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趙燭隱仍是焦慮,而又急切,絲毫沒有被安慰到,擺了擺頭:“不是這個……唉,算了,小郁大夫你趕緊隨我走吧?!?/br> 否則等老大回來了,發現了他的意圖,起碼得要脫層皮。 郁容觀其姿態,不免有些好奇,便也不婆婆mama,收拾好茶杯,檢查了一通醫藥箱,備上常用的女科藥物,便跟著趙燭隱出門了。 “走這邊?!?/br> 郁容停住邁向大門的腳,被趙燭隱神神秘秘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 兩人鬼鬼祟祟地走小門離開了暫住的院子。 郁容覺得驚奇,他居然一直不知道除了大門、后門,還有這么個隱蔽的小側門。 愈發對趙燭隱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感到期待。 天色微暗。 沿河,落盡葉子的柳枝,仍是婀娜招展。 一盞盞燈籠亮起。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胭脂香味。 郁容禁不住打了個噴嚏,不由得仰起頭,看到沿道閣樓,軒窗半闔。 朦朧可見女子身影,素手推窗,紅袖隨風輕輕飄動。 郁容:“……” 好像…… 來到了不得了的地方了。 第97章 意識到這里是什么地方, 郁容倏然止步,莫名有些心虛。 “誒, 怎么不走了?” 許是滿心惦記著馬上就要見到的人, 趙燭隱面上流露出明顯的急切,話語之間盡是迫不及待,一時沒留意到對方的異樣。 郁容沒作聲, 默默地盯著娃娃臉青年看。 趙燭隱被看得不自在,發熱的頭腦總算冷靜了幾分,干咳了一聲后一本正經地開口:“小郁大夫你千萬別想左了?!?/br> 郁容微微笑了:“患者住在這?” 趙燭隱點頭,語帶殷勤與討好:“就在前面的清河坊?!奔鼻械亟忉屩?,給人一種欲蓋彌彰的意味, “藍兒是正經的樂戶,不是那種經營皮rou生意的下等伎?!?/br> 郁容若有所思。 說著, 趙燭隱遲疑道:“小郁大夫你胸懷濟人之仁心, 應當不會瞧不起樂戶吧?” 郁容搖了搖頭,瞧不起什么的倒不至于,只是這個地方著實……太敏感了。 且,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穿越之前一直都是“好好學生”的他, 從來沒有涉足過這類地方,一個猝不及防, 被帶到這里, 多少有些“刺激”。 難為情的感覺。 趙燭隱見他否認,頓時面露欣慰之色:“我就是知道小郁大夫不同于那些思想齷齪的凡庸之輩?!?/br> 來都來了,看情形趙燭隱對患者確實上心得很, 郁容便也不糾結了,反正自己來這里是為工作所需,又不是干啥干啥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 目不斜視地繞過攬客的女人,躲開了染著濃郁香粉的手帕,他好奇地問道:“燭隱兄不是一直在南地嗎,怎么認識這里的人?” 這座堰海小城雖也算繁華,但光是到京城的距離,都有千里之遙。 趙燭隱嘆息了聲:“藍兒原是官吏家的女公子,十多年前我無意間與她有一面之緣,好些年沒見,不曾想……” 話語未盡,郁容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名義上旻朝沒了賤籍,但時代局限,“賤民”、“賤業”在事實上不可能真的消失。 有時,某個官吏犯了重罪,自身受刑罰不提,其家屬往往也會被牽連,年輕女性淪落風塵,屢見不鮮。 轉而想到趙燭隱所言的“十多年前”…… 郁容有些黑線。 那時候這家伙撐死了不過是半大孩子吧? 還真是“癡心”。 就聽趙燭隱念念叨叨,說起了他與藍兒的“羅曼史”。 洋洋灑灑的,概括起來就是,他去南地前,因公務在堰海待了一段時間,重逢了藍兒,自此心心念念。 念念而不忘。 其言憮然,其情悱惻。 發自肺腑的一席話,聽著感人至深,令人忍不住潸然淚下……個鬼! 郁容學著他家兄長的語氣:“素聞燭隱兄除卻尊夫人,家中另有美近十人?!?/br> 趙燭隱悵然道:“藍兒與她們不一樣?!?