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聶昕之便沒再“鬧”了,不等對方邁開步,主動跑去將被他扔掉的衣服撿回。 郁容欣慰一笑。 盡管兄長偶爾犯熊,好在他有一大優點,就是聽得進自己的嘮叨,有“錯”也及時改。 想到這男人年少時遭遇的痛苦,他便不由心生憐惜,想對其更包容、更溫柔一些。 回到臥房,郁容柔聲道:“我去煮些沸水,給兄長調碗解酒湯?!?/br> 聶昕之喚著他。 郁容疑惑地頓足。 聶昕之拿起天精寶珍衣,形似女式上衣、實則作頭罩的那件,道:“穿戴麼?” 郁容:“……” 才不承認,有一瞬想歪了。 遂發現,聶昕之只是在問他要不要拿那玩意兒束發。 郁容輕咳了聲:誒,自打開了葷,有時候思想就污得厲害。 便是正色,他搖頭說:“太花哨了,我沒打算穿戴這套寶衣?!?/br> 聶昕之靜默,垂下了眉目。 郁容奇怪地看向他,這家伙幾分鐘前還說什么破爛流丟的,將衣服給扔了,怎么突然改變了態度。 有問題就直說,與他家兄長無需忌諱。 郁容便又開口了:“兄長在想什么?” 不知為什么,莫名覺得背后發寒。 聶昕之保持著有問必答的好風度,說:“所謂寶衣,雖名不副實,不足以稱寶珍,細觀之下,卻有幾許意趣?!?/br> 郁容附和點頭,沒太在意對方說甚么,想著,兄長怕是醉意郁于頭腦,言行有些不同于尋常。 只聽,男人表示:“容兒衣其于身,必是風姿別具?!?/br> 郁容怔了怔,循著男人的視線,向下,落在了鮫衣與寶衣下衣上,瞬時明白了這家伙的意思。 感情不是他的想法污。 這家伙其實真想看他穿……透明裝搭配“小褲褲”嗎? 郁容默了,少刻,忽是輕笑了。 他折回,走到男人跟前,十分豪邁的,直接跨坐在對方的腿上。 聶昕之及時地伸手環著人,好讓其坐得穩當點。 略回憶了一下當年看過的情愛類影視劇,郁容湊在男人的耳畔,低低地、柔緩地喚了聲:“兄長……” 聶昕之面色不改,一雙黑幽幽的眸子,則仿佛越發地深沉了。 覺察到腰身上的大掌不安分了,郁容忽地掙開了男人的束縛,站起身與對方拉開距離,笑容溫軟:“你再歇息會,我去小廚房?!?/br> 聶昕之默默地盯著他看。 郁容略心虛,遂想起之前自己“心火焚身”的經歷,當即便理直氣壯了,復又招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房間。 獨自走在檐廊上,回想著適才的一幕,他不由得偷笑了。 一股得意感油然而生,郁容輕哼了聲:真當他是面團捏的,沒一點兒脾氣嗎! 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兄長撩了不負責的事干過不止一回兩回了,居然還想讓他穿情趣裝……報復這一下下,算不得什么吧? 反正也沒怎么“玩大”——畢竟武力值的差距在,怕玩脫了就沒法脫開身——算是小小地撩撥了一把。 大概、興許,點燃了那家伙的心火了? 揣測一下聶昕之適才的心情,郁容就樂了。 樂著樂著,人便到了小廚房門口。 郁容忽地覺察到一絲異樣,尚來不及警惕,便是腳底一空。 熟悉的,眼暈頭眩。 伴著一陣失重,他感覺到耳畔清風微急。 定了定神,郁容確定自己被人“綁架”了…… 有些懵。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被綁架到臥房的郁容,忍不住腹誹了起來—— 兄長也太小氣吧啦了吧? 不就是在他身上點了把火麼! 至于這么斤斤計較嗎! 第147章 玩鬧完了, 心思重歸于正事。 由“認親”引發的戶籍身份問題須得解決,郁容……只能靠著聶昕之幫忙了。 既是伴侶嘛, 互幫互助, 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至于其他的人與事,那個杜離也好,蘇家也罷, 都無需他費神。 費了也白費。 郁容有自知之明。 反正有架海擎天的兄長在,他安心做好這提針執刀的大夫就夠了。 拋開顧慮,郁容將主要心神與精力放在自己的本職工作上。 給周昉禎復查了身體,再將所需的滋陰壯陽大補丹,全數制備好了交付給對方; 也沒有忘記, 那登門“認親”的劉根生,提到的他家孫兒病重一事。 