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郁容張嘴欲言,倏地想起什么,到嘴的話語咽了回去,轉而道:“我以為你回京了,沒想到居然追到這兒來了?!?/br> 聶昕之默然未作解釋。 郁容也不介意,目光四轉,便察覺到不對勁:“兄長……如何趕至此地的?馬呢?” 聶昕之平淡回道:“跑死了?!?/br> 郁容:“……” 馬死了,荒郊野地的,沒了代步工具,兩人唯有步行朝最近的鎮子走去。 “我見兄長神色間有疲倦之意,該不會……你連夜趕路,一宿沒睡?” 聶昕之不予置否。 即是肯定了。 郁容覺得心疼又慚愧,不過對象是他家兄長,抱歉或者感激什么的客套話,沒必要刻意說出口。 “找個客店休整一番再上路如何?”問著,他補充道,“從昨晚到現在,我都沒吃過東西,順便可以進食一番?!?/br> 聶昕之沒拒絕:“盡隨容兒之意?!?/br> 郁容聞言,笑彎了眼,遂又想到一件事:“會不會耽擱你的正事?” 這男人本就因禁中急信要趕回京城的。 聶昕之不甚在意地回:“無妨?!?/br> 郁容反倒糾結了,詭異地想到“禍水”什么的……咳! “不必多思?!甭欔恐畯陀珠_口,適時打斷了某人跑馬的思緒,“原是為譽王殿下之事,他既回了京,便與我無干?!?/br> 莫名有些囧。 郁容旋即心安了,兄長說不用多想他便不胡思亂想了。 卻聽聶昕之繼續說著:“譽王殿下神志有異,行事無常,容兒……” “不宜與之來往過密,”郁容忍不住接過后半句話,“是也不是?” 聶昕之微微點頭,不見絲毫猶豫。 郁容只覺啼笑皆非。 這男人真是…… 且不提,他根本沒想著與某個神經病有過多牽扯。兄長對“來往過密”到底是如何定義的? 腹誹了一把,郁容將目光投遠,冷風迎面,讓人不自覺地瞇起了眼。 道旁荒蕪。 年輕大夫猛是一聲輕呼。 “容兒?” “真是傻啊我倆?!庇羧菘扌Σ坏?,“剛怎么就沒跟馬車一起走?” 人生地不熟的,現在還不知得走多遠才能找到客店之類。 聶昕之淡聲安撫:“不過十里,即有小鎮?!?/br> 郁容嘆道:“也只能這樣……” 十里路不算太遠,一大清早的,就當散步了。 就是,腹中略覺空空的,不太舒適。 天寒地凍風呼嘯,兩人邊閑敘,邊散著步,倒也……別有情趣? “小叔到底為何對我……略有另眼相待?” 說著說著,不知怎的提及到聶旦,郁容按捺不住好奇問出這個問題,問完了頓時又后悔……怕觸及到他家兄長敏感神經。 聶昕之這一回好似沒介意,有問必答:“譽王殿下年幼時曾有一玩伴,燒毀于火海?!?/br> 郁容微驚:“原來是這樣……”遂是遲疑問,“莫非我長得像那個玩伴?” 聶昕之淡聲道:“人偶罷了,如何與容兒相比?!?/br> “人偶?”郁容迷茫。 聶昕之略作說明:“蠟封人尸?!?/br> 郁容張大眼:“人……尸?是真人的?” 聶昕之肯定地應了聲。 郁容:“……” 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了,寒毛直豎。 半晌,郁容艱難問出聲:“為什么小叔會有蠟封人尸?” 早知就不多嘴問了,往后再遇聶旦,他如何能冷靜面對? 好奇心害死貓,說的正是他。 聶昕之仿佛沒察覺到他家容兒驚悚的心情:“北海小國敬獻的圣物?!?/br> 那個小國人到底是什么毛什么??? 隱約聽到有車轍聲在身后傳來,郁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兄長,我們要不搭個便車?” 第116章 “搭便車”原為隨口一說, 沒想到那趕車的本就干順道載人的生意。 不過一人十文的價格,便宜得很。 盡管牛車遠不如馬車舒適, 速度不快, 能代步倒也省事。 哪怕十里的路不算什么,郁容心疼他家一夜未合眼的兄長,果斷拉著對方上了車……不管如何, 能休息一下總歸不錯。 