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
一踏入家門,就與郎衛鄒禹城正面相逢了。 郁容下意識地笑問:“鄒力士怎的沒去休假?” 郎衛是人,也有“調休”的。 鄒禹城面露遲疑,默了默,似有難言之隱:“冒昧想問公子尋一藥方?!?/br> 郁容微訝,但也沒多想,直道:“但說無妨,”頓了頓,補充說,“今日閑來無事,如有什么需要,我或能幫上一手?!?/br> 或許是受聶昕之影響,這些郎衛,相當信奉他的醫術,公事私事沒少尋求相助,久而久之,他簡直快成逆鸧衛的內部醫者了。 對此,郁容樂在其中,能為逆鸧衛做事,毋論公或私,皆是給他家兄長分擔責任麼! 鄒禹城看著仍有些猶豫,一點兒沒了尋常的雷厲風行。 郁容暗自納罕。 片刻,鄒禹城下定決心一般,張嘴說出他想要的藥方。 郁容聽了,笑容差點沒繃住—— 沒聽錯罷?這家伙問的是治肛裂的藥? 第133章 從醫生角度, 遇到肛裂的患者,沒什么好奇怪的。 可, 眼前這位鄒力士, 畢竟是熟人,其性情古板、作風嚴肅,跟肛裂嚴重不搭嘎。 感覺十分微妙, 郁容好容易克制著沖動,好歹沒真失禮地盯著人家不可說的部位看。 他笑著問,語氣自然極了:“不知鄒力士能否說得更清楚點?任何表證,皆有內因,內因有異, 對癥用藥各不相同?!蔽㈩D,怕人家不好意思開口, 便直言道, “不若,容我給你切個脈?” 鄒禹城不自覺地稍往后退,黝黑的面頰上隱帶尷尬:“不,公子誤會, ”模糊地說,“并非屬下所需?!?/br> 郁容訝然:“是替別人問麼?可是患者有甚么不便, 見不得大夫的面?” 鄒禹城支支吾吾。 郁容覺得奇怪極了, 有些新奇,還從沒見過這樣糾結的鄒力士。 “生肌玉紅膏?!睂儆诘谌齻€人的聲音突然插入。 郁容循聲看去,頓時樂了:“兄長何時成了神醫?無需望聞問切, 甚者沒看到病患,就能斷診了?” 開天眼了嗎這是? 聶昕之沒在意他的取笑,未有辯駁,只反問道:“外力撕裂,新鮮傷者,以生肌玉紅膏,斂口鎮痛,潤膚生肌,是也不是?” “單純撕裂——” 腦子里靈光一閃,到嘴的話戛然而止。 外力撕裂導致的肛裂……太容易讓人想歪。 想到今日鄒力士與尋常不同的模樣,郁容的心情有些詭異,感覺想歪了的自己好像沒想錯。 忽如其來的手掌,嚴嚴實實地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瞬時沒了不尷不尬,滿心只剩一個大寫的“囧”字。 郁容一時無語,他不過是盯著鄒力士多看了那么幾眼……兄長他至于麼! 聶昕之語氣正常得很,是一貫不冷不熱、不見起伏的腔調,二度問出聲:“我說的可對?” 說什……哦,生肌玉紅膏麼? 兄長挺能耐??! 淡定地伸手拽下遮擋了視線的某只大手,郁容清了清嗓子,繼續先前未完的話語:“若單純是外力撕裂,確實可用生肌玉紅膏?!鳖D了頓,問向鄒禹城,“你想要的是這種藥麼?” 在指揮使大人跟前,鄒禹城收起那些許外放的情緒,正容亢色:“正是?!?/br> 郁容笑了笑:“也是巧,這生肌玉紅膏與金創紅膏的用藥,有一些重合,大前天才浸油泡了些藥材,正適合現在用上。鄒力士若是急用,隨我去藥房罷?” 既有炮制好的藥材,現場制備這種藥膏,還是挺方便的。 鄒禹城猶疑了一下下,到底跟了過去。 才走出幾步,郁容忽地意識到什么,轉身果見他家兄長默默地站在原地,開口道:“鄒力士稍待?!彼焓钦刍?,大大方方地拉起了男人的手,說,“兄長替我燒爐子吧?今兒我給大家放了假,沒幫手了?!?/br> 聶昕之當然不會拒絕他。 去往藥房的路上,郁容的嘴角一直含著笑—— 兄長盡管小心眼吧,動不動就犯病,但有個優點,就是特別的好哄。 比如,拜托他幫個小忙,一下子便能將其安撫,效果幾乎立竿見影。 感覺有些好笑。 到了藥房,郁容支使起兩名逆鸧郎衛,看爐火的看爐火,給藥材研粉的研粉。 