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季海棠不妨剛剛氣著這個病人,忙說:“不過就是玩笑一句,你生氣做什么,你再這樣,休要怪我說你小性兒了?!闭f罷,又起身來央謝錦慧:“你不是帶帖子來了么,我瞧瞧?!?/br> 謝錦慧心眼小倒不記仇,聽她說了一通,反噗嗤一聲笑出來,戳著季海棠的額頭道:“誰教你惹我!”說畢,轉頭吩咐小婢女取了帖子奉上來說:“巧的很,你央我給你找帖子,我找不到,正巧弘兒就給送來了?!?/br> 季海棠喉嚨里一陣干,不吱聲兒接過帖子細細看起來,看完一帖才說:“三哥喜歡謝幼度么?” 謝錦慧說:“尚可?!?/br> 謝沁芳笑說:“那書呆子什么不喜歡?我倒瞧不出來有什么分別,只你還分得清他更喜歡誰一些!” 謝錦慧伸手擰了謝沁芳一把:“瞎扯!少來叫他書呆子,他不過是老成穩妥了些,讓你貶得一文不值了!” 季海棠看著那謝幼度的帖子,卻怎么也激不起上一世的衛弘有什么特別之處,只她死前好像是聽人說皇帝開始重用衛弘,三十多四十歲的衛弘反而成了朝中新秀……. 卻說沒過兩日,吳王妃送來帖子,請季吳氏和季海棠去賞花,季吳氏又給季海棠換上參加謝老太太壽宴的裝束,打扮得足夠嬌美才領著季海棠去吳王府。 吳王位高權重,因怕自己的父皇猜忌,行事十分謹慎,連著府邸也不過只有兩進,別說同謝府比奢華,就算是當朝大員的宅邸,只怕也比吳王府宅子氣派,不過吳王妃是個情趣人,多開了幾個院子種花放草,一年四季倒也有些樂頭。 吳王妃領著季吳氏一行人進了石榴院吃了一碗茶,便開始游園,園中石榴花墜在樹上,紅紅艷艷十分奪目,吳王妃摘了朵石榴花給季海棠卡在發髻上夸道:“我少年時也愛簪花?!?/br> 一旁的婢女就笑道:“就簪了一次石榴花兒,王爺就種了一院子?!?/br> 吳王妃臉上微紅,轉臉就嗔怪道:“打嘴!” 婢女縮了縮脖子,伸手輕輕在臉面上輕輕拍了兩下,惹得一群人咯咯直笑。 “阿娘!你又罰紫玉jiejie了!” 這嬌俏聲音一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片火紅亂墜之中出來個紅裳流仙裙總髻少女,少女越近,眉眼越發清晰,蛾眉秀目,笑意盈盈,當真一位艷光美人兒。 吳王妃拉過那少女向眾人道:“這是我那不成器的四丫頭!” 衛盈玉向眾人行過禮,又端端瞧向季海棠,好奇似的:“你是季家的jiejie?” 吳王妃捏了一把衛盈玉的臉說:“可不是么?帶你季家jiejie別處玩兒去,省得她跟咱們一群老太婆拘謹!” 衛盈玉“唉”一聲,牽著季海棠就朝林子里走。 季海棠隨著衛盈玉走過了一片林子,路過半月橋,遇上衛錚過來,衛錚瞧著季海棠又微微詫異,就笑道:“今兒阿娘請人來玩么?” 衛盈玉笑瞇瞇推了衛錚一把說:“你看什么看,我帶她去找三哥哩!” “三郎?”衛錚眼角顫了顫,旋即恢復如常,復捏了衛盈玉臉蛋兒一把:“誰讓你去的,你老實交代了!” 衛盈玉朝衛錚伸脖子,看起來頗為親昵調皮,扯著謊:“要你管,我方才看見莊娘子了,你若是惹了我不快意,我就帶她來找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快些讓開!”衛盈玉一把撥開衛錚,又牽了海棠說:“咱們先走,不理他這個潑皮!” 