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沒聽他說完，把手機從耳邊拿開，按下紅色的掛斷鍵。

    這是他第一次沒聽沈經國說完就掛電話，他的手在抖。

    屏幕立刻亮起，沈經國又一次打過來，沈瑜惡狠狠按了拒接，動作堅決到像是要把屏幕砸出洞來，手指卻在屏幕上不住地晃。

    又是這樣，每當情緒過分激動時就會不受控制地發抖，很沒面子。

    “瑜哥?！焙味稍谂赃吔兴?，沈瑜抬頭，何渡關切地看著他，看何渡的樣子好像想要摟他，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動手。

    沈瑜嘆了口氣，伸手攥住何渡的胳膊，無法控制的顫抖總算稍微平息。何渡的手臂微微動了一下，最終沒有任何后續動作。

    “我想去看珠江?！鄙蜩ふf。

    “好，我叫車?！焙味蓻]有半分遲疑。

    第65章 珠江

    站在江岸邊，風終于稍微有了點冷意，沈瑜縮了下脖子，何渡看了他一眼，想把自己外套脫給他，被沈瑜阻止。

    “這附近有挺多游船碼頭?！焙味煞c評軟件，“我找個近點的？”

    “不用，我不想坐船?！鄙蜩ふf，凜凜江風吹得天地都染上了涼意，向來溫暖的南國此時終于有了幾分秋天該有的蕭索。

    “我就想找個離江近一點，安靜一點的地方，稍微呆一會兒?！鄙蜩び职吹袅艘粋€沈經國打來的電話，感覺喉嚨里哽著氣，說話都發抖。

    讓沈瑜沒想到的是，何渡臉上竟然露出幾分遲疑，他糾結了一會兒才問：“你……不會跳下去吧？”

    沈瑜一愣，在這個情緒即將失控的關鍵時刻，他居然被何渡這句話逗樂了，忽然回想起幾年前他站在江邊的場景。

    他盯著何渡看了一會兒：“你還知道我跳過江??？”

    “知道?！焙味煽粗?，眼神還是很緊張，“你如果真要去江邊的話，必須讓我拉著你?！?/br>
    沈瑜繼續盯著何渡，何渡的臉被風凍得有點發紅，眼里映著珠江的細碎波光，那種不加掩飾的擔憂被沈瑜看在眼里，奇跡般讓他此刻狂躁的情緒得到了些許安撫。

    “好?！鄙蜩ばα艘幌?，“我也不會跳的?！?/br>
    沈瑜走在前面，何渡跟在后頭，拉著他胳膊。

    珠江上，不時有游輪和貨船經過，兩岸高樓林立，燈光照耀，江面上還有大橋橫跨，一派繁華景象。

    但最鄰近江邊的岸上，人影卻小的像螞蟻，燈火也照不到這個角落。

    沈瑜和何渡就站在這個角落里。

    沈瑜不停地深呼吸，大概往復了十來次，他的憤怒總算稍微平復了一點。何渡一直看著他，憂心忡忡。

    “這么緊張嗎？”沈瑜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下。

    “嗯?！焙味牲c點頭，嘴角繃得很緊，神情極其嚴肅，“你五年前也是這樣子?！?/br>
    如果何渡安慰他今天發生的事，也許沈瑜的心情會越來越差，可是他一直擔心沈瑜像五年前一樣跳江，這就讓沈瑜覺得有點好玩，還有點暖，他的心情甚至稍微得到了平復。

    沈瑜在小土包上坐下，何渡立刻也跟著坐下。他們腳下兩三米就是珠江水，小小的浪花拍在岸邊，潮汐般發出輕響。

    “你知道我那時候為什么要跳江嗎？”沈瑜問。

    “不知道?！焙味烧f，“愿意告訴我嗎？”

    沈瑜笑了下：“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會兒正好期末考完，我化學沒考好，掉出年級前十，被我爸臭罵了一頓。本來他每個月會給我五百塊錢零花，那個月也就沒給。我那時候有個朋友……”

    “叫吳凡嗎？”何渡問。

    沈瑜驚訝地看著他：“這你都知道？”

    “也是碰巧?！焙味烧f，習慣性地抬了下嘴角，一點笑意也沒有。

    “就是他?！鄙蜩@了口氣，回憶起這個人的恥辱程度就只比回憶自己的家人稍微低一點，“你也知道那時候我的人緣很不好，所以我迫切地想要一個朋友，吳凡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他對我還可以，主要是他愿意聽我說話……我就把他當成我最好的朋友。大概有一年多吧，我每個月的零花錢都會給他一大半?！?/br>
    何渡抓著沈瑜胳膊的手無意識用力了一點：“然后呢？”

    “然后那個月我沒錢給他，可能剛好他也有煩心事吧，連裝都沒在我面前繼續裝下去，直接炸了?！鄙蜩ぬь^看了看天，城市的夜空很難看到星星，只有月亮溫柔地映照著江面，“我追著他到教學樓里，想問他發生了什么事，沒想到他跟我說，你不會真以為我們是朋友吧?！?/br>
    何渡沒說話，沈瑜也沒看他。這還是沈瑜第一次跟別人說起這件事，他以為會爛在自己肚子里，因為實在是恥辱到開不了口。

    “我不是在乎錢，你明白嗎……”沈瑜又嘆了口氣，聲音有點啞，“可是我跟他說了那么多，我……”

    “你就是把他當成朋友，才會把什么都告訴他?！焙味烧f，“可他是個畜生，他辜負了你的信任?！?/br>
    “對?！鄙蜩せ厥诌×撕味傻氖滞?，總感覺手里要有點什么，才能稍微感到一絲安穩。

    “其實現在想想，真就是屁大一點事，可那時候我就是受不了?！鄙蜩ぷブ味傻氖滞?，心情稍微平和了點，甚至笑了下，“挺傻的吧?！?/br>
    “對你來說是小事，對我來說也許是大事，人的評判標準本來就不一樣，沒必要因為這個妄自菲薄?！焙味烧f，“雖然我不支持跳江這種行為，但我能理解，這件事對當時的你來說非常重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