他本人則取了浸在麻油里泡滿三天的白芷、甘草、當歸與紫草,于蒸爐上慢火熬制。 白芷止痛生肌,紫草滑腸涼血,當歸補血潤燥,功效正適合應對新鮮肛裂。 濾清四味,入油鍋煎,加少許針對出血肛漏有顯著療效的血竭; 再下蟲白蠟,其主治腸紅。 微火化開,即可盛裝藥膏。 便涼卻片刻,取輕粉細末拌入攪勻。 生肌玉紅膏便制好了。 郁容毫不吝惜,將一大瓷盂的藥膏全送給了鄒禹城,還特體貼地取了自制的藥用紗布:“將膏勻抹在紗布,敷貼患處?!?/br> 鄒禹城甕聲甕氣道:“多謝公子?!?/br> 遂無聲地給兩人行了禮,毫無留戀拿著藥膏離開了藥房……也許是識趣,不敢打擾到指揮使大人的二人世界;也或者是急切,心憂著不知名的肛裂“患者”。 只剩下郁容與聶昕之二人。 有一會兒的靜默。 忽是響起了一陣輕笑。 郁容在他家兄長跟前,越來越不會掩飾了,十分八卦地開口:“看不出如鄒力士這般自律克制的漢子,也挺……咳,猛的麼!” 聶昕之聽了,微垂下眉目,未有言語。 郁容見狀,抬手輕撓了撓臉頰,暗道,莫非自己出言太“生猛”,抑或粗俗了,將他家一本正經的兄長給嚇到了。 輕咳了一聲,他決定挽救一下自己在兄長心目中清新脫俗的形象,正色莊容道:“不過鄒力士他……” “鄒禹城家有一妻三妾?!?/br> 話語卡在喉嚨里,郁容有些懵,沒太明白聶昕之為何突如其來說上這么一句話,鄒力士家里有沒有妻妾跟……誒? “這回的生肌玉紅膏是……”他不好直問,便換了個說法,“我以為是給男性用的?!?/br> 聶昕之直接說了個人名:“路珎?!?/br> 郁容驚訝地瞪大眼:“路……路公子?他不是喜歡女人嗎?” 聶昕之淡聲道:“鄒禹城也喜歡女人?!?/br> 郁容默默抱緊自己的三觀,努力不讓它再慘遭崩裂,嘴上道:“那他們……”眼睛一亮,“酒后亂性?不對,酒后亂性是個偽命題?!?/br> 聶昕之直言:“不過是歡場小戲,翠袖紅妝,或安陵龍陽,毫無二致?!?/br> 意思是,這些人只顧著玩了,是男是女無所謂,爽了就行? “鄒力士那樣正經的人也……”郁容有點不敢相信。 聶昕之平靜地回:“逢人作趣罷了?!?/br> 聽著男人云淡風輕的話語,郁容手一抖,三觀“啪嗒”一聲摔到地上了。 腦海里冒出四個大字:貴圈真亂。 等等…… 郁容狐疑地看向他家兄長,似笑非笑地重復其用詞:“逢人作趣?歡場小戲?兄長挺懂的?!?/br> 聶昕之微頷首。 郁容不由得盯著這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 得聲明,他沒有疑神疑鬼,就是,聽這家伙適才說話的語氣吧……小不爽。 “兄長又如何?”不爽就直說,郁容問,“比如偶爾作個趣,小戲一下?” 聶昕之這回斷然否認了:“并無?!?/br> 郁容揚了揚眉,當然是……相信的。 只是,突然生起了好奇。 他便又問:“兄長廿有九,在與我……之前,就沒有像他們一樣?有時候玩一下什么的?” 早知這男人沒有妻妾通房,可連鄒力士那樣一板一眼的人,都不免歡場作樂……再想到聶昕之,他倆認識時,對方已經老大不小了,就沒有過“作趣”或“小戲”的經驗嗎?哪怕是一次。 可不是翻“舊賬”,單純好奇。 說沒有就沒有,哪怕一次。聶昕之淡淡道:“并無?!?/br> 郁容不由得眨了眨眼,目光略帶詭異—— 要不是自己是大夫,真懷疑兄長那方面功能是不是有問題? 唔,也許,回頭給滋個陰補點陽,給他保養一下腎?畢竟是聶家的人…… 聶昕之是一如既往的敏銳:“容兒在想甚么?” 瞬時斂起亂七八糟的想法,郁容露出春風般的笑容,整個人看起來溫雅蘊藉:“沒想甚么?!?/br> 聶昕之注視著年輕大夫,目光沉靜,沉默了少刻,天外飛來一句:“盡皆難看?!?/br> 郁容茫然:“甚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