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 第七十九章 金主 那年夏末水特別大。南方各省份暴雨連綿,劇組收兵回營,回北京再想辦法。 裴琰但凡在北京閑著,就拎著吃的看望他岳丈,跟莊大爺說,“您兒子最近身子骨不爽,那老腰不行了,醫院治療呢,您姑爺代替兒子來了。 “快知足吧,您好歹還有個親姑爺,別人家還沒有呢。 “真的,您兒子要是娶一房媳婦,不一定比得上我孝順!現在婆媳、翁媳關系特別不好處,不是誰都像我這樣,英俊瀟灑又活潑大方的!” 莊大爺聽了這話直點頭,特別贊同,嘴角一動就把真話倒出來:“你以后,一人兒來就好,甭帶阿嘯來,我不用見他?!?/br> “呦——”裴琰吐槽他大爺,“您可真愛我,您可真疼您兒子??!” “你比他好玩兒?!鼻f大爺嘟囔。 裴琰笑著:“是,我好玩兒,我確實好玩兒唄?!?/br> 有一回倆人都開車到了樓下,莊嘯拉住手剎,眼神示意裴先生:“不然就你去吧?” 裴琰瞪著對方:“這誰爹???” 莊嘯搖頭:“老爺子就忒么待見你,見你就高興??匆娢宜筒桓吲d了,我就甭去了?!?/br> “那你就不能讓你爸待見你???你這人就這德性,哎你就說幾句好聽的軟話哄哄他不成??!”裴琰掐著莊嘯的脖子,搖啊搖,莊嘯就是一臉軟硬不吃死扛到底的表情,靠在車座上挺著不動彈,也是讓人沒轍了。 莊大爺時常就在窗戶下坐著,翻騰那一堆破舊箱子,翻那里面攢了二十多年的各種剪報、電影畫報。那上面有他當年拍武俠片的劇照報道,也有他兒子少年時代拍電影的照片。都是一重一重的回憶,只是有一部分回憶在現實世界已經斷片兒,風光不會再來。 “哎,還來不來?你,還學不學?”莊大爺運掌打個手勢,神神秘秘湊過來。 “學什么?”裴琰說。 “學本事啊,絕招啊……你替老子揍那混小子,我是打不動他?!鼻f大爺說。 “大爺您原來是真愛我啊哈哈哈——”裴琰大笑,笑完收斂了,正色道,“我不學了,我那么稀罕您兒子,我可舍不得揍他。 “再說,您絕招都忒么讓我偷學了,下回莊嘯真的打不過我,他該沒面子了!我干嗎要讓他沒面子啊……我就喜歡看他特帥特牛逼的樣兒。 “真的,我嘯哥就是特厲害,特帥,呵呵?!?/br> 仍有娛記偶爾過來sao擾莊大爺,想從這人嘴里問出一些父子之間雞毛蒜皮的嫌隙。莊文龍偶爾也發牢sao,罵兒子對他不孝順不體貼,但從未向外人透露,有位姓裴的先生,對他特孝順特體貼,那是他們家姑爺。 別的事都敢亂放炮,就這事絕口不提,嘴巴嚴絲合縫。 這人腦子糟了嗎,傻嗎? 人生在世,最高境界就是裝傻裝得別人都以為你人事不省,但老家伙其實比誰都明白。這感情事如果抖落出來,姑爺就不能再過來給他送蛋糕、陪聊天、還陪晨練打拳的,這寶貝姑爺沒準兒哪天就變成別人家的姑爺了! 這哪行?可稀罕著呢。 所以要守口如瓶,誰都不能告訴……老酒鬼心里明鏡兒著,喝多少酒也沒有真的糊涂了。 那一陣,莊嘯每天就由助理護送著往醫院去,做中醫針灸,緩解腰上老傷。 這也是治標不治本,解決不了長期積勞的磨損。做武行的,沒有哪位身上不帶傷的,他們個個都是遍體鱗傷。 明的傷,暗的傷;看得見的傷,看不見的傷。 《龍戰天關》即將上映,嘉煌已經排好一系列宣傳路演活動,從北到南要跑七八個城市,兩位功夫主演都要參加。最近一整年市場都不熱,票房還說不準能有多少。 莊嘯傍晚回來,仍是由助理攙扶著邁進家門,走路很慢,腰好像都不能動了。 這副慘樣,人還沒從醫院回來,照片都已經灑在網上。帝都各大醫院人流密集,莊大俠每次進醫院瞧病都會遇到粉絲,單手撐腰由助理扶著蹭過樓道,這樣真實的慘狀很多人都看見了。 粉絲問他腰怎么傷的,莊嘯就說,“拍戲不小心弄傷了”。 雙人床墊已經撤掉不能用。莊嘯晚上就趴在硬板床上,微微側過頭,對身后人說:“不好意思啊,辛苦您睡幾天客房?!?