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只是盧少陽豈是那么傻的人? 也罷,給這丫頭吃顆定心丸。 季海棠伸手接如畫手里的扇子:“你去看看清音怎么還沒回來?!?/br> 如畫面上焦急散了些,唉一聲,提著裙子連跑帶跳出得門去。 季海棠一抹笑意,又搖了搖手里的扇子,想到橫月院里那點子事兒,頗為放心不下,轉頭吩咐趙麼麼:“今兒夜里你仔細些,橫月院有什么動靜兒就來通報于我?!?/br> 趙麼麼早按季海棠得意思,講幾個院子的小婢女收攏得服服帖帖,消息靈通自不必說,此番喜滋滋應到:“好,奴這就去打點?!闭f完,朝橫月院外面去了。 趙麼麼一走,季海棠就笑不出來了,輕輕嘆了一口氣,將扇子擱在榻上的小憑機上,她還沒出手,倒讓人家小姑娘先占了上風,這事情越發不受控制,可叫她糟心得緊啊。 如畫慌慌忙忙攆出來,終于在游廊上找到了清音,只覺得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兒,抓著清音“好jiejie、好jiejie”地叫了半日。 清音推著纏臂雙手:“你今日可熱情呢?!?/br> 如畫嘻嘻一笑:“是有事向jiejie打聽?!?/br> 清音瞇瞇眼笑著:“是什么事兒?” 如畫試探地張口:“盧公子可和您說什么了?” “他能和我說什么?”清音似乎很不解地望著如畫:“他該和我說什么?” 如畫捉摸起來,清音是看起來悶,實際上極會套話,她不能在這兒被清音拿下,遂轉了眼珠子:“能有什么,責怪娘子的話嘛,他心意在娘子這兒受冷,還不責怪娘子么?” 清音腳下一頓,有些訓斥:“他憑什么敢責怪娘子!他好得很呢!這些話休要再說!” 如畫聽到清音話里沒扯出一句盧少陽的不滿,心猜盧少陽是沒將她栽贓季海棠的話說出來,頓時兒另外半顆心也放了下來,拉著清音歡歡喜喜的回了海棠院。 夜里又是清音守夜,紗盞中燈火撲撲,清音在紗帳外打著扇子,低聲細語說起盧少陽今日種種,又說到如畫:“若娘子真看不慣如畫,倒不如和夫人商議一番,打發了她去,省得養虎為患?!?/br> 她不是傻子,如畫這丫頭心中帶邪,不能馴服,她是看得明明白白,這樣的人養在身邊,遲早得出事兒,季海棠若是怕傷了沈清梅的面子,二人只管商議便是,一個不趁手的婢女打發出去也無傷大雅,不必非要留著。 海棠撩開帳子:“讓你帶給盧少陽的話帶了么?” 清音點頭道:“他不過是癡想娘子罷了,娘子何必同他牽扯?” 季海棠冷嗤一聲:“癡想?他若有些自知之明,便不會來找你,若沒有...自會找你幫忙?!?/br> 她不過讓清音透露了如畫不如清音得她的心意,賭的就是盧少陽不是個安生的人。 清音望著床榻上少女絕麗容顏,只覺得少女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予如畫不好,予盧少陽也不好,但是少女到底要奪些什么,她并不知曉。 季海棠忽地抿唇一笑,昏黃光暈落在她紅潤嘴角,極是嫵媚:“清音,只要有*就有破綻,誰也逃不掉...接下來就要靠你了?!?/br> 清音為人奴婢,鬧不明白也不多問,只低低叩首應下此事。 門外一陣腳步聲,趙麼麼進門來喚道:“娘子,橫月院的阿月病重,只怕活不成了?!?/br> 季海棠眉角一揚,命人拎了避風袍子給她披上,急匆匆趕到橫月院,又見老夫人和季嘉文夫婦都來這兒守著,鄭月躺在帳子里,帳子外面一個大夫隔著絲帕診脈,季映蘭守在床榻邊哭得梨花帶雨,嘴里碎碎念著“你可不能走,你走了誰來照顧我?!闭婧盟齐x別。 沈清梅不留痕跡地與季海棠一個眼神交換,二人便一前一后出門去。 