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姑太太?那不就是小姑姑?玉珠抬頭,把筆擱在一旁,問白芨,“怎么回事?小姑姑是出了什么事情?” 白芨也有些慌張,就跟玉珠說了這事兒,“一早起來,奴婢過去老太太院里找杏兒玩,看見門房領著個男人匆匆進門,不一會,里頭聽見老太太的哭聲,還說,說甚‘我可憐的閨女,芳苓啊,這可該怎么辦?!?/br> 白芨說完問玉珠,“姑娘,您說姑太太這是出了什么事情?” 玉珠坐在榻上不言,能讓祖母哭這般傷心,小姑姑的事情就很嚴重,肯定會找了各房的人去商量,只怕還會讓人去小姑姑那邊一趟的。 不一會兒,老太太院中的杏兒就過來了,請木氏過去,老太太有話要說。玉珠兒等著杏兒離開,推門房門出去站在廊蕪下,見木氏正打算出院門,她喊了聲娘,“娘,您要過去祖母那邊嗎?姣姣也想去看看祖母?!?/br> 木氏也不清楚老太太是要做甚,猶豫了下,見著玉珠水潤的眸子直直的望著她,心軟起來,伸出手來,“快過來,娘帶你一塊兒過去?!?/br> 甘草從房里拿了件斗篷出來給玉珠系上,這才牽著她的手隨木氏一塊去到老太太院子里。 才進月亮門,就見著廊蕪下站著幾個丫鬟婆子,俱是一聲不吭,房里隱約傳來老太太的哭聲和老太爺擲杯子落地的清脆聲,“混蛋!什么玩意,也敢這般對我們芳苓?!?/br> 這是老太爺的叫罵聲,這般一說,老太太哭的更加傷心。 木氏心里咯噔一聲,目光落在姣姣身上,想要甘草把她牽回去,不想玉珠就拉著她的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見著老太太坐在太師椅上哭的傷心,玉珠心里也跟著難受,她松開木氏的手走幾步到老太太跟著,握住老太太滿是褶子的手,軟軟的道,“祖母,您別哭了,姣姣看著心疼?!?/br> 老太太抱著玉珠哭的更加傷心,玉珠無措的輕撫她的背。 木氏上前,“母親,您這是怎么了?”想著方才在外頭聽到公公說芳苓,便問,“可是小姑子出了什么事情?” 杏兒站旁給老太太拭了下眼淚,老太太點點頭,“是芳苓出了事情?!?/br> 說話間,陶氏和林氏也都過來,見屋子里碎了一地的瓷片,老太太眼睛也是紅腫的,兩人都是一驚,就問出了何事,老太太才哭著把事情說了一遍。 一大早,府外忽有人敲門,門房老叟開門,見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普通男子,問道是什么,那男子說,是替府上姑太太送信的,老叟把人引進老太太院中。 老太太看完就哭了,哭了好半晌,男人吶吶的問老太太,“老夫人,送信的時候說了,要是送來,可是給我三十兩銀子的?!?/br> 這男人也就是個送信的,他是個挑貨郎,有次路過一院子后門,里面探出個瘦巴巴的小丫鬟,塞給他一封信和一兩碎銀,告訴他若是能把這封信送到京城勇毅伯府上,可以再找府上的人拿三十兩銀子。 他是不信的,回家看著那封信和手中的一兩碎銀,猶豫許久,覺得或許該賭一把。他是個走貨郎,一個月好的時候也不過賺大幾百文錢,三十兩銀子可就是一筆巨款,就這么真的找了匹馬,快馬加鞭趕來京城找到勇毅伯府上。 把信遞給那穿著的金貴的老太太,老太太就哭起來,他等人哭完才敢開口要了銀子。 沒想到老太太讓身旁的丫頭取了五十兩銀子遞給他,還紅著眼眶問她,“你還有別的信兒?” 男人搖頭,“沒了,就是一個干巴巴的小丫頭從后門露了個臉,把這封信和一兩碎銀子遞給我,看著挺慌張的,還時不時回頭張望著?!?/br> 男子也不清楚發生什么事,那戶人家他是知道的,縣尉家的,聽說家里主母身子有問題不能生養,現在看來,那主母應該就是勇毅伯府上的姑太太吧,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還要一個外人給娘家送信。 見問不出什么,老太太就讓人把男子送出府,又雇了輛馬車送人離開。 老太太又看了遍書信,里面是女兒芳苓的筆跡,到底是伯府,那些年就算落魄,也都讓兒女讀了書的,芳苓寫的一手秀麗的好字,上面是芳苓的求救信,說的是她自年初回去后的遭遇。 年初帶著小丫鬟和老太太嫂子們給的三百兩銀子一些首飾回了烏觀縣,那是距離京城幾百里的一個小縣城,小地方人戶不多,什么就傳的特別說,鎮上都知道縣尉家的太太不能生養。姜芳苓回去后日子也還是照常過,每日聽著婆婆的辱罵,受著丈夫的冷漠。 