/br> “別廢話?!迸徵÷曊f,“別招我心疼你啊?!?/br> “心疼?給老子上一盤雞丁,”莊嘯把臉埋在枕頭里,“來個口爆?!?/br> “真煩!”裴琰橫著一巴掌抽了莊先生的屁股。 這個姿勢,口爆都不方便,他扒開對方褲子,在結實的臀rou上咬了一塊大牙印。莊嘯皺了下眉。 他想起個事:“過兩天去天津宣傳路演,你跟我一起去見幾個朋友?” 莊嘯問:“見誰?” 裴琰說:“嗯……給我文身的那位。朋友么,一起見見唄?” “你自己去吧?!鼻f嘯回頭瞅他,“你還要文?文哪兒???” 眼光往裴琰下半身溜下去:“前邊,后面,你哪還有地兒?” 裴琰瞄著對方:“老子前前后后有的是地兒?!?/br> “就長了一個屁股你還能往哪畫花兒?都已經畫滿了,還往jb蛋上畫?”莊嘯臉上迸出酒窩,眼露嫌棄,“你再畫我就沒地方捅了?!?/br> “我捅了你,有本事你甭跟我裝腰疼???!”裴琰兇狠地壓上去,撓對方的癢rou。然后,他色迷心竅色膽包天,用一根手指隔著睡褲cao了他男人的菊花。 一指幾乎進去半寸。莊嘯“啊”得一聲,反應相當大,渾身繃起來。 莊嘯猛地掀開他作妖的那只手,一翻身就轉過來,擋住自己后門不讓碰,床上一陣雞飛狗跳。 平時嘴上說“我讓你上”說得輕松大方,真被捅了,就是公獅子想要決斗的表情架勢。 一摸就知道肯定是處,絕對沒人碰過……那一聲“啊”讓裴琰都面紅耳熱,每天對著這具充滿誘惑又陽剛氣十足的身體,卻cao不動。 他如果死纏爛打提出要求,莊嘯也不會死拒“禮尚往來”,可能也就從了。但是,他覺著莊嘯這人,心理上和生理上仍是很直的,并不真心喜歡那樣來。 …… 數日之后,發行方在天津劇場舉辦《龍戰天關》的圈內試映宣傳。 試映結束還有老板要宴請他們,就在當地很有名的老字號“紫云樓”飯莊。大包間內,莊嘯也終于見到那位一身花繡、梳著丸子頭的“秀哥”,大名叫毛致秀。 毛姑娘叼著一根長長的香煙,眉目白凈,有一股子仙氣兒,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女。毛致秀親昵地攬過裴先生,把煙拿出來往裴琰嘴邊遞:“琰琰,嘗個嗎?” “我不抽,”裴琰擺頭示意,“你給他抽唄?!?/br> 毛致秀看到莊嘯,一笑,很有眼色地把裴琰往旁邊一撥,不摟著了。掏出香煙,遞煙遞火。 “已經戒了,只抽一根?!鼻f嘯說著接過煙。 毛致秀撥開打火機,送上一束火苗,笑盈盈的,細長的眼流過奇光異彩,突然把燃著的打火機往莊嘯臉側沖過去! 莊嘯反應極快,也沒有去打去抓,兩指彈了對方手腕的麻筋兒。 毛致秀被麻得趕緊縮了手。打火機飛出去了,莊嘯隔空一把抓住那燃著的打火機,“啪”一聲把打火機蓋子合上,火焰在他手心里熄滅。 莊嘯攤開手,把帶著余溫的打火機遞還給姑娘。 “真煩,你們都閑得吧?”裴琰一翻眼皮,唇邊卻遮不住小孩般的得意驕傲,就恨不得把好東西使勁都抖落開,讓所有人都看得到。嘯哥就是他的驕傲。 哈哈——毛致秀做個不好意思的表情,笑得明媚又爽利:“莊先生,開個玩笑您別介意,我們老板嚴總一直希望有機會親自拜上,難得您能賞光,我們一群阿貓也跟著沾光添彩,今天都見識了?!?/br> “別客氣?!鼻f嘯點點頭,“我見識人少,我還不太認識你說的這位……” “咳——您不用認識他,他認識您唄!”毛致秀重新叼了一支煙,吐出絲絲繞繞的煙圈,“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您回頭給他簽個名他就樂不可支了,他就是您的一位老粉絲!” …… 《龍戰天關》這輪試映,是相當成功的。劇場里坐的都是圈內人士、文化名人,以及有生意來往的企業老板之流。 越是上了些許年紀的人,越是對這類經典純粹的武俠電影抱有深刻的情懷,十分樂意追捧。