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但不錯歸不錯, 大抵是出身不一般, 對謝東官這樣市儈氣十足的行商,明顯有些看不上的。 現在,居然一口一個“謝大東家”……現實??! 不知道是不是郁容表露出的異樣太過明顯了, 周昉禎不自在地掩嘴輕咳,語氣微弱:“小郁大夫可知‘東林西謝’?” 郁容搖頭。他只曉得“南帝北丐”……哪里不對? “我也沒聽過?!?/br> 郁容:“……” 意識到自己的說法有歧義,周昉禎連忙解釋:“現在知道了,在堰海最出名的兩大商戶即‘東林西謝’,謝大東家就是‘西謝’的當家?!?/br> “原來謝先生這么厲害?” 郁容十分驚訝,回憶了一把謝東官的種種作為,實在難以相信。 其實他挺喜歡那位胖子客商的,只是,對比一下頗有幾分光風霽月之感的匡大東家,謝東官表面看起來也太……小家子氣了。 別的不提,作為地方豪富,他身邊不跟個什么小廝也就罷了,使用的代步工具,老馬老得仿佛只剩最后一口氣,馬車又小又破,著實不符合“東林西謝”這一聽就不明覺厲高大上的名頭??! 撇開表象,郁容覺得謝東官其人,看似狡詐但心存仁善,膽小怕事同時不乏義勇之氣,人品沒得說。 周昉禎點頭道:“人不可貌相,我之前倒是著相了?!?/br> 郁容聞言忍俊不禁。 突然覺得,這一趟出門,盡管遭遇了種種不好的事、惡心至極的人,但能于萍水相逢之間,結識這位心志高遠的山長之子,以及內外不符、言行不一的胖子客商……不啻為一樁奇緣妙事。 “那便說定了?!闭f罷了謝東官,周昉禎將話題轉移回到了私人刻書一事上,“小郁大夫你慢慢琢磨,待回到新安府,屆時我必將登門拜訪,順道取書稿?!?/br> 郁容啞然了半晌,暗嘆了一口氣,下定決心:“必不負周兄之美意?!?/br> 反正,照系統的任務,他遲早得邁出這一步,文筆這東西,總能慢慢練出來。連周兄這么差的文筆,都敢出書并有立言之志,他又如何畏手畏腳?再不濟,還有他家文采斐然的兄長,尋求幫忙也是可以的。 談妥了刻書一事,周昉禎沒急著離開,坐在旁邊捂著嘴,一副沉思之態。 郁容收拾完了手上的活,偏頭就看到對方這副樣子,不由好笑,問:“周兄還有疑慮?” 周昉禎回過神,語氣猶豫:“既是私人刻書,是否得用別號?” 郁容一下子被提醒了,發表文章的話,用自己的名字確實挺不好意思的感覺,用“別號”就跟在現代網絡上披馬甲一樣,寫得不好也沒那么羞恥感。 周昉禎繼續道:“我本名為紅,外族家復姓東方,原想別號取二者……” 剛覺得渴了的郁容,拿起茶盞喝了口清茶,水還沒咽下去,猛地被嗆到了。 周昉禎關切地問:“小郁大夫可是身體不適?乍見秋涼,易外感寒邪……” 咳了好幾聲,郁容總算平復了過來,忙道:“只是不小心嗆了水,”遂是面色復雜,“周兄打算取號……”難以啟齒,“東方紅?” 周昉禎當即轉移了注意力,嘆息了一聲:“怕是不宜?!?/br> 確實不適合,太“出戲”了有沒有。郁容暗道,口中不解:“如何不宜?” 周昉禎含蓄說明:“紅見東方,”自顧自搖頭,“不妥不妥?!?/br> 郁容稍作思索。 紅見東方……指代太陽?或者,破曉? 想到聶家子弟取名從日字,好像確實有點不妥當。 其實在旻國民間,取名或用詞,不像前朝那樣動輒犯忌諱什么的,不過個別用詞,還是得注意。 譬如東方紅,意義非同尋常,確實不宜做別號。 郁容撇開臉,忍不住偷笑。 “……便告辭了?!?/br> 誒? 周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他還想知道對方到底準備取什么別號呢? 