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皇后率領眾妃入座,后妃們按品階找到屬于自己的座位,永蓮公主和賢妃離她最近。 戲臺一開幕,眾人都開始認真聽戲。故事很新,有別于以前聽過的老戲,后妃們都被故事吸引住,皇后也看得十分認真。 慢慢地,永蓮的臉色越來越白,雙手死死地絞著帕子。賢妃神色復雜地偷偷望皇后一眼,皇后似無所察覺,依舊在看戲。 有些心明眼亮的后妃們漸漸看出些門道,臉色變得十分的微妙。 臺上的戲子們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永蓮恨不得捂起耳朵。她在心中怨恨皇后,召集后妃們看這出戲是何用意? 這分明是在暗諷她! 她心中惱怒,她曾如戲文中的一般,動過弄死文齊賢的念頭。但卻還沒有出手,也是段鳳娘的事情給了她提示,她才沒有急切地行動。 段鳳娘能嫁入段家后保有清白之身,而且還成為段家的姑娘,再次被接進常遠侯。既得了美名,又覓得良緣。兩全齊美,何必再執著于弄死礙眼的男子?或許她可以用另一種法子謀取自己的姻緣。 她垂著眼,想到平家公子墜馬一事,似是想到什么,抬起頭來,也裝作認真地看戲。 戲一落幕,戲臺上的大幕拉起。戲子們被勒令留在后臺,不能輕易出去。 皇后先起身,后妃們恭送她離開,才開始三三兩兩小聲地議論戲中的故事。有的義憤填膺,有的忿忿不平,罵戲中公主狠毒。 永蓮和賢妃一言不發地走開。 妃子們散去后,宮人才放戲子們出來,又查驗一番,送他們出宮。 晚間,祈帝歇在德昌宮。 皇后與他說起今日看戲一事,祈帝隨意問道,“何時出的新戲,竟讓你們如此稱贊?” “許是近日才出的,meimei們都看得入神,想來還是不錯的。只不過臣妾看著心中覺得不太舒服,世間竟有那般惡毒的女子,為了一己之私,不僅謀害他人,還意圖弒夫?!?/br> “哦?是什么樣的戲?” “這戲名叫〈一品紅〉?!被屎蟠鹬?,服侍祈帝脫靴。 祈帝一聽,瞳孔微縮。 皇后服侍他上塌后,自己也輕手輕腳地上去。 ☆、第110章 胎動 翌日早朝后,祈帝命身邊的大太監講講那《一品紅》的故事。 正講到公主派人去刺殺未來駙馬時, 外面有人來報, 說文駙馬遇刺, 好在沒有刺中要害,傷勢不重。 大太監驚得立馬閉嘴,垂手低頭。 祈帝的臉沉下來, 看向大太監,“講, 怎么不講了?給朕好好地講完?!?/br> “是,陛下?!?/br> 大太監聲音壓低, 緩緩地講著, 小心地查看著祈帝的臉色, 祈帝的臉色黑沉沉的, 一言不發地盯著殿內的金柱。 殿內空蕩蕩的, 大太監的背都被汗水濕透。低而細尖的聲音回響在殿內, 為這個故事增添了一份詭異。 刻意壓低的尖利嗓音,如兩刀相刮的聲音一般, 一下下地劃在人的心上,拉起陣陣心悸。不由得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渾身冷顫。 祈帝的手不自覺地抓緊龍椅的龍頭扶手,死死地握緊。等那聲音停止,才慢慢地松開, 眼底似寒潭深淵, 漆黑一片。 大太監講完戲, 雙手交握在腹處,垂首。 金殿中靜得壓抑,半晌。祈帝抬起手,揮動兩下。大太監如釋重負,彎著腰退出殿外。 文駙馬遇刺,這樣的大事肯定要告知永蓮公主,永蓮公主驚聞文駙馬遇刺的消息,愣得半天沒能回神。她根本就沒有派人去做此事,文駙馬怎么會遇刺? 賢妃一臉的不贊同,“蓮兒,你怎么能這么糊涂?” “母妃,不是蓮兒做的?” “不是你做的?”賢妃慢慢地坐下來,永蓮說不是她做的,定然就不是她做的。要不是永蓮做的,那是誰做的? 京中最近才出現那新戲,怎么就這么巧,文駙馬就遇刺? 