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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個會護著他的人,他一夕之間失去了護體的盔甲,于是柔軟的內心迅速堅硬強大,已然是一個年輕男人的氣場了。 而與他形成對比的,是一向身為弘氏頂梁柱的家主弘卓,竟面色有些憔悴,眼底略有些青灰,眼神時不時落在前方的親子身上,卻又仿佛沒在看對方,正試圖透過對方看到別的什么。 父子二人一路沉默來到弘氏祖陵,下車的一瞬間卻忽然下起了雨。 保鏢繞過車頭,撐起黑色的打傘,分別打在弘卓弘夏軒父子二人頭頂。 今天的風格外大,偶爾會有幾滴雨被風刮到傘里來,弘卓盯著弘夏軒懷里的木盒看著,突然被上頭的雨水刺痛了眼睛,他一把拿過保鏢手里的雨傘,走到弘夏軒身邊:“給我?!?/br> 弘夏軒抬頭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嘴角冷冷一勾,竟沒有反駁、也不再試圖激怒對方,只是安靜且珍重地將木盒放到了弘卓手里。 這盒子這樣輕,輕地讓弘卓只一手就能穩穩拖住,還絲毫察覺不到重量。 可這盒子也這樣沉重,竟然壓的弘卓呼吸都凝滯一瞬。 他竟然……這樣輕嗎? 弘卓有一瞬的走神。 他曾經是抱過自己這個養子的。這個他對外宣布是親子,卻在對方死后告訴媒體是他養子的人,平日里最愛賴在他的書房里,一聲不吭地看著各種書,或者玩著平板,只為了等到他批完文件,道一聲晚安,對方才會乖乖去睡覺。 偶爾對方也會在房間另一頭的沙發上睡著,他便路過自己房間的時候順手把人抱回去扔到對方自己的床上。 一米八三的人,六十幾公斤的體重,那時在臂彎里還略微有些重量。 可如今這么一個木盒子,他卻忽然失去了對重量的感知。 這能有多重?兩斤?三斤? 單臂抱著骨灰盒,他一步一步朝專門整理空出來的墓地走去。 每走一步,胸膛里都會忽然冒上些若有所失。 這種感覺如同泉涌,一開始悄無聲息并不引人注意,但當填滿整個胸膛的時候,才忽然讓人驚覺它的存在,壓的人透不過氣。 面前就是挖了有兩米的深坑,弘靈玉今后長眠的地方。 眼前一個恍惚,這坑仿佛眨眼間突然變成了深不見底的陷阱,嘶吼著要吞噬些什么。 弘卓竟然下意識退后了一步。他常年運籌帷幄,穩若泰山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絲裂縫。 司儀臉上掛著憐憫悲苦的表情,出聲告訴他,是時候請逝者入土為安了。 于是他掛著出現裂痕的冰冷面具,有些麻木地交出手里的骨灰盒,眼睜睜看著那個木盒被放到深坑最底,然后又被黃土一捧一捧全然覆蓋。 那土礫撲在骨灰盒上的聲音,儼然仿佛他內心一角開始坍塌的聲音。 幾日之后。 弘靈玉正窩在窗臺上鋪著的厚厚墊子中昏昏欲睡,手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伸手摸索到震動著的手機,手背上纖細的絨毛染上了陽光般的金色。 “喂,您好?!鼻嗄赀€沒睡醒的聲音有股從容的慵懶腔調,帶著那么些沙啞,過了電之后很是好聽。 電話另一頭的人聽得一愣,接著一擰眉頭開始數落起他來:“章代秋,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了?你怎么還在睡覺?能不能有點出息?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說今年你爸要來的事情?你給我二十分鐘之內趕過來!” 弘靈玉的瞌睡瞬間消失的一干二凈,眼角睡到微酣時候的紅暈也被慘白代替,渾身的午后慵懶小意眨眼涼了個徹底。 他垂下眼,看著自己手背上透明的血管,睫羽輕輕扇了扇,“嗯”了一聲。 然后那頭的電話就很是嫌棄地切斷了,只留給他一段“嘟嘟嘟”的忙音。 C市5月的最高溫度已經有29度,弘靈玉卻仍舊認認真真地穿了保暖的貼身內衣,裹了毛衣圍巾帽子口罩,披上一件密不透風的加絨風衣才下樓打車。 即便穿的這么厚,當風迎面吹過來的時候,他還是被凍的一抖,打了個噴嚏。 出租車載著他只開了十五分鐘便到了不遠處的一個高檔小區里,弘靈玉下了出租車,刷了門卡進了小區里,跟著指示牌走了走有快十分鐘才找到那一棟樓。 他不被允許有這棟樓的鑰匙、這個家密碼鎖的密碼,因此他只能按下門鈴。 門鈴響了足有一分鐘,他聽見從二樓敞開的窗戶后頭傳來一聲尖銳的高喊:“小朱,去開門?。?!” 十幾秒之后,保姆那張神色匆忙帶著些慌張的臉才出現在門后:“少爺?!睂Ψ较袷羌敝貜N房,開完門喊了他一聲,說讓他自己換鞋就匆匆走了。 弘靈玉一言不發換上一旁的棉拖,取下口罩整齊地疊好收到上衣口袋里,原本也想把圍巾外套脫下來,可室內暖氣似乎開的不夠足,他才把圍巾拿下來一圈,就凍的縮了縮脖子,準備重新圍上。 就這么一小會兒的功夫,從二樓樓梯上下來的人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動作:“在屋子里你穿這么多干什么?把圍巾外套掛到門口。我不是跟你說二十分鐘之內要到,你怎么還是遲到了???你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吧我看你!” 弘靈玉自然不把這個所謂的“母親”放在眼里,但他沒有精力可以拿來同人吵架斗嘴,于是他脫下圍巾外套,找到茶幾上的遙控器,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