不還有赫赫有名的擊楫名將嗎?他現在身在何處?為誰所用?這時代,世家腐朽是不假,但是留名青史之人,照樣比比皆是。他又有駕馭這些能臣良將的氣魄和才能嗎?

    看著面前的眸光熠熠的張賓,梁峰只覺胸中燃起了一股豪氣,撫膝笑道:“孟孫提醒的甚是。當派人多多探訪,求賢于野!”

    張賓其實也有些顧慮,生怕有了制科這個渠道,讓主公閉關自守?,F在得了首肯,不由喜上眉梢:“賓當竭盡全力,為主公納賢!”

    第256章 改法

    聽著下面奏報, 王浚簡直覺得流年不利。冬日敗了一場, 未曾從拓跋部那里占到分毫好處, 反而鬧得代郡人心離散,損兵折將。經過數月休養生息,他原本準備再開戰事, 從雁門、樂平兩個方向直入并州。誰料還未開打,冀州就被流寇攪得大亂。

    這可是他垂涎已久的地盤,怎容旁人放肆?王浚是準備出兵的,若是能等到丁邵的求援,更好不過。但是求援還沒到, 那群流寇竟然被改鎮河北的奕延出兵趕走了。這羯將不是中了朝廷離間之計, 叛出并州了嗎?怎么還如此多管閑事!

    現在, 沒等他壓下火氣,那伙流寇就飛竄到了幽州邊境, 險些攻入范陽。他的幽州, 又豈是這群賊人能染指的?!

    “速速命段務塵率兵五萬, 剿滅流寇!”王浚厲聲道。

    這兵力用來剿匪, 實在是太奢侈了。畢竟流寇在冀州大敗之后,剩下的可能不到一萬人,哪用的著這么多兵馬?

    不過王浚手下皆知他的心思。派兵剿匪只是其次,重要的還是占領更多郡縣。此戰之后,他在冀州勢大,朝廷必然要讓他兼領冀州都督。如此一來,黃河以北盡在掌握。

    “那奕延,也要好好盯住。若是他敢搶占常山、中山等郡,定要伺機將他斬草除根!”王浚補道。

    雖然這羯奴離了并州,但是萬一和梁子熙藕斷絲連,豈不糟糕?聽聞他已占了趙郡,若是再向北前行,可就侵占了自家地盤,怎能容他?王浚那雙狹長雙眸中露出殺意,冀州終歸只是踏板,其后的司并兩州,才是關鍵!

    很快,段氏鮮卑大軍齊出,向著膽敢捋虎須的流寇殺去。冀州再次陷入兵亂之中,然而一直在州內剿匪的奕延,并未向北面動手,而是向南進軍,清繳平原、樂陵等地的兵亂。清河有丁刺史坐鎮,王浚的人馬倒是不敢輕犯。兩支人馬就這么沿清河一地,交錯開來。

    ※

    春光咋暖,轉眼間,晉陽脫去了料峭寒意,山野之間,不止滿目青翠,更有了數不清的農人。剛剛從流民變作屯戶,這些日,注定誰都無法得閑。各縣令長都親赴鄉野,督促滅蝗。去歲西河國的蝗災陰影還沒過去,離石如今差不多就是荒土一片。有這樣的前車之鑒,誰敢怠慢?

    然而這樣的cao勞,乃至全然不同與以往“拜蝗神”的滅蝗之舉,并未讓百姓生出厭煩畏懼。只因他們知曉,去歲梁使君治下,全無蝗禍。使君乃是佛祖轉世,是來安定這天下的。不信他,還能信誰?

    城外如此,城中還要再熱鬧一些。佛誕已經定下了日子,選在四月初八這個吉日。谷雨之后就是農忙,春耕、桑蠶都要趕在四月前后,因此佛誕也只有三天法會。除了慶祝佛祖誕辰,還加了些保佑風調雨順,夏收平安的色彩,倒是早早就引來了眾人矚目。就連那些趕不上進城參佛的,也會在家中立個塑像,祈求這一季勞作,能落一個好收成。

    梁峰倒是沒有等到佛誕日才登門,早早跟懷恩寺兩位高僧坐在了一處。

    “聽聞有外來僧人,在鬧市割rou剔骨,以博信眾。不知兩位法師可知此事?”