衛錚被衛盈玉一把推在一旁站著,倒也不再來攔,只滿面笑意地瞧著季海棠,季海棠行過之處略點了一下頭,只瞧見他眉角高高翹起,像是一只騰起的鳳尾…… 待行了幾步,又傳來衛錚的聲音:“四丫頭,三郎在書房里,你別走錯了!” “知道了,要你管!”衛盈玉笑嘻嘻回了一句。 季海棠跟著衛盈玉走了一段,忽然松開衛盈玉的手,立在原處說:“我還是想找我祖母?!?/br> 衛盈玉皺氣翠濃的眉又來牽她:“你怕什么,我吃了你不成?” 季海棠當然不是怕這丫頭,而是剛才聽見要去見衛弘,心下不安……但她也不能直說,就搖頭說:“我膽小嘛?!闭f完,也不顧衛盈玉怎么說,轉身朝那頭走。 兩層高的書房窗邊站著個高高瘦瘦的衛弘,他歇了手里的書看著墻那頭的俏女人朝回走,捋了捋袖子,轉身吩咐道:“煮好茶,去迎那姑娘上來?!?/br> 婢女應下聲兒,就是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衛弘又偏頭看了一會兒,撩了袍子穿過幾層書架,一路下了樓,趿拉了木屐鞋,緩緩叩擊在石板路上。 季海棠回走了一道兒,聽得一陣清脆的敲擊聲,抬首瞧見衛弘正迎面走來,連忙轉身,卻見衛盈玉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好又匆匆折回去找衛盈玉“避難”。 她腳下極快,走了些時候遇上婢女和衛盈玉迎她去吃茶,她推脫不得,跟著衛盈玉走了一陣子,方才到了這二層閣樓下就見衛弘抄手立在門前。 她還以為自己方才出現幻覺了,揉了揉眼睛,分明又看見他笑起來,便知道不是自己出了幻覺,而是實實在在受了他的“圍追堵截”,一時間也不知該怎么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上前朝他行了個禮。 衛弘看她逃來逃去,到了來還是要乖乖狀,頗有幾分樂趣,指了指樓上說:“我請你們上樓吃茶?!?/br> 衛盈玉笑盈盈應下,季海棠搖頭道:“不必,我...只是迷路了,煩請三哥讓這婢女帶我出去?!?/br> 衛盈玉就笑她:“你怕什么,總歸我還在呢!” 婢女與衛盈玉抬手攏了季海棠上樓,衛弘隨在其后說:“聽八姑姑說海棠喜歡謝幼度的字,我尋了幾帖,正想送與你?!?/br> 季海棠略微詫異衛弘竟然專程給她找了字帖,嘴里干巴巴道謝:“怎敢勞煩三哥?” 衛弘就說:“你若是怕勞煩我,就替我繡一幅畫兒,前些日子我作了一幅畫,你替我繡了即可?!?/br> 幾人到門口,便脫了鞋,襪子踩在木地板上,步行無聲,靜悄悄走上樓去,一上樓則見八面開窗,從屋中可觀數里,遠可延伸至石榴園一角…… 幾人朝窗前去,只見案幾上擺了幅墨跡未干的畫作,畫上石榴叢叢,林間似乎有個蜜合色衣裙少女藏著,那羅髻少女俏白的手兒攀著石榴遮面,腕上掛著一只白玉鐲子…… 衛盈玉笑嘻嘻問道:“你畫的是誰?你不是要畫我么?難為我穿了一身好看的衣裳?!?/br> 衛弘去架子上取帖子,一面笑道:“給你畫的還少么?” 衛盈玉諷刺道:“那可不是你真心!我不央著你,你舍得動你的黃金筆?” 衛弘低低笑著,亦不反駁。 季海棠急忙將帶著那只白玉鐲子的手朝身后藏了藏,同衛盈玉立在窗邊,接過婢女端來的茶,不去瞧他們兄妹倆,而是靜靜瞧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