不提“認親”這一事背后隱藏的惡意, 單說劉根生父子, 不過是遭人利用,其情可??;再思及起主要動機,是孫子病重,求醫無門, 其心可憐。 待得郎衛質審完了,確定劉氏父子確實沒別的問題, 郁容便叫來了二人, 表示愿意給他們家的小孩看病。 確定郁容真的不是自家侄子,本已絕望的劉根生及其子,激動得險些沒哭了出來。 遂見到了只有小名、叫小寶的小孩兒, 其面色萎黃、肌體羸瘦,露在衣服外的皮膚上疥瘡癰腫十分顯眼,只憑rou眼,望診這一番,郁容心中便有了數,可能是乳食不當或者寄生蟲感染,導致小兒代謝異常,進而形成疳證。 能這么肯定,也是因為在物質水平與醫療條件皆有限的時代,疳證與痘證、驚風、痧證,是兒科最常見的幾大要證惡候。 疳者,營養不良??紤]到劉根生一家的生活環境,郁容對這小孩的病源、病機等推斷了個七七八八。 具體問題當然還得仔細辯證。這叫小寶的孩子,明顯不單純是簡單的營養不良。 “容哥,他是不是跟你長得挺像?” 閑極無聊的聶暄,跑來看郁容治病,自發幫忙遞個小物件什么的。他打量了一番小孩的面貌,壓低著嗓音,湊在年輕大夫耳畔低語。 郁容微頓,也跟著端詳小病人的長相。 或可能是不怎么經常照鏡子,他沒太在意這小孩與自己有多少相像的問題。 此時細觀,五官輪廓什么的確實有種熟悉感。 難怪聶暄之前會誤認。 郁容想到聶昕之精心為自己補苴“身世”一事。 從這劉根生爺孫三代的相貌看,成為他“生父”的那個郁大寶,想必在外形上真的與自己相似之極,或者應該說,自己長得像已故之人。 稍有些許感慨,倒沒什么特別的想法,這世間巧合的人與事從來都不少。 郁容沒跟聶暄閑話,斂起多余的想法,認真給小孩兒看起病。 觀其整體狀態,再望舌頭與指紋,遂問起站在下方、神態間盡是小心的劉根生,關于小病人的詳細情況,遂是切脈,再行按壓等多種診斷手法。 郁容不自覺地凝眉,看向劉根生,說:“小寶飲食不當,腹內又有蛔蟲作祟,以至泄瀉不止,病情有些嚴重?!?/br> 按照當前的醫療狀況,其實是很嚴重了。 飲食的問題,引發營養不良只是一個方面,小孩泄瀉頻度,約莫一初時沒受重視,損陰于內,乃至耗傷津液,及陽脫于外,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虛脫”證,是為氣血嚴重耗損。 小寶的情況再拖延下去,亡陰亡陽,重者昏迷,乃至生命都有危險。 好在不是沒有救治的辦法,針對脫證予以急救,挽陰救逆、回陽固脫,對如何治好小孩,郁容心里有數,嘴上沒說得特別仔細,免得嚇壞了劉氏父子。 便是如此,劉根生聽了,仍緊張不已:“這、這可咋辦?” 郁容道:“我先給施個針,回頭給開幾個方子,”思及這家子的現實情況,直說,“這兒有現成的藥材,等等我配上了幾服藥,你們拿去煎湯?!闭Z氣放緩,微帶嘆息,“小寶之病雖有幾分嚴重,并非不可解,問題的根源卻在于飲食上,日后……” 頓了頓,有些不知怎么說。 小寶的急癥就算治好了,之后需得精心調理,才能慢慢變得健壯。 可劉根生一家是罪奴,生活環境與物質水平嚴重受限,條件就那樣,一家子的溫飽都成問題,哪能講究太多?否則能給小孩吃好的,又如何舍不得,何至于因著飲食不當,導致疳證,進而并發多種疾病。 事實上小寶的情況并非個例,這個時代小兒夭折多,自不是沒有原因的。 按捺下種種想法,郁容斟酌了一下,道:“飲食問題,等將小寶治好了,我再細細與你們說?!?/br> 人參什么的貧苦人家吃不起,好在不是災荒年,山間野地里有許多野菜,若非常見的那幾種,許多人都不會吃。如能合理用于食療,配合點如龍膽草這類常見的野生藥草,等劉氏父子回去官窯,或也能應付小寶后續的調理問題。 劉根生父子滿口皆是感激。 郁容微搖搖頭,不再耽誤時間,忙活了起來,為給小寶施針作起準備,畢竟是才幾歲大的小孩兒,有時候難免會鬧騰。 也是考慮到小孩年齡小,便以短毫針刺耳xue。 一方面針扎在耳朵,病人看不到,感覺就沒那么“可怕”;另一方面短毫針針細體微,不傷正氣,適宜給小兒扎針。 取耳xue下屏尖、心、肺等,短毫針輕刺其上,留針半個時辰以上。 脫證屬危急重癥,針刺是為急救之法,可以回陽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