    梁峰的面色不怎么好看。自從竺法護來到晉陽以后,這里已經漸漸成了另一個佛教庇護所。各地因戰亂出逃的僧人,也陸續來投。登山門,拜在懷恩寺的自然有,但是亦有些野僧,生出了自立的念頭。

    問題當時不論是僧還是道,都跟“巫”有頗為濃重的關系。道士們用些抓鬼伎倆蒙蔽鄉愚,圈養信徒。僧人們則喜好“割rou剔骨”這套自殘噱頭,當街剝皮亦能活蹦亂跳之類的鬼事屢見不鮮。梁峰怎么能任這些神棍熒惑百姓?

    竺法護低唱了一句佛號:“使君有所不知,這些都是苦修之士,以身渡苦海?!?/br>
    梁峰眉峰一挑:“斷發出世,可皈依佛門。斷指斷臂,剝皮割rou,難道能加深法力,登羅漢果位嗎?他們供養何人,犧牲何在?難道佛祖是虎是鷹,需人rou償之?!”

    這話說得可就重了,旁邊主持輕嘆一聲:“使君言重。只是這等苦修,更喜獨自云游,非我等可控……”

    “佛法傳入中土,支類繁雜,才是禍源?!绷悍彘L嘆一聲,“我崇佛,終歸是為了世間百姓。若佛不慈,當依何處?懷恩寺乃是晉陽隆法之地,當溯本正源才是?!?/br>
    這話說的語重心長,老和尚身后侍立的念法,眼中卻閃出了精光。這哪是針對那些云游野僧,分明是把并州一境的“道庭”立在懷恩寺中。他們頒布的法,才是真法。只是這一樣,就能讓懷恩寺流芳百世!

    主持眼皮都未撩起,點了點頭:“使君此話,乃是至理。只是敝寺言微,未必能勸阻那些游僧?!?/br>
    這是要說法嗎?梁峰淡淡道:“禁絕yin祀乃是國朝法令。若有攪擾民心者,自當由官府禁除?!?/br>
    這也是歷代朝廷都在做的事情。鬼神崇拜自先秦起,一直未曾衰退,民間有頗多不合典制的小廟,供奉的更不知是哪路神仙。所以帝王常常要頒布發令,禁止這些類似邪廟的東西。晉武帝就有明令:“除禳祝之不在祀典者”。作為并州首腦,梁峰自然能把那些不合心意的東西,統統打為“yin祀”。

    這才是老和尚想要的東西,他雙手合十,念了一聲法號。

    比起這老家伙的敏銳,一旁竺法護就有些不在狀況了。他畢竟是個專心譯經的高僧,哪里能明白這兩人話中之話?

    梁峰到不在意,和顏悅色對竺法護道:“此次佛誕,也當是大乘興盛之始。自渡雖好,怎比渡人之德?”

    竺法護是標準的大乘信徒,所譯的經典也是如此。但是此時小乘還占上風,大乘只能在夾縫中存活。聽到這話,他也面露喜意,合十稱謝。

    梁峰微微一笑,又道:“還有開山造窟之事,最近高門也頻有意動。過了佛誕,將由我主倡,各家出人開山。還有諸胡,也有信眾愿為佛祖塑像?!?/br>
    這也是梁峰和幕僚商議,想出法子。弘揚佛法,少不得立佛塔,建石窟。梁峰選擇規模更大的后者,目的可不是給后世留下世界文化遺產,而是用這種方法,從各大世家和投效的部落中撬出勞動力。在亂世,誰也不肯輕易放掉手中的奴仆。這成千上萬的勞動力,就變成了私有物,無法為官府所用。

    建造石窟,雖然耗時耗力,但是人丁一旦交出來,再想收回就不那么容易了。而新的石窟,也能凝聚投效諸胡對于晉陽的向心力,只要安排妥當,未必不能變成一箭雙雕的好事。

    對面的老和尚面色也綻出了些喜意。他清楚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嗎?也許心知肚明。但是這對懷恩寺可是一大壯舉,怎能輕易放過?

