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它拿在手里，卻覺得背面有幾處不尋常的凹陷。

    我將平安扣翻了個面，果真瞧見了背面鐫刻著兩個小小的字。

    玄。

    遠。

    玄自不必說，是我的名諱。

    而那個遠字，則是蕭祁的小字。

    蕭祁，蕭瑾遠。

    這便是我曾經放在心尖上的人。

    我攥著那枚平安扣，攥得死緊，像是攥住了泛舊的昔年。

    “小玄之，你的事，連兄已經都與我說過了?！?/br>
    “我雖是不知太多內情，卻也明白你如今的心思?！?/br>
    “左不過是恨又下不去手，愛卻仍覺得不甘?！?/br>
    “我能明白，所以我幫你做個選擇?！?/br>
    秦長歡笑著從我手心里扣出那枚平安扣。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捻著平安扣，扇子輕點在我的額頭上，叫我回神，“捏碎它，就將他們都殺了，也不必再去算計什么，即刻便差人去殺?！?/br>
    “若你舍不得，那就大大方方隨著心走，旁人再說什么都莫要再去管?！?/br>
    我有些驚訝，“為什么——”

    “噓?！彼蒙茸虞p敲在我的唇畔，截住我的話音，“你不必多說，只告訴我，這平安扣你是要，還是不要了?！?/br>
    聞言，我下意識看向秦長歡的指尖。

    他瑩白若玉的手指間捏著枚墨色的平安扣，也捏著我經年的心意，和如今不敢宣之于口的滿滿的不甘與不舍。

    碎了，便是功虧一簣。

    若不碎，也難保不是重蹈覆轍。

    可這是我的。

    無論好的還是壞的，這都是我的。

    我眼眶微微泛紅，擲地有聲地說：“我要?！?/br>
    秦長歡掏了掏耳朵，“你說什么，我沒聽清?！?/br>
    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伸長手臂將平安扣奪回來，重新攥在手心里。

    見我的動作，秦長歡哼笑了兩聲，伸手在我頭頂揉了一把，“既已做了決定，日后可就莫要再為此等事傷神了?！?/br>
    我偏頭看向他：“多謝秦兄?！?/br>
    “何必謝我?！彼袅颂裘?，垂眸看向我手里的玉飾，笑道：“你心里已經有了答案，我所做的，不過就是推波助瀾一把?！?/br>
    “僅此而已?！?/br>
    我也跟著笑，可笑過后，又有兩分惴惴不安。

    我問：“秦兄，我該怎么做？”

    秦長歡挑眉：“隨著你的心走?！?/br>
    他在我的心口點了點，“心里如何想的，就如何去做?！?/br>
    “若我想要他們家破人亡呢？”

    秦長歡攤手：“那是他們的報應?！?/br>
    我握緊了平安扣，低低地笑出來。

    是啊。

    報應。

    那是他們的報應。

    經年之仇報完了，才是陳年舊情。

    那之后，是殺是剮，是喜是愛，都由我說了算。

    我合該如此，我早該如此。

    第61章 整一把純金輪椅

    連曲軒對我和秦長歡這一場交心一無所知，配好了藥，端著藥湯進來時，還是那么張冷臉。

    他將托盤重重地磕在床頭邊的小案上，轉頭看向秦長歡，語氣頗為冷硬：“你也幫不上忙，還不出去?！?/br>
    秦長歡香扇輕搖，眉梢輕挑：“既如此，我便出去躲個清閑?！?/br>
    說著，他站起身，走出去幾步，行到門邊時又折了回來。

    他用扇子敲了敲連曲軒的肩胛，笑瞇瞇地說：“連兄，不過是拼酒不成，生氣至此，也太不值當了些?！?/br>
    他不說還好，一提起這個，連曲軒的臉霎時便沉了下來。

    我看得心驚rou跳，生怕連曲軒一個氣血上頭，下手沒輕重廢了我，便偷偷朝著秦長歡使眼色，叫他出去。

    秦長歡點點頭，轉身施施然離去。

    直等他出了房間，我才壯著膽子跟連曲軒說話，“秦兄就是那么個性子，哥哥你也莫太生氣了……”

    連曲軒沒接我的話，只從鼻子里哼出聲冷氣兒來。

    我輕咳了聲，拉了拉他的袖子，“這招不成，我再給你想想別的辦法……”

    “甭忙活了?！边B曲軒一邊攪弄著藥，一邊說，“你那些鬼點子，也就對旁人有點用?！?/br>
    他嘆了口氣，銳利如鷹隼般的眸子微瞇，閃過絲懊惱，“想治這榆木疙瘩，還是得慢慢磨?！?/br>
    聞言，我垂頭暗笑，笑連曲軒看走了眼，秦長歡不光不是什么榆木腦袋，還是個有九曲玲瓏心的，他那點心思，人家心里明鏡似的。

    不過我也只是腹誹，方才他沒來時，秦長歡耳提面命要我替他保密，我既應下，自不能隨便嚼舌頭。

    連曲軒不知我心中所想，只以為我是在笑他，當即便伸手來捏我腮幫子上的rou。

    他將藥碗遞過來，“喝了?！?/br>
    我端過白瓷碗嗅了嗅，有些驚詫，“這藥怎么是甜的？”

    “還不是因為某人嘴刁?！?/br>
    連曲軒嘟囔著，從懷里頭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依次擺在小案上，其中就包括那只裝著蠱王的黑色瓷瓶。

    只是想起了那只小蟲兒的樣子，我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自覺往后縮了縮。

    連曲軒覷了我一眼，側身擋住我的視線，朝我揚了揚下巴，“喝吧，喝完了就不疼了?！?/br>
    我點了點頭，不急著喝，只指著我那條傷腿問：“我這腿，可還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