牛車一顛一簸。 除了趕車的老漢,坐在車前的是一個三十左右矮小面丑的漢子??恐鴿h子后背,同樣瘦弱、看起來滿面風霜的女人,懷里抱著三四歲大的孩子。 郁容一開始以為這幾個是一家子,待尋了能坐的地方坐穩, 無意聽到幾人的閑嘮叨,才知那對帶孩子的夫妻跟他們一樣, 是花錢搭便車的。 “聽小哥你的口音, 不像是常鄱人?”矮瘦漢子突然把話頭指向年輕大夫。 郁容一愣,遂是沖對方微微笑了,含糊地應了聲,沒有承認或否認。 不知為什么, 看到那人的長相與氣質,讓他莫名感到不適。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 他囧了囧, 不由得反省,自己什么時候變成“看臉黨”了? 似乎沒在意郁容的敷衍,那人興致勃勃地再問:“我猜猜, 你們是京城人吧?” 聶昕之倏地出聲:“與爾何干?” 郁容著實訝異,他家兄長尋常從不會在意無關的人與事,屬于連一句話都不愛搭理的那種,這回…… 矮瘦漢子被這一堵,頓時訕訕然,重新坐正了身子,眼睛不再往這邊瞎滴溜轉。 郁容暗暗地松了口氣,不是給人看病的時候,他其實不太愿意應付陌生人打探自己私事的問題。 “兄長……” 想著,他側首看向男人,對對方適才的略帶反常的行為有些在意。 聶昕之沒作聲,捉著他的手握,徑直把玩著。 郁容耳根發燙,腹誹著自家兄長不看場合,不過……仍是隨這男人去了。 掌心癢癢的。 郁容抿緊嘴,忍著想笑的沖動,忍無可忍了,便張嘴準備說什么……臉色忽是微微一變。 聶昕之在他的手上寫著字—— 略賣。 郁容強自保持著自如的神態,裝作漫不經心地看風景的樣子,眼角余光掃過了斜對面的女人,在她懷里三四歲大的孩子身上頓了頓。 那面貌丑陋的漢子像是察覺到什么,猛地轉頭,目光復又投射而來。 郁容一副泰然鎮靜的姿態,迎著對方的視線,揚起一抹淺笑,語帶好奇,瞄了瞄那孩子:“大……”差點叫出“大哥”,好在及時住了嘴,語氣一換,“大叔,你家孩子這樣睡著可是不好,冷風吹著容易生病?!?/br> 矮瘦男人聞言笑了,看起來更丑,嘆了口氣:“娃兒身子骨不好,這不又在發熱?沒法子,只能多裹件衣服任他睡了?!?/br> 郁容溫聲道:“這倒是巧了,我就是個大夫,大叔不介意的話,讓我給你家孩子看一看吧?”微頓,語帶安慰,“且安心,我隨身正好帶了些治尋常寒熱證的藥?!?/br> 大概是沒聊到,矮瘦男人神色僵了僵,下一刻扯起了嘴角,忙不迭地拒絕:“小孩子嘛,有些小毛病正?!?/br> 郁容截斷他的話語:“我瞧那孩子癥狀怕是不輕,可千萬別諱疾忌醫,放心,相逢即是緣,醫藥錢我不要?!?/br> 矮瘦男人急道:“你這人,還真好管閑事——” 戛然而止。 聶昕之注視著對方,目光冷冽,嚇得那人瞬時噤聲。 聽到二人對話的老漢,一邊趕著車,嘴上一邊插著話:“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人家大夫可是好心?!?/br> 老漢念念叨叨,在場的剩余幾人誰都沒理會。 郁容狀若不知聶昕之的“手腳”,若無其事地對那婦人道:“大嬸,讓我看看……” 話未說完,那婦人略帶幾分神經質,尖聲拒絕:“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我家小孩生不生病的,跟你有什么關系?” 這回,連趕車的老漢都察覺出異常了。 不待郁容有什么反應,牛車停下,老漢皺眉瞪眼:“你們該不會是偷小孩的吧?” 那對“夫妻”當然不會承認,但事已至此,兩人自覺身份暴露了,當即不管不顧。 男的一手將老漢推下牛車,好在聶昕之動作更快,不僅及時救回了趕車的,另一只手極為“快狠準”地劈中了人販子的后頸。 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