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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樓,我一直都沒有問你,”他想他早該問了,道,“怎么在今年,突然決定回去拯救我了?” 簡華沒有明白:“我?拯救你?” 李錚道:“或者換一種說法,你為什么決定釋放我了?” 他是一個應該被關在牢獄之中,無限期服刑,無法重新獲得愛與自由的罪人。 “如果這是部電影,我以為我會一直被關到大結局?!彼@樣說道。 簡華走到窗邊,眺望重重大廈之間那熟悉又久別的紅色屋頂。 “我沒想救你,也不想釋放你?!彼聪蚶铄P,眼中有幾許迷茫,說,“我只是想救救我自己?!?/br> 李錚:“……” 簡華眼里的迷茫逐漸退去,重新變得堅定而清醒。 他說:“如果這是部電影,我會想退回到開始?!?/br> “在你第一次問我,想不想跟你去中國,和你一起生活的時候?!?/br> “我就回答你,我想,我很想?!?/br> “或者退回到中間的哪個point?!?/br> “例如在西安再見那天,我應該大方一點告訴你,我來中國找你了,你知道你錯了嗎?” “再例如我和寧曉妍結婚那一天,我看到你了?!?/br> “我不該假裝沒看到,我不該故意牽她的手氣你,我應該結束那場本來就不該發生的婚禮?!?/br> “我應該走下臺去……” 說到這里,他頓住。 李錚只覺得心被戳得稀爛,忍著眼眶的酸意,輕聲接道:“是我應該走上臺去,但我沒有?!?/br> 那場婚禮后數月,在《天井》拍攝前的綿綿春雨里。 李錚隔著簡小樓房間的門,凝望窗上的舊掛歷畫許久,決定從此和摯愛過的那枝杏花告別。 但在他轉身走開幾步后,那扇門被打開。 十幾分鐘前嘲諷著對他說“謝謝您”的簡小樓,從房間里出來,一口京片兒,道:“你丫在我門前看什么看?” 李錚:“……” 簡小樓道:“看完就滾!有病嗎不是?” 李錚:“……我這不是就滾了么?!?/br> 簡小樓明顯就是找茬:“合著您白看???” 李錚茫然道:“怎么著,是還要收費嗎?” 簡小樓道:“收你大爺!” 李錚的傷感被噴得無影無蹤,回嘴道:“簡小樓,你這脾氣見長啊,腕兒大了是不?” “誰準你叫這個名字了?”簡小樓勃然大怒道,“你給我咽回去!” 李錚:“……” 簡小樓還飆了幾句國罵,大約是把他會的中文臟話罵了個遍,最后道:“你死去吧!” 隨后咣!一聲,把門摔上了。 李錚被罵得發蒙。 這段時間,簡小樓在劇組小白兔一樣跟其他同事和睦相處,搞得他都快忘了,簡小樓本質是個愛跳腳的小作精。 也怪他自己,一條褲子,洗沒洗干凈關他什么事,手賤腦殘,多管閑事。 過了一天,離開機越來越近,劇本還沒定稿,幾個編劇又跑出去喝酒,舒緩壓力。 這次他也一起去了,回來后,幾個人在院子里一陣酒后喧鬧,才各自散開,各回各房去休息。 大家進組來工作,隨身都沒帶什么值錢東西,況且還有兩人合住的,因而平時這院子里的十幾間屋子,都不鎖門。 李錚為了不顯得自己少爺架子不合群,平日出去也都只是虛關上門。 他進門,先去旁邊摸開關繩,腳底下被什么一絆,開了燈一看。 是一兜子臟衣服。 他從門旁拿了馬扎過來,撐開坐下,對著這袋子衣服,發呆了足有十分鐘。 隔壁去院子公用水池洗漱的同事端著臉盆經過他門口,續著剛才酒桌上的玩笑勁兒,問:“少爺?嗎呢?還等小丫鬟兒來給洗腳啊” 李錚:“……” 這哪是小丫鬟來給少爺洗腳?是有人要拿少爺當小丫鬟。 夜黑風高,旁的幾間房陸陸續續關了燈,有沒關燈的,也沒了聲響,大抵挑燈夜戰,想趕在正式開機前搞定自己的工作。 李錚提著那一網兜衣服,穿過院子,走到對門某人房門前,把衣服放下,要走,想了想,還是輕敲了一下門,意思是提醒對方:把你的東西拿回去。 他返回自己房間,剛走到院子中央,那貼著杏花掛歷畫的門又開了。 他想,別回頭,走,走啊。 身后沒有聲音,對方沒出聲,也沒再關門。 李錚站住腳,心里矛盾地涌上一個念頭,這……不行。 他轉過身,低著頭,很快地折返回來。 簡小樓站在門邊,剛把那網兜提起來。 他快步走到簡小樓面前,低聲道:“你要我怎么樣?洗衣服是嗎?拿來,我現在就洗?!?/br> 簡小樓:“……” 李錚幾乎是把衣兜搶了過來,依舊低著頭,說:“洗完我就走,以后永遠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也請你放心,我不會和任何人提起,我走是和你有關?!?/br> 簡小樓房間沒開燈,天上的月亮明晃晃,李錚低著頭,看到他拖鞋里赤著的一雙腳。 “我放下了,”李錚抬了抬眼,道,“你也……” 他沒能繼續說下去。 簡小樓噙著兩汪眼淚,輕咬著下唇,用那種他已久違的眼神,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