    確定了佛誕日的諸般事宜之后,梁峰才離開了懷恩寺。然而剛回到刺史府,段欽就拿著黃冊趕了過來:“主公,最近官田的流民數量開始減少。我已查過,應是諸世家在偷偷收容隱戶!”

    “諸世家?包括小士族嗎?”見段欽點頭,梁峰臉色立刻冷了下來。這可不是件小事!

    人力資源永遠是第一要務,之前士族也不是沒有趁著大亂,收容流民任其為奴,但是各家財力有限,未必能搶占多少?,F在并州逐步歸于安定,手里有了余糧,這些人怎會放走送到嘴邊的肥rou?

    而這,不是一個戶兩戶所為,是一個階級的群體行動。就連小士族都忍不住下手,要怎么勒令禁止?

    “為什么會如此?”若是他橫征暴斂,那些流民出逃也不奇怪。如今屯田制度完善到如此地步,免費提供農具,還有優厚的種糧借貸規則,為什么這些百姓還要自賣為奴?

    段欽輕輕嘆了口氣:“終歸有人,不肯從軍……”

    只這一句,梁峰就明白過來。屯田如今同屯兵連在一起,屯民大部分都是要入伍的。他們要舉起刀槍,保護自己的家園。但是有人能接受這樣的條件,有人卻畏懼難安。軍戶可是終身制的,若是成了屯民,是不是世世代代都要當兵打仗?

    要是肯戰,誰還會背井離鄉,成為流民呢?這些目不識丁的百姓,可不知官田究竟如何,他們只知道趨利避害,選擇更輕松的存活方式。成為士族的隱戶,雖然淪落為奴,但是世家普遍家大業大,未必會強征他們成為部曲。只是種地,還是可以忍受的,哪怕對方收取的佃租更高一些。這樣的愚民,又何止萬千!

    要怎么辦?懲罰士族,讓其不能收容隱戶?現在不是進行改革的時候,沒有這個外部條件。他還要依仗這大大小小的士族,為他治理一州之地。不聞不問,聽之任之?只怕這些貪婪的世家,會吃的肥腸滿腦,更加無法控制!

    梁峰沉默片刻,開口道:“既然如此,就改屯田法案吧。屯兵入伍以五年為限,只要滿五年,想不想從軍,任其選擇。選擇退伍,耕種的田畝歸屬個人,賦稅照常繳納?!?/br>
    段欽吃了驚:“這……這豈不是自毀城墻?”

    辛辛苦苦訓練了五年,成為合格兵士之后,再放任他們退伍?還把農田分給他們?人人都去種地了,兵從何來?!

    “天下又有多少流離失所的百姓?”梁峰反問道,“五年之后,舊人退伍,難道就沒有新人補上嗎?再說這些人回到鄉野,會忘了長久cao練的本事,任人欺凌嗎?”

    段欽背后冒出了一層冷汗,這是要……藏兵于民?這野心,也太大了些!是了,百姓求的不還是安居樂業?服過兵役,賺足田畝,回到鄉間安穩度日。兵是轉成了百姓,但是這些人心中的血性卻永遠留了下來。若是真到了危機時刻,主公登高一呼,他們會任旁人奪其田產,毀其家園嗎?

    秦國舉國為兵,也不過如此了!

    而這樣的做法,又能讓士族的私心徹底破滅。能為庶民,何必為奴?甚至不用清理,各家就會出現逃奴。這些人都是隱戶,未曾入士族戶籍,誰能攔得住他們!到時恐怕非止并州,天下流民,皆要入主公治下!

    可是這些擅長作戰的百姓,是否會成為隱患?一旦出現兵亂,他們可比尋常草寇更難對付!