當電影打出劇終字幕,演職員表快速地晃過去,劇場大燈亮起,好幾位中年老板模樣的人站在坐席當中,還在神聊。 大屏幕的光影映在這些人臉上,沉浸于其間意猶未盡,吐沫星子橫飛。 “你們年輕人啊,都不了解這些了,哥哥我們當年最愛的女明星是誰,你們知道嗎?我們愛看的,就是聶小倩,紫霞,十三姨……上大學時候天天宿舍里就看這些,‘娶妻當娶十三姨’這話聽說過沒有?當年就是我們這些窮rou絲心目中的女神??!我們那時候愛看的電影,就是這類風格的老片子,《笑傲江湖》、《獅王爭霸》、《新龍門客?!?,就是黃飛鴻、令狐沖這些熒幕大俠啊……真的,現在這類型的電影,沒有那么紅了,都過時了,肯投資拍片的就越來越少了!” 現在這類型的電影,越來越少了,已經過時了。 而每個人內心所緬懷的,不滅的,就是自己曾經的愛戀,曾經那一段烈火青春。 當年心目中義薄云天的大俠形象,如今竟然再一次具體地、實質地凝聚在某一個人身上,就好像在銀幕上重塑了許多人心口上那一抹白月光、一粒朱砂痣。因此,點映式上某位大俠受到熱烈的追捧,就是情理當中的事了。 許多人都過來找莊嘯攀談,結交,遞煙遞酒。 “莊先生您以前當過兵吧?您這樣,這身手……您當過兵吧?”有老板追著莊嘯問。這一看就是,還沒來得及上網調查愛豆資料的一群新粉兒駕到。 “沒有,除了上綜藝節目住過幾天軍營挨批挨訓,那個也不能算?!鼻f嘯坦誠實話實說,“但我敬佩軍人?!?/br> 其實是莊嘯的發型頭型很有迷惑性,氣質偏冷,氣場很硬。 還有人追問,您額頭一角,還有眉骨上,都有塊疤啊,以為是當兵的在部隊里留下的傷呢。 莊嘯說是拍戲不小心弄的 裴琰在一旁瞧著,沒好意思插嘴。只有他知道莊嘯臉上、腦門上的疤是怎么弄的。 他岳丈大人曾經當他面兒把一酒瓶子往莊嘯臉上砸,差點就讓新傷摞上舊痕了……往事的辛酸有多少人能懂。 “紫云樓”的飯局上,又是一陣推杯換盞熱絡寒暄。飯畢,那幾位老板還要拉著兩位功夫明星,去城里的 “雨潤天堂”繼續演練拳腳功夫。 莊嘯先就給推托了,裴琰當然也不去,他太了解他們當地這家“雨潤天堂”是干什么的,就是打野雞、品嫩鴨的地方。有老板對他們一笑,大伙結伴去做個高配版的大保健嘛,既能排憂解悶又能強身健體,打通任督二脈,通體九竅都特別舒爽。 莊、裴兩個男人在席,身邊都沒女伴,老板們以常理揣度,以為他們需要夜生活服務。 以前都經常接待各路駕臨此地巡演的明星,都是兩岸三地有名有姓的大牌,無論未婚的已婚的,十個有八個是要點小姐的,剩下兩個可能要點公關先生的。私底下個個兒都是真性情流露,都很豪放,踏遍各地雞窩鴨舍,立志嘗遍人間絕色。 碰上這倆功夫片明星,偏偏都不好這一口,都不去洗桑拿,也是挺怪的。 可惜,毛姑娘介紹的那位嚴總,當晚飯局上就沒露面,都沒說上話,有事提前顛兒了,臨走打電話替他們買了單。 “人物重要,忙么,”裴琰略失望的,“趕著簽大單吶?!?/br> “簽什么大單?”毛致秀夾筷子吃東西的姿勢都很精致,抿著嘴嚼,“回家哄人去了?!?/br> “是不是這么慫???”裴琰頓時想笑。 毛致秀點頭道:“今天本來就是要專門宴請莊先生,我們嚴總那人,興趣也比較偏門,平時就喜歡練練刀、打打拳,所以對莊先生景仰已久,很想認識……一大把年紀了還跑出來追星,又是包劇場又包飯局的,花不少錢,家里有人不樂意唄,叫回去要收拾他了,呵!” 這事兒太他媽可笑了,裴琰笑出了聲。 莊嘯坐在圓桌對面,聽在座幾位閑聊,不斷提到嚴總,稱呼對方“刀爺”。 那是他們當地港口做生意的一位老板,姓嚴,綽號小刀,在城里和新區做房地產、港口貿易和遠洋運輸。這人估摸對影視也有興趣,手頭捏著一把閑錢,琢磨往這方面入股投資呢。 莊嘯在席間捏了一支煙,沒有抽,不斷捏咕煙卷里的煙絲,沉默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