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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齡推開門,住西戶的秦嬸兒正蹲在井邊洗菜,抬頭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蒲齡全當看不見,走了過去摸鑰匙開自家的門。 “蒲齡,”在他進門前一秒胡媛叫住他,低聲道,“謝,謝謝?!?/br> 蒲齡嗯了聲。 老媽沒在家,中午大概在織帶廠吃了。 蒲齡上了二樓,打開陽臺,爬上連著陽臺一頭的一條短走廊。 走廊另一邊連著的是個朝南的小二層屋子的陽臺。 陽臺的墻壁很舊,被花花綠綠的各種不規則油彩圖案覆蓋滿了,看不出之前的顏色。 蒲齡俯身,在陽臺的窗子上敲了敲,沒人應。 他在灰蒙蒙的窗子上摸了一下,企圖從指尖摸出的道路中看清楚里邊的情景。 還沒等他把臉靠近,陽臺門被人從里邊用力地一拉,一雙微瞇起來的狹長眼睛探出來,不耐煩地看著他。 蒲齡站好:“午飯?!?/br> 宮野含糊地應了一聲,揉了揉腦袋,回了屋。 蒲齡跟了進去。 屋里光線很暗,充滿一整晚睡眠之后不健康的沉淀空氣,夾雜著些許油漆味兒,比外邊還熱。 蒲齡皺了皺眉頭,把書包扔在床邊的沙發上,起身去拉開了窗簾和窗戶。 新鮮的空氣涌了進來。 好多了。 宮野叼著牙刷,從擠在衣柜和開放式廚房之間的狹小衛生間里走出來,照了照衛生間對面墻上的鏡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千頁豆腐,番茄炒蛋,土豆絲?!逼妖g把兩個飯盒放到茶幾上。 “好素?!睂m野走過來,把茶幾上胡亂散著的幾張白紙揉成團扔到一邊。 蒲齡剛才就看到白紙上的畫兒了,顏色很雜,亂七八糟的,他也看不太懂,應該是宮野畫的。 他沒說話,去廚房拿了兩雙筷子。 蒲齡把筷子放到鼻子下邊聞了聞,沒有異味。思考了兩秒,他還是擰開水龍頭把筷子沖了一遍,然后抽了張餐巾紙,墊在給宮野拿的筷子的下面,打開自己的飯盒開始吃。 宮野洗完了臉,從衛生間里走出來,用套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把頭發高高地扎起來,坐到蒲齡的旁邊。 他在褲子口袋里摸了一陣,然后把摸出來的一卷紙幣塞到蒲齡的書包里。 蒲齡抬頭看他。 “這月的飯錢?!睂m野說。 蒲齡點了點頭,繼續吃自己的。 宮野是房東的養子,所有人都喊他衍哥。 據說他被房東撿到的時候,隨身裹著的小被子里放了張紙條,紙條上只有倆字兒,顧衍。 房東沒肯給他用這個名字,自己起了一個。 撿來的,野生的,就叫野。 房東死掉的老公姓宮,他就叫宮野。 宮野比蒲齡大三歲,不上學,個子很高,渾身上下最有特點的是他那一頭茂盛濃密的長發。他不剪,又嫌煩,經常拿塑料皮筋隨便扎起一束,高高地翹在腦后,看起來很有性格的樣子。 很有性格這話是馮寒說的,不是蒲齡說的。 蒲齡剛搬到這兒的時候六年級,到現在已經認識宮野五年多。 宮野這人很懶,廚房是擺設,如果不是要睡覺上廁所的話整個屋子都可以是擺設。 蒲齡從上初中開始就每天替他帶飯,外加收拾屋子,以此可以獲得一定的報酬。 蒲齡把書包拿過來放在腿上,翻出宮野藏進去的一卷錢,數了數,分出一卷塞回宮野口袋里。 “干嘛?”宮野吞了口飯,斜睨著他。 “多了?!逼妖g說。 宮野想把錢還給他,蒲齡按住他的手背。 “嘶?!睂m野皺眉。 蒲齡松手,看到他手背上的一片淤青。 “又打架?”蒲齡看著他。 宮野放下筷子:“你管我?!?/br> 宮野不笑的時候臉上像是罩了一層寒氣,他經常不笑。 他人就和名字一樣,野氣,暴躁,甚至還有那么點兒殘忍。 蒲齡在這兒住了五年多,五年里宮野臉上身上沒帶傷的日子屈指可數。 宮野有個小團體,團體成員四五個,都是些和他一樣整日沒事干叼煙逛馬路看誰不順眼就上去把人揍一頓的性格青年。 哦,宮野還是有事兒干的,他住這兒,給他養母收租。 “我怎么敢?!逼妖g平靜地說,收好飯盒要起身。 宮野皺眉道:“你才吃一半呢?!?/br> 蒲齡拉開門出去的前一刻轉頭道:“晚上不帶飯了,你自個兒解決?!?/br> “......” 小孩兒脾氣還挺大。 宮野自嘲地笑了笑,從床上找著煙,點了一根,靠在陽臺的窗邊抽。 從這里能看到蒲齡。 蒲齡走得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然后跳到自家的陽臺上。 然后拉開陽臺門進去了。 宮野隨便扒拉了幾口飯,把飯盒一蓋,拿了曬在陽臺上的球鞋去衛生間里刷。 晚上要出門,鞋還是得刷的。 鞋刷一半手機響了,他接起來,是羅英。 “在哪兒?”羅英那邊是萬年不變的麻將撞擊麻將的嘩啦聲。 “在家?!睂m野用腦袋和肩膀夾著手機,繼續刷自己的鞋。 “來我家一趟,有好東西給你?!绷_英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