    像是察覺到了段欽眼中的猶豫和不安,梁峰一哂:“昭明德,建太平,舉俊才,興學官,三公有司或由窮巷,起白屋,裂地而封,宇內日化,方外鄉風,然而盜賊猶有者,郡國二千石之罪,非挾弓弩之過也?!?/br>
    段欽熟讀經史,立刻想起了這話的出處。此乃《漢書》所載,吾丘壽王答公孫弘之言。公孫弘建議漢武帝禁絕民間使用弓弩,以防百姓造}反威脅郡縣。而壽王對曰,威脅天下的,從不是弓弩,而是惡政。戰爭時,用兵器阻擋侵略,安居時,則用弓弩制服猛獸,這才是兵器原本的用途。當年秦國禁止百姓使用刀兵,他們不仍用手中的農具,反抗暴政嗎?因為壽王進言,漢武帝才沒有下令禁止民間用弩。而漢弩之強,甚至今日亦不能敵!

    百姓的能力,其實從不是亂世的根由。吏治是否清明,才是關鍵所在。能在這樣的亂世中,講出這等話,胸襟氣魄,實非常人能及!

    段欽深深吸了口氣:“主公有此一念,何愁霸業不成!”

    梁峰自己卻心知肚明。漢唐時,對于武器的控制都頗為松散,也沒影響其盛世的誕生。相反,嚴格施行兵器管制的元朝,還不是未滿百年就被一個放牛娃、游方僧領兵推翻嗎?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這才是符合社會歷史觀的答案。

    想要依靠士族,終歸是一條短暫且荊棘叢生的道路,不是被吞噬就是被同化。這天下百姓,方才是最值得依靠之人。在這之后,并州還要面對鮮卑胡馬,不知有多少年的仗要打。他怎能讓這一州之地,只剩下不堪一擊的孱弱百姓?

    倚在憑幾之上,梁峰道:“此事,要盡快理出方案布告,趁佛誕之際,廣為流傳。趁著王浚攻來之前,做好萬全準備……”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問張賓是正宮,那奕延是啥?呵呵,他當然是jian妃!

    但使龍城飛將在,從此君王不早朝。

    陛下,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哇?。ㄋ盒牧逊螤?/br>
    奕延:gt///lt

    梁峰:……

    第257章 防備

    洛陽城的深宮內, 司馬覃呆坐在靈芝池畔, 望著面前濃翠淺碧, 久久無言。御園景色,一日美過一日,就如這孟夏熏風, 帶著股可人生機??墒撬麉s覺不出半分快慰,骨子里的寒意,更是一日勝過一日。

    自上月開始,他身邊就多了幾名宮人。這是太傅司馬越專門派來侍奉他的女子,教他通曉房帷之事。此乃宮內常例, 當初惠帝便是十三歲時知人事, 侍奉他的還是武帝后宮的才人謝玖。也正是那名女子, 誕下了后來的愍懷太子。

    他今年也是十三,剛有初精, 若是與那些女子交媾, 是不是也能誕出子嗣?然而惠帝身旁, 有父皇照拂, 他呢?司馬越送來那些女子,為的究竟是什么?

    他還未曾大婚。司馬覃內心深處,一直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當年若是不從司馬越之命,說不定他早已埋骨荒野??墒悄侨藭屪约喊卜€成婚,拿回朝政大權嗎?也許,他根本活不到那個時候。此等情勢下,任何子嗣出生,都不過是為他的棺槨敲上一枚釘。一個襁褓中的太子,豈不遠勝難以掌控的天子?

    他不能讓這些宮人懷孕。小皇帝的手,不由自主抓住了膝頭。偽帝已被司馬越剿滅,若不是賊匪在豫州作亂,讓他無法返回洛陽,說不定此刻洛陽宮中的戒備,已經再升數級?,F在他能以給先帝服心喪為由,拒絕這些宮人,等司馬越回來之后,這理由又能用上多久?

    在這半年內,他也暗自與一些大臣有了接觸,但是這些人是否可信,又能否勝任,誰也無從得知。就像當年被魏武帝囚在許都的漢獻帝,就算有身為車騎將軍的丈人董承,不也敗的一塌糊涂,連身邊親信都護不住嗎?他卻連妻妾,都無處可尋……

    “陛下……”

    有聲音在耳畔響起,司馬覃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沒敢表露心中畏懼,他緩緩抬頭,只見侍奉自己的小黃門立在身側,低聲道:“……王司徒求見?!?/br>
    王衍又想做什么?小皇帝壓下厭倦,低聲道:“請他進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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