二人在院角立定,院外螟蛉聲此起彼伏,有幾分消暑涼風,季海棠剛剛趕了路還在發熱,取了袍子搭在臂彎里,頗有幾分悠然自在。 沈清梅道:“今日下午阿家讓我去商議了過繼二娘子之事?!?/br> 季海棠不作意外,只笑瞇瞇問沈清梅:“那母親作何打算?” 沈清梅嘆了口氣:“依著阿家之意,二娘子是想要個名分,阿郎又覺得虧欠二娘子,她亦不好辦,不如順水推舟,讓二娘子得了嫡女名份嫁到何家去,既圓了鄭月母女的夢,也好讓何家替阿郎在長安使一把力,兩全其美,只是我未曾應下,卻不料鄭月今夜里就病得這樣重,只怕我是躲不掉了?!?/br> 這事情看起來是三全其美,全了鄭月母女、全了季蘭芝,全了季嘉文,可卻薄待了沈清梅和季海棠。 老太太是全心全意為季家打算,想著能為季家添一分力就添一分力,可沈清梅則不同,縱然她心向著季家,好歹也是趙國公家小娘子,何家幫季嘉文的忙,于她眼中,多則是錦上添花,少也無傷大雅,這會子為了解決這樁麻煩事兒,反而得替人養個白眼兒狼,心中雖不好受,卻也不能和老太太逆著來。 季海棠亦是蹙眉思忖,想明白了利害關系,雖知道吃了暗虧,可她真怪不了她祖母,一來季吳氏這么些年是真疼她,二來這事情各方牽扯,季吳氏這樣處置是最漂亮的。 她問道:“二娘子真要忠于季家也罷,咱們也就吃了這個虧,可她對咱們季家到底有幾分情誼?” 前世季映蘭也嫁得極好,可在季家受難的時候,季映蘭不僅沒有伸出援手,反而斷得干干凈凈,或許季映蘭是聰明的,卻不是忠誠的,季映蘭憑自己的本事嫁給何雨亭也罷了,可偏偏是要踩著她爭了這嫡女位置,把自己送上青天。 沈清梅與她這時皆是落于下乘,自是明白季海棠心頭所念,但也無可奈何:“她是季家的女兒,不忠于季家忠于誰?不管怎么說,咱們都頂著季這個姓氏,不能從內里崩壞?!?/br> 季海棠已然知曉沈清梅是怕她不知分寸鬧出事情來,反倒不是很著急,遂笑了笑:“母親玩笑,咱們自然不能做這個掀屋子的人?!?/br> 沈清梅點了點頭,只要季海棠這里不恨上她,便不會讓她更難辦…… 季海棠又接著說:“只是兒有一事不明,兒聽說阿月本是服侍兒生母的婢女,是阿娘懷我,把她送給阿爹的,卻怎么連個妾室也沒撈著?!?/br> 沈清梅一凝,朝左右望了眼,有些不信:“你可真不知道?” 季海棠…… 她如何會不知道?季映蘭兩母女那點子破事兒早就被人翻爛了,大抵是她母親懷她的時候,鄭月作為她母親的貼身婢女,趁著給季嘉文送參湯的的時機給季嘉文下了藥,爬上了季嘉文的床,季嘉文怕妻子生氣,便將此事遮掩了下去,誰知這婢女竟然懷了孩子,她母親震怒,恨得牙癢癢也不能傷了婢女肚子里的血脈,便立下了令,令鄭月此生為奴,永不能翻身。 但此事若是這樣傳出去,會損了季嘉文的名聲,便改成了她母親在懷孕期間送了婢女給季嘉文。 季海棠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想從沈清梅這兒再證實一番,看沈清梅這心思,一下便有了定論,扯著嘴角:“想來想去,不敢相信她有這樣大的膽子,一個賤婢卻能步步為營,算計到自己的女兒成了長史嫡女,想必她的女兒做了嫡女,她的身價也會水漲船高?!?/br> 沈清梅本就不滿意鄭月,也不太在意這樣的小卒子,經季海棠這樣提起,越發覺得鄭月太工于心計,且擅抓時機,她卻犯了輕視敵人的大計,臉上扯了一個干巴巴的冷笑:“是真小看了她,咱們在明,她在暗,確實難辦?!?/br> 季海棠忽然問了句:“阿娘死之前是她在侍候么?” 沈清梅臉上笑容一頓,轉眼望著季海棠,唯見她眼瞳深深,像是兩口古井,沉得駭人,讓人難以想象里面蟄伏著什么怪物,季海棠這樣問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