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老師站起來說：“夏生跟我去陽臺透透氣？”

    屋里的人都一聽就明白，這哪兒是單純透氣那么簡單，就是有話要單獨跟他說。

    榮夏生站起來的時候覺得腿都有些發軟，他只敢用余光偷瞄佟野，然后跟著佟老師去了陽臺。

    陽臺掛著燈籠，一串，紅色的，是佟野今天掛上去的。

    每個小燈籠上都寫著一個“?！弊?，是佟老師親自寫的。

    兩人站在陽臺，佟老師擺弄著他的那些花花草草。

    紅色的燈籠映得這里很溫馨，但榮夏生的心情卻很是復雜。

    如果佟老師問，他該怎么說？

    如果佟老師讓他們分手，他該怎么做？

    榮夏生其實是想爭取一下的，他回頭看了一眼客廳，佟野跟師母坐在那里表情凝重地說著什么。

    他真的太喜歡佟野了，如果可以，他想試試，說服佟老師。

    “夏生啊，”佟老師突然開了口，嚇了榮夏生一跳，“我記得你之前說，你也喜歡養些植物，都養了什么??？”

    榮夏生看著這滿陽臺精心培育的花草，笑著說：“我就是養了點兒綠蘿，綠蘿好養，放在那兒定期澆水就行?！?/br>
    “都是綠蘿？”佟老師笑了，“沒養點花什么的？”

    “沒有，我……比較粗心，養不好?！?/br>
    佟老師看著他笑，然后繼續侍弄自己的那些花。

    “今天感覺怎么樣？”

    榮夏生站在他身后，吞咽了一下口水，緊張地說：“好多年沒好好過過年了，要不是您跟師母，我現在可能一個人在家準備睡了?！?/br>
    “這功勞我可不敢搶，要不是佟野跟我們說，我們也想不到這么多?！?/br>
    話題自然地過渡到了佟野這里，榮夏生不敢開口了。

    “你跟佟野認識有半年？”

    榮夏生心跳開始加速，焦慮不安地搓著手。

    “四個多月?！睒s夏生說，“還……不到半年?！?/br>
    還不到半年，可是好像已經認識了很多，好像已經相愛了很久。

    榮夏生不敢說，但他心里想的卻是，他真的離不開佟野了。

    “那其實沒多長時間?！?/br>
    “……是?！?/br>
    “你覺得自己了解他嗎？”

    榮夏生抿嘴，沉默幾秒后說：“不完全了解?！?/br>
    佟老師笑了笑：“嗯，我這個當爸的，二十來年了也不敢說真的了解他?！?/br>
    佟老師指了指旁邊的剪子：“夏生把剪子遞給我?！?/br>
    榮夏生乖乖遞上，輕聲說：“每個人都有多面性，每天生活在一起，也未必完全了解?！?/br>
    “對啊，”佟老師笑，“所以我很擔心一件事?！?/br>
    “什么？”

    佟老師回頭看他，眼里嘴角都帶著笑：“會不會你哪天就后悔了?！?/br>
    榮夏生愣住了。

    “人啊，總是容易沖動，當然了，我知道你不是沖動型的人?！辟±蠋熣Z重心長地說，“但有時候，很容易被一時的新鮮沖昏了頭腦?！?/br>
    “老師……”到現在，已經非常明顯，榮夏生清楚，他跟佟野的事在佟老師跟師母那里或許早就不是秘密了，既然這樣，佟老師也愿意攤開來跟他好好聊，他也沒必要繼續裝傻。

    “佟老師，”榮夏生說，“我一直都把您當成我最敬重的人，可能我做的一些事讓您……失望了，但是我可以保證，我絕對沒有想傷害任何人?！?/br>
    榮夏生皺著眉，聲音微微發抖：“可能在您看來是年輕人的一時沖動，但……我三十歲了，也一個人生活了那么久，并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我確實經過了深思熟慮?？赡苣辉敢庹J可，但我希望能給我個機會?！?/br>
    佟老師轉過來，繼續擺弄他的花，笑著說：“圣誕節前后，我去了一趟佟野他們學校?！?/br>
    榮夏生怔住了。

    “我本來只是去你們那邊出差，辦完事兒想著順道去看看他?！辟±蠋熣f，“那天我沒提前跟他聯系，到他們學校之后，剛巧看見了你們倆?！?/br>
    佟老師笑著看榮夏生：“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太巧了?！?/br>
    原來那時候就暴露了。

    榮夏生愣在那里動不了，也說不出話。

    “佟野從來沒跟我們說過，關于取向啊，喜好啊，他不太說，我們也不太問。我跟你師母對孩子向來是散養，不強迫他任何事?！辟±蠋熣f，“其實早兩年的時候我們就隱約能察覺到一點兒問題，畢竟自己家孩子，沒人比我們更懂。我跟你師母呢，掙扎了挺長時間。我們這個家，沒有絕對的領導者，任何事情都尊重對方，出于對孩子的尊重吧，我們沒問，只是多觀察，然后自我開導唄?！?/br>
    聽著佟老師的話，榮夏生鼻子突然發酸。

    他最敬重的佟老師，果然在任何方面都讓他敬佩，有這樣的老師，這樣的父親，他跟佟野都是幸運的。

    “我們用了挺長時間徹底接受了佟野喜歡男生這件事，但也沒跟他談過，就等著他什么時候足夠信任我們了，或者逼不得已了，主動來跟我們攤牌?！辟±蠋熜?，“我們倆本來還打算嚇唬嚇唬他的，到時候假裝生氣，趁機罵他兩句解解恨?！?/br>
    榮夏生笑了。

    “不過，現在看起來是不行了?！辟±蠋熆粗鴺s夏生，有些憐愛地看著自己這個得意門生，“要是他單身，或者跟別人好，我倆都能演上那么一出，但他的對象是你，我們還真開不了口說狠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