昨日她們看過那戲,今日就出事,事情太巧,她不得不懷疑是皇后動的手腳。永蓮也和她想到一塊去,母女二人對視一眼,心明如鏡。 賢妃立馬派人備些補品和賞賜,送去文家。永蓮公主則整理儀容,滿面哀傷地往前殿去。 金殿中的祈帝聽到太監的通傳,命永蓮進來。 永蓮未語先流淚,泣不成聲,“父皇…文公子怎么會遇刺?究竟是什么人干的…父皇,您要為兒臣做主??!” 祈帝俯視著她,臉上神色難辯,“你快起來吧,朕已知曉,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眼看著你們就要完婚,竟有人膽敢行刺,實在是狂妄自大,不把皇家放在眼里?!?/br> “父皇…您一定要查清楚,兒臣聽得都心驚。簡直就跟那戲里面唱得一樣,太過巧合,兒臣心里不安,總覺得是有人故意為之。父皇您還記不記得,趙家的那位趙鳳娘,就是原先的鳳來縣主。她先是和段府公子成親,不知為何變成兄妹,聽說未曾做過真夫妻,平家表哥半點不嫌棄她,重新接她進侯府,誰知前幾日竟然墜馬。兒臣心里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太對勁?!?/br> “不知死活?!逼淼劾浜?。 永蓮又道,“父皇,兒臣覺得京中突然興起的戲文太過蹊蹺。就跟照著段鳳娘的事情寫的一樣,偏偏還紅遍京中。連母后都知道這出戲,請人進宮表演。兒臣昨夜里想一縮,覺得十分不妥,可也說不上為什么?” “這事你不用管,只管安心待嫁即可?!?/br> “是,父皇,兒臣擔心文公子,母妃剛剛已派人送補品過去,不知他傷得如何?” “不重,婚期照舊?!?/br> 永蓮臉上淚珠猶在,露出一絲笑意,喃喃道,“那就好?!?/br> 祈帝的眼睛鎖住她臉上的表情,心中的狐疑減少一分。安慰她幾句,也命人將賞賜送到文家。 賢妃和祈帝的賞賜一前一后的地送到文家, 文家人自是感激不盡,領頭的太監還進屋見過文齊賢,文齊賢躺在床上,看樣子是傷在前胸。文沐松送走宮中來使后,轉身進屋。 文齊賢臉都是白的,疼得直皺眉,他上前按住侄子的身體,“好好躺著,傷勢看得嚴重,實則只傷在淺表,將養一段時日就可復元?!?/br> “四叔,你說我們這樣做能有用嗎?” “姑且一試吧?!?/br> 文沐松臉色嚴肅,京中自傳起那出戲后,他就起了心思。無論那寫戲之人是無心還是有心,他都想借勢。 沒有指望陛下能改變心意,天子旨意不能改。不過是想借此給永蓮公主一個下馬威。永蓮公主若不想別人將她和戲中之中相提并論,勢必就要善待文家人,而不會輕易擺公主的架子。 他們文家比不上京中的世家,本就偏居滄北,百年來未曾出仕。就怕永蓮公主嫁過來后,驕縱蠻橫,鬧得家中不得安寧。 文齊賢覺得傷口疼,咬著牙說道,“我聽四叔的?!?/br> 要想夫綱振,吃些苦頭算什么。 文沐松讓他好生養傷,起身離去。 院子里,孫氏帶著丫頭們在煎藥,賢妃送來的東西都被文思晴拿走,連藥材都沒放過。 她不過是妾室,哪里敢管小姐的事情,那些東西怎么也不可能落到她的手中??吹轿你逅烧驹谖葑娱T口,她撥弄一下落在額前的發絲,朝他溫柔一笑。 文沐松也看到她,沒有任何的回應。孫氏長得只能算是清秀,加上年紀不小,再如何溫柔也看得太多,在他的心里激不起半點漣漪。 他抬腳,朝大門口走去。孫氏望著他的背影,滿是愛慕的眼中漸漸露出失望之色。她收回視線,繼續著方才的事情。 也許再過段時間老爺就會變好吧,她放在心里想著。任誰不能再參加科舉,都會深受打擊,何況是老爺這般自傲的人。這樣也好,老爺無心婚娶之事,她還是老爺身邊的唯一女子。 文沐松穿過幾條巷子,轉到正街,沿著街道慢慢前行。