郁容壓下嘴角,回頭看去,這才發現天賦技能為神出鬼沒的男人,不知何時進屋了。 周昉禎和謝東官有一個極為相像的特質,便是對聶昕之都有一種莫名的畏懼。 郁容心知這一點,也不為難他,起身相送:“周兄慢走?!?/br> 周昉禎拱手:“還請小郁大夫留步?!?/br> “此人如何又尋你?”聶昕之語氣十分平常。 這男人小心眼又犯了。郁容腹誹,也不刻意隱瞞:“他在籌劃刻書一事,征詢我的建議罷了?!?/br> 聶昕之頷首,沒再追問。 郁容便又想起別號一事,忍不住笑開。 “笑甚?” 郁容一五一十說道:“周兄原想取別號為東方紅?!?/br> 聶昕之直言:“不妥?!?/br> 郁容對這人的反應略感意外:“嗯?” 聶昕之說明:“犯了官家名諱?!?/br> 官家名諱……誒,等等。 郁容試探:“日出東方?” 咳,忍不住想接下一句“唯我不敗”。 聶昕之委婉道:“畢昴相躔,東方既白?!?/br> 那就是破曉……破曉之明。 官家果真叫曉明??! 郁容倏然長舒了一口氣——總算不擔心被好奇心憋死了——話鋒遂是一轉,奇怪道:“不是有許多人名字含……明嗎?” 聶昕之耐心解釋:“單是一字,無妨?!鳖D了頓,“姓名為父母之賜,便有重合,官家亦不會追究。自取別號,需得顧忌?!?/br> 郁容了然,決定不再探究這個問題,轉移話題:“你說,我要是取別號,該取什么?” 聶昕之幾乎不假思索道:“晏兒?!?/br> 原不過是隨口一說的郁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 他驚疑地看向自家兄長,語氣不確定:“兄長你說什么?” 聶昕之理所當然道:“容姿晏晏,晏亦從日,極適宜容兒之別稱?!?/br> 郁容默了,感情取名廢會傳染??? 燕兒,我還貓兒呢! “如何?” 郁容瞪著男人,這家伙一點兒沒覺得這名字古怪嗎? “不如何,勺子、兄長!” 聶昕之沉默了。 郁容決心放棄思考什么別號,清理完了自己的工作臺,便盤算起下一步制備的成藥。 一刻鐘后。 男人的嗓音響起:“匙兒?” 郁容一時沒反應過來:“啥?” “別號?!甭欔恐嵝?。 郁容黑線,這家伙,感覺這半天還在想這個問題??? 不過…… 這男人到底對“x兒”這種稱呼有多執著?太雷了! “什么意思?”還是憋不住好奇,郁容問了聲。 聶昕之道:“盛湯之匙?!?/br> “……” 無語了一小會兒,郁容猛地笑出聲:“你是勺子我是匙?” 也不知有沒有明白郁容言外之意,聶昕之神色淡淡,點了下頭。 郁容樂不可支,念念有詞:“勺子?匙兒?” 撲哧—— 勺子(傻子),匙兒(癡兒),餐具(慘具)成雙,還真是…… 挺配的。 第95章 勺子匙兒什么的不過是玩笑。 至少郁容是當他家冷面兄長在說冷笑話, 哪怕隨便選個藥材,比如劉寄奴、徐長卿什么的當別號, 也不要叫燕兒匙兒的。 “兄長怎地這時過來了?” 警戒尚未撤除的疫區, 說起來范圍挺廣的,別看他們每晚睡在一張床上,白天各有各的事, 經常忙得碰不到頭。 聶昕之說:“此次大疫,容兒厥功甚偉,因得敕封正八品‘保宜郎’?!?/br> 郁容驚訝極了:“不會吧?” 聶昕之語氣肯定:“官告正待下發,不日將抵至?!?/br> 郁容對官職這一塊不甚精通:“這個保宜郎也是醫散官?” 聶昕之輕撫著青年大夫的眉頭:“無需多慮,受了即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