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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佟老師一家對佟野的評價都是:心大如椰子。 什么煩心事兒都能很快就消化, 什么負面情緒都能很快就拋之腦后。 他的世界里永遠都是向陽的,似乎沒有任何一個角落陽光灑不進去。 可是,當他被榮夏生牽著手站在墓碑前時, 忍不住的想哭。 很小的時候佟野就知道, 男子漢不能隨便掉眼淚, 得堅強勇敢,得讓身邊的人覺得可靠、可以依靠。 長這么大,佟野沒哭過幾次,印象最深的就是上小學的時候因為調皮搗蛋撩sao樓下的狗, 被狗追著跑,當時嚎啕大哭求救來著。 再后來, 很少哭, 上一回也是因為心疼榮夏生,偷偷抹眼淚。 佟野突然發現,愛情真是會讓人變得好矯情, 自己怎么都行,愛人吃一點兒苦受一點兒罪都不行。 難受。 平時話挺多的佟野這會兒什么都說不出來,站在冷風里看著那個漂亮女人的照片,眼睛酸疼酸疼的,心里也脹得難受。 一股強風掃過, 把他們買的百合花吹得在寒風里瑟瑟發抖,佟野看著那花, 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跟他小叔叔很像。 他握著榮夏生的手收得更緊, 像是生怕這人被風吹走。 兩人沒停留太久, 天色變暗,還飄起雪來, 從這邊回家開車要好久,太晚了堵車又不安全。 回程比來時車里的氣氛更低沉,榮夏生并不覺得怎樣,是佟野心里難受。 “怎么了?”榮夏生擔憂地問他,“是不是風吹著,感冒了?” 榮夏生以為他是身體不舒服,看著對方耷拉著腦袋沒什么精神的樣子,有些愧疚。 佟野看看他,雙手攥著安全帶,往他那邊靠了靠。 “夏生,我看你mama在你17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啊……”佟野情緒低落地揉了揉鼻子,“17,還沒成年呢?!?/br> 聽他說這樣的話,聽他說話時的語氣,榮夏生笑了,明白了身邊這人落寞的原因。 他的佟野就是這樣的,疼他,哪怕是他過去吃過的苦,也要在今天心疼回來。 “差三天就成年了?!睒s夏生輕飄飄地說,“其實那會兒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就不覺得多難接受了?!?/br> 他知道佟野想問,卻擔心揭他的傷疤,所以小心翼翼的。 榮夏生看看他,笑著說:“小野,想知道什么就直接問我,我們之間沒什么不能說的?!?/br> 佟野想問的太多了,卻不知道應該從何問起。 他恨不得高價求一個能時空穿梭的儀器,讓他回到榮夏生出生的時候,陪著這個人把這三十年從頭走一遍。 到他出生的醫院,聽他來到人間的第一聲哭泣。 到他上學的地方,聽他完美地回答老師的問題。 趴在他家窗邊,看著他開著臺燈讀書寫詩。 坐在他的身邊,陪他度過一個又一個沒有人陪伴的夜晚。 佟野又想起那首歌,《城里的月光》,第一次給榮夏生彈唱這首歌的時候,他并不知道,那些歌詞其實好多都是榮夏生的真實寫照。 大概因為在歌里看到了自己,找到了共鳴,所以才格外喜歡。 前面亮起了紅燈,雪越下越大。 “我從小就不知道我爸爸是誰,”榮夏生伸出手,手心蓋在佟野的手背上,然后被對方握住,他淺笑著說,“好像我很容易就接受了這個角色將會永遠缺席于我的生命,從小到大,并沒有因為家庭的殘缺遭到別人的區別對待,所以,我遇到的人其實都很善良溫柔?!?/br> 佟野看看他,拉著他的手親了一口。 “因為你本身就善良溫柔?!?/br> 榮夏生笑了,輕聲說:“從小我跟著我mama,她對我很好,雖然我們家的相處方式在外人看來好像過于嚴苛冷漠,我們像是被迫捆綁在一起,被迫生活在一起,我被迫跟著她,她被迫撫養我,但其實,她并不是這樣,她對我有她自己的一套教育方法,可能不被大多數人認同,但我們相處融洽?!?/br> 佟野沒有多問究竟是什么樣的教育方法,他沒有立場去評判,卻必須承認,至少這樣成長起來的榮夏生內心柔軟可愛。 “大概她早就知道自己會很早就離開,所以很少會插手我的事?!睒s夏生說,“我15歲的時候她就被查出癌癥,那時候我的世界如遭雷劈,她卻很淡然地說死亡是人生必定要前往的終點,沒什么可難過的?!?/br> 人從一出生就注定要死,區別就在于早或晚,以及,在這段或長或短的日子里,留下了什么樣的痕跡。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榮夏生覺得,自己時間緊迫,其實人生并沒有很長。 大概是因為mama生病,以及后來的去世,讓榮夏生開始變得很敏感緊張,他開始不斷給自己施壓,不斷逼迫自己變得更好。 然而,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對自己的人生無可奈何。 越是著急,越是毫無成效。 他日復一日的看著平庸的自己,憤怒又無力。 壓抑,痛苦,瘋狂的對自己進行暗無天日的自我否定。 這些年他就是這樣過來的。 在外人面前永遠都是寡言柔和的,對自己卻苛刻又殘忍。 他的空間密閉到幾乎無法繼續呼吸,如果不是佟野的出現,他確實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會變成什么樣子。 是重壓之下終于寫出讓自己滿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