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聶昕之淡聲回道:“興許是被打怕了?!?/br> “……打?” “趙是自幼潑皮,”聶昕之對于郁容的疑問一向是有問必答,“因故犯我,便請他去了校場?!?/br> 郁容汗顏,盡管這男人說得不怎么具體,但通過趙燭隱現在的表現,大致能夠想象當時的場面。 “原來兄長是暴力派的?” 聶昕之沉默,過了好一會兒,突兀說了聲:“安心?!?/br> 郁容微怔,少刻,意會到男人的未盡之意,輕輕笑了:“我沒什么好不安心的?!?/br> 聶昕之沒繼續這個話題,目光微轉,落在了文火慢燒的藥爐上,問:“還需多久?” 搖扇子的手不經意地頓了頓,郁容眼神飄移,嗓音莫名地弱了些許:“至少得一個時辰?!?/br> 聶昕之應了聲,又問:“可需幫手?” “……打些清水來?” “好?!?/br> 似在瞬息之間,一個時辰就過去了,再吃個晚餐,張弦月便悄然高掛在樹梢上了。 主臥的門窗緊閉。 燈火映照著窗紙,泛出淺淺的光。 光影搖曳,交柯的枝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 后院,窩棚里,石砮正在忙著。 趁著春耕即將開始前,一些藥農忙著采挖山里越冬的野生藥材,因著小郁大夫在這一帶的名聲漸響,其中不少人慕名跑來賣新鮮的藥材……正好有需要的,郁容便都收了。 一些不經儲藏的鮮藥,須得盡快曬干,或者進行烘炕處理。于是,接連幾晚,一家子人要忙到近半夜。 今天需得處理的藥材不多,有石砮一個人便夠了。 切片塊的藥材均勻鋪在了炕面上,漢子坐在火膛口前,引火點著架好的柴禾。 經曝曬過的柴禾,特別容易點燃。 “轟”地一下…… 干柴燒烈火,其勢熊熊。 第73章 春宵苦短, 日已高起。 半睡半醒的,郁容隱約意識到是時候起床了, 卻覺得又困且累, 累得連根手指都抬不起的樣子。 遂覺臉上癢癢的,若有似無,被什么輕輕觸碰著。 “別鬧, 小三……” 郁容模糊咕噥了聲,半晌,后知后覺地感到哪里不對,頭腦便陡然清醒了些許,漸漸地, 想起了昨夜或者凌晨的……事。 “容兒?!?/br> 沉甸甸的眼皮,終于被掀開了。 光線昏暗, 首先映入眼簾的, 是男人剛毅嚴肅的面容。 嚴肅?個鬼!郁容一想到昨晚的種種,便有種三觀崩裂的感覺,不過…… 真的很爽啊,咳! 腦海里, 是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面上, 他朝坐在床側的男人笑了笑:“早啊?!?/br> “已近巳正?!?/br> “居然這么晚了……” 怪不得覺得胃里空得難受。 聶昕之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出聲了:“給你拿些吃食?” “不用?!庇羧葸B忙拒絕, 撐著手臂坐起身,被子滑落,遂覺涼颼颼的……下一刻, 迎上男人靜至極處似隱藏了火焰的目光,便默默地拉起被子,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道,“我想起床了,兄長……可否請你幫我找一身干凈的衣服?第三個柜子里應該有?!?/br> 聶昕之自是不會拒絕,只是…… 抬手,指尖在郁容的眉眼處略作流連,這才起身朝柜子走去。 郁容輕咳了一聲。被觸碰的地方,莫名有些燒熱。 想到昨夜……昕之兄真的似乎特別喜歡他眉尾的那顆痣啊。 話說,他的左邊眉毛會不會就這么被摸啊親的而遲早禿掉?想象一下那個形象,好像有些奇葩? 聶昕之的喚聲及時地挽救了郁容差點碎掉的腦洞。 道了一聲謝,便欲穿戴起來。 郁容其實挺想洗個澡,渾身不舒適的感覺,有些難受,不過…… 抬目,正好與聶昕之四目相對。 就聽對方問:“可需相助?” 穿個衣服而已,需得相個什么助? 怕就怕,助著助著,便離題了。 面雖好吃,吃多了會撐著。 郁容遂微笑拒絕道:“多謝兄長的好意,我自己可以?!?/br> 聶昕之沒有強求。 頂著男人極具穿透力的目光,郁容淡定自如地穿好了一件一件的衣服。 “我們……喂!” 怎么一言不合就壓上來了? 一刻鐘后。 聶昕之道:“起罷?!?/br> 郁容:“……” 撩到一半就跑,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聶昕之似乎察覺到他的不滿,手上施力將人從床上拉起來,面上正經,語氣沉著:“貪歡成患?!?/br> 郁容:“……” “你尚且年少,”聶昕之淡聲道,“不宜放縱?!?/br> 郁容沉默了少刻,倏而莞爾:“兄長說得有理?!辈铧c就相信了。 算了。 被這一通胡鬧,肚子真的餓極了,沒力氣再做任何的體力活。 磨磨蹭蹭的兩人,終是離開了臥房。 郁容甫一洗漱完了,那頭服務極到位的聶昕之,將溫熱好的早餐端上了桌。 流性食物,里頭放了些許性溫的補藥。 郁容嘗了一口。味道不好不壞,饑餓的狀態下吃著也還算滿足。比較可取的是,昕之兄對補藥的放入量把握得挺到位,仿佛……專門鉆研過食補這一方面? 吃飽了肚子,便是神清氣爽。 身心滿足了遂開始忙正事。 “見官家?”郁容聽了男人的提議,有些疑惑,“是有……什么事嗎?” 一想到圣人,那典型的笑面虎的樣子,他就很沒出息地感到毛毛的。盡管他有沐皇恩,得了個名義上的九品醫官之名,可真真不想跟官家打交道。 聶昕之說明道:“官家是為聶氏一族族長……” 沒等對方說完,郁容便附和著頷首。這是自然,誰敢當帝王家的族長? “經由官家手筆,即可將容兒的名字記入聶氏家譜?!?/br> 郁容倏地頓住了點頭的動作——等等,昕之兄是幾個意思? 第一反應,便是反問:“為什么不是兄長記入我郁家家譜?” 聶昕之云淡風輕地回答:“自是如此?!?/br> 郁容愣了愣。 片刻后,他驀地意識到,名字記入家譜的深層涵義。 一時默然。 聶昕之復問:“可好?” “……” 倒沒什么不好的,只是…… “我……暫時不想去京城?!?/br> 說完了這句,郁容心虛地撇開了視線,莫名感覺自己有點渣,吃干抹凈就不認賬什么的……咳。 聶昕之靜默了少刻,直言問:“容兒因何疑慮?” 郁容略覺糾結,好半天,語氣微弱:“沒什么疑慮,就是覺得……現在這樣正好?!?/br> 仔細分析他的心理,大概就像很多現代的年輕人一樣,十八九歲談個戀愛挺好,可若是立馬讓其結婚,哪怕是再喜歡對方……不由自主產生些許退卻之意。 聶昕之倒是沒直接說和他成親什么的,不過互相把名字記入家譜——當然他沒有郁家的家譜且不提——跟事實上的結婚沒區別。 談戀愛不成隨時能分手,結婚后再離婚可就麻煩了,更遑論這里還不是現代。 糟糕!這樣一想,郁容覺得自己更渣了,遂定了定神,拋去滿腦子什么“戀愛”、“結婚”、“分手”或“離婚”的,認認真真地思考著自己與聶昕之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