/br> “如何不一樣?” “想我所想,思我所思,”趙燭隱露出一個迷離的笑容,“紅顏易得,知己難覓?!?/br> 郁容:“……” 真,渣。 這樣腹誹著,他嘴上并不多言。 三歲一個代溝,何況他們相差的何止一個時代、數個時空? 忽地想到他家兄長,真真是旻朝男性當中的一股泥石……清流??! 言談之間,避開了數十個拉客的伎人,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一條“界身巷”,攏共就那么長,可郁容一路行來,感覺仿佛走了好久,耳邊充斥著鶯語燕聲,不由得壓力山大。 再看趙燭隱愜意自在,如魚得水的樣子,他頓時汗顏了,只覺自己跟土包子一樣。 “呀,這位公子好生面生,是第一次來清河坊吧?”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笑語盈盈,殷切得讓人倍感舒暢,“長得可真俊……” 趙燭隱趕忙截斷了婦人的話語:“他是我請來的大夫,可不是來‘做客’的?!?/br> 婦人十分有眼色,見娃娃臉青年如臨大敵的神態,當即也不調笑了,手帕掩嘴,呵呵輕笑:“是給藍兒找的大夫?趙郎有心了?!鼻プ髁藗€邀請的姿勢,“藍兒在老地方,趙郎自去罷?!?/br> 趙燭隱點了點頭,火急火燎地拽著郁容的胳膊,匆匆進了坊內,直待穿過花園,轉角進入一條相對僻靜的回廊,猛地松了口氣。 頭次涉足煙花場所的郁容,難免手足無措,便順從著這人施為。 趙燭隱抬手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對上年輕大夫的目光,哈哈干笑了起來:“這兒多不是正經的人,小郁大夫你可別跟他們計較……” 郁容無言以對,這家伙沒發現他自己的說法前后矛盾了嗎? 趙燭隱當然發現了,咳了咳,嚴正表明:“藍兒是例外?!?/br> 郁容暗自搖頭,“藍兒”“藍兒”的,都快成了“戀愛腦”。 “還請燭隱兄引路,”他提醒,“天色不早了?!?/br> “對對,咱們得盡快?!壁w燭隱急道,“老大差不多巳時就得回來了,得抓緊時間?!?/br> 郁容:“……” 見他無語的樣子,趙燭隱不好意思地承認:“老大打小護食得很,他不喜歡我老是找你?!?/br> 郁容懶得跟他瞎掰扯:“走吧?!?/br> 清河坊的規模不小。 順著曲折的回廊,他們來到了一座名叫憐花閣的小樓,正是藍兒獨居之所。 “藍兒見過小郁大夫?!迸拥穆曇羧琰S鶯出谷,宛轉動聽。 郁容尚未出言,趙燭隱就奇怪道:“藍兒認識小郁大夫?” 藍兒眉目低垂,含羞的面容帶著淺淺笑意:“前次隨大家去往雁洲,曾無意間見過小郁大夫一面,”輕聲細語,如風拂柔水,“小郁大夫之盛名,藍兒素有耳聞?!?/br> 趙燭隱恍然大悟,無心探究,急不可耐道:“既如此,藍兒想是應該相信小郁大夫的醫術的,便請他為你辯治一下如何?”頓了頓,語氣放緩,“我們不能在這逗留太久?!?/br> 藍兒聞言靜默,少時,緩緩福身:“如此,便勞煩小郁大夫了?!?/br> 一直看那二人互動,裝作花瓶的郁容對二人頷首,抽出事先備好的薄紗:“還請姑娘正坐,我先給你切脈?!?/br> 待藍兒遵從囑咐坐好,便開始為其辯診。 趙燭隱也不避諱,待在旁邊,娃娃臉繃緊,略有緊張。 半晌。 “如何?”藍兒尚未開口,他就搶先問出聲。 郁容默了默,迎上趙燭隱期待的目光,暗嘆了聲,回答:“藍姑娘岔血體虛,是為肝郁不舒、氣血不足,尋常食用些滋補之物,或服幾劑養榮湯,便無大礙?!?/br> 趙燭隱又問:“所以,不要緊?” 郁容點了點頭:“是為小恙,并非大癥?!?/br> 趙燭隱流露出些許喜意,語氣含糊:“吃了藥以后就沒問題了吧?” 郁容神奇地領會到了他的意思,同樣模糊道:“心理?!?/br> 通過辯證,可以確定這姑娘大概除了血虛之證,沒什么毛病……至少不是生理上的性淡漠。 趙燭隱聽懂了,不由得怔忡了。 安靜地聽著兩人說話的女子,這時輕輕柔柔地出聲:“藍兒謝過小郁大夫,冒昧相詢,不知養榮湯是為何物?” 趙燭隱回過神:“對,小郁大夫要不你給開個方子?” 郁容表示:“自當如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