突然他看到胥家的馬車,正停在前面,鬼使神差般,他停下腳步,朝馬車停放的鋪子里望了一眼。 鋪子里,雉娘陪同胥夫人和山長夫人在挑選東西。胥良岳三日后大婚,胥夫人帶著她們出來再挑些合用的東西。 雉娘不經意地側頭,就看到站在鋪子外面的文沐松。 文沐松覺得眼前一亮,她比以前似乎長開了,更加貌美動人。不復在渡古時的柔弱無依,散發出歲月嫻靜的動人之美。 雉娘只是看他一眼,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便轉過頭和胥夫人商量要買的東西。 文沐松不舍地往前走幾步,立在前面一個鋪子前,沉默良久。 要是當初趙大人同意將女兒許配給他,那般嬌顏玉肌的美人就是自己的妻子。而他因為娶了皇后的外甥女,也不可能會被陛下剝奪科舉的資格。 趙家趨炎附勢,看不上他??傆幸惶?,他會讓趙大人后悔當初的決定。 他握著拳,重新往前面走。 胥夫人和山長夫人似乎在為買哪個東西意見相左,招雉娘過去相商。雉娘看著她們手中各自拿著的料子,相同的布料,就是顏色不一樣。 她笑道,“既然喜歡,不如兩色都買吧?!?/br> 胥夫人猛然笑起來,“看我,真是著相了,白白地讓弟妹笑話。雉娘說得對,全買吧?!?/br> 山長夫人自是同意。 東西買好后,幾人決定回府。 胥夫人和山長夫人乘一輛,雉娘獨乘一輛。雉娘的馬車要小些,為了避免人磕著碰著,里面鋪著厚厚的墊子,四壁也包著一層軟墊。 馬車緩緩地駛朝街道出口駛去,快到街頭時,只見路被人圍得水泄不通。有路人的嘲笑聲,似乎還有女人嚶嚶的哭聲。 人群中有人調笑地高喊,“這位爺,你不如就把這美人兒帶回去吧。俗話說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她雖是個唱小曲的,卻對你真心一片,莫要辜負美人恩哪!” 隨后,四周的人響起哄笑。 “我已經說過,這女子我不認識,恐怕是認錯人?!?/br> 雉娘聽出文師爺的聲音,她想了想,命青杏下車。 青杏領會,下車后悄悄地擠進人群之中。 被眾人圍在中間的文沐松黑著臉,望著跪在地上的女子。女子名喚小玉紅,是春風閣里面賣唱的小娘子。 她長得清秀,眼神十分嫵媚,哭起來頗為動人。圍觀的人中,曾有幾個對她起過歪念卻被嚴辭拒絕的,他們忿忿不平地看著文沐松,不知這窮酸怎么就得了小玉紅的心。 小玉紅為了他,不惜自甘為妾,只愿伴在他的身邊。 文沐松確實去過春風閣,也曾點過小玉紅的曲。不過他那是因為掩人耳目,策劃買兇假刺侄子,怎么料到這小玉紅會尋到自己,粘著不放。 “姑娘我真不認識你?!?/br> “得了吧,你別再裝。她是春風閣的小玉紅,你哪能不認識?!比巳褐杏腥顺雎?。 文沐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小玉紅姑娘,我想起來了。前幾日我曾在春風閣喝過茶,可并未和姑娘親密接觸過,為何姑娘要纏著我。我出身不高,以姑娘的相貌,足可以找一個大戶人家,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br> 小玉紅嬌滴滴地哭著,一臉的傷心絕望,“爺,您在茶樓里瞧中奴,約好和奴私下相會。您忘記是怎么夸奴的嗎?您夸奴冰肌玉骨,觸手生香,滑如雪脂,怎能說未曾和奴有過肌膚之親?奴雖卑賤,卻十分仰慕爺的才華,愿和爺吃糠咽菜,求爺您帶奴走吧!” 人群中響起酸酸的叫好之聲,有人說文沐松不是男人,哪里能提上褲子就不認人。還有人說小玉紅有情有義,說不定就是一段佳話。 文沐松被圍在中間,走都走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