她帶著銀子回來的事情并沒有告知陳家人,這般的日子過了好幾月,不想那日出門一趟,回房間發現籠箱被撬開,她的包袱也被人翻開,里頭的三百兩銀票和嫂子們給的首飾都不見了。 姜苓芳氣的渾身發抖,出去就找了她婆婆午氏,午氏卻不承認,姜苓芳就說要報官,午氏破口大罵,還是不肯承認,姜芳苓惱怒不已,轉身就打算出去報官。 午氏卻一把扯住她的頭發把人扯了進來,隨后她就被關在了屋子里,午氏不許她出門,等兒子陳彥回來后惡人先告狀,說姜芳苓出門勾搭男人,敗壞她的名聲。 是桂枝和姜芳苓身邊的小丫鬟跪下來求著陳彥,說并無此事,是姜氏銀票和首飾被動,打算報官被才被午氏關起來。 桂枝是姜芳苓陪嫁丫鬟,那個被午氏強行關在房中做了陳彥通房的可憐人。 午氏見瞞不過,拉住兒子進房破口大罵起來,“是我動了她的東西又如何,家中這個光景,她從娘家拿回這些銀兩還不肯給我們用,是她不賢惠!這樣一個不下蛋的女人,你不休她便是恩賜,竟還敢有二心?!?/br> 第49章 午氏罵完不解氣,跟陳彥說,“你看看你娶的這是什么媳婦,就是對她太好,做個縣尉夫人,整日什么活計也不用干,供她吃喝,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依我看,就該休了她!我兒,這種女人就不該慣著,打她一頓就老實了?!?/br> 她說話聲音大,院子里頭都能聽見,桂枝和小丫鬟相識一眼,都有些擔憂。 桂枝是姜苓芳的陪嫁丫鬟,另外個瘦巴巴的小丫鬟叫喜鵲,是姜苓芳見她可憐買回來的,那時候喜鵲在人牙子手中都快病死,她不買,喜鵲的命大概就是等死。 買喜鵲時陳家剛出事,陳彥還只是個舉人,他爹陳有為律學博士,在國子監受賄打壓別的學生,事情敗露,陳有為被關進刑部,陳家為了救他,家底都快掏空,好不容易把人撈出來,這京城是待不成,把家中的東西和宅子變賣,動用所有關系在烏觀縣給陳彥找了個縣尉做。 才出事那陣子忙,后在烏觀縣安家,午氏就總嘀咕為什么多買個丫鬟回來,家里都快揭不開鍋甚的,后見喜鵲老實的很,使喚她使喚的最勤,偶爾心情陰郁還會抽喜鵲幾鞭子出氣。 姜苓芳每次偷偷給喜鵲擦藥時總忍不住落淚。 陳彥畢竟是個舉人老爺,現在還做官,豈敢真聽老娘的話去打自己太太,傳了出去,他這官也做到盡頭。況且,他遲疑了下,跟午氏道,“娘,這樣不好吧,畢竟是芳苓自己的嫁妝,且聽聞勇毅伯府如今是惹不起,好像哪位姑娘被封縣君,芳苓的侄兒姜珩也中了探花?!?/br> 說起姜珩這個探花,午氏和陳彥心中都不舒服,姜芳苓年初回去還不過是個解元,殿試就中了探花,讓陳彥這個讀了十幾年書還是舉人的抬不起頭。 午氏冷笑一聲,“那又如何,嫁到我們陳家,就是陳家的人,死也是陳家的鬼?!?/br> 母子兩人叨叨許久,陳彥過去廂房看了姜苓芳,見她面無表情的坐在榻上望著窗欞外的一顆桃樹發呆,他挨著她坐下,勸道,“芳苓,你別怪我娘,實在是家中太困難,你身上既然有銀錢,為何不肯拿出來用,眼下是有難,熬過去,等我調回京城不就好了嗎?況且你這么些年沒身孕,我娘都不曾說甚,不過是納了你的丫鬟做通房,要是擱在別家,早就好幾個妾氏了?!?/br> 那是因為陳家連納妾的錢都給不出,姜芳苓冷笑一聲,她想著年初玉珠同她講的那個故事,直直的盯著陳彥,冰涼涼的話從口中說出,“我曾經聽聞過這樣一個故事,我講與你聽吧?!敲缷D嬌姿艷質,成親數載,與夫恩愛,奈何數載未孕,婆母終日苦嘆哀泣……'”她一字不露的把當初玉珠說給她的野話故事講給陳彥聽,無視他越來越鐵青的臉色,問他,“你說,這是為何?” 本就是個小院子,廂房里的門窗也未曾關閉,外面的桂枝和喜鵲都聽的清清楚楚,兩人相似一眼,有些恍然。 就連午氏也聽到,沖進去就給姜芳苓兩巴掌,指著姜芳苓怒罵起來,“還敢詛咒我兒,我同你講,你就是個不下蛋的,就是你身子有問題,竟還敢怪在我兒頭上,我打死你……” 說著又是幾巴掌,桂枝和喜鵲沖進來攔住,也被踹了幾腳。 姜芳苓匍匐在榻上,死死的攥著拳,臉上火辣辣的疼,等午氏終于消停,她直起身子,冷冰冰的說,“我要和離,你們陳家把嫁妝和三百兩銀子還我,我要和離?!?/br> 從娘家回來時,和離的想法不時在腦中冒出,卻一直沒真的下定決定,直到此刻,她才想清楚,她要離開這個牢籠。 午氏冷笑,“想的美,你生是我們陳家的人,死是陳家的鬼,從今天起,你就老實待在房中,一步也不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