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好比當初她將入職申請摔在他眼前,悲痛難當紅著眼睛指責他的種種不是,模樣委屈甚至憋屈。說得頭頭是道,他幾乎以為自己真干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 大概在一年之后,他從某位同事口中得知,她那晚在辦公室等他,她第二天到醫院的第一件事是確認他的行蹤,她在走廊和李韻遲吵了幾句。再后來,便是李韻遲不小心說漏了嘴,他才知道自己的短信被她刪了兩條…… 他們得好好談談了。他想。 第41章 回來了 最后一場會定在周二下午兩點,大概四點能結束。 沐念陽算好時間,訂了七點的機票,又起了大早收拾行李,計劃會議一完直接動身去機場。 岑安會找上門來,完全在意料之外。 那時候,他才將東西悉數塞進行李箱,稍稍得空,點了支煙,半靠在電視柜旁盯著照片墻出神放空。 岑安看上去挺憔悴,臉色微白,下巴頜布著細小微青的胡渣,頭發軟噠噠耷在額前,眼下一周泛著黑青,面無喜怒,看不出一絲一毫昨日新婚該有的樣子。 他說:“有事找你談談?!?/br> 低嘆一聲,沐念陽看了眼墻上掛鐘,側了身,讓人進屋:“一個小時內解決?!?/br> 岑安點頭應下,在靠墻的長沙發上落座,雙手交握,指尖不時摩挲手背。那小動作讓他看上去略顯局促焦躁,即便他表情鎮定又冷靜。 等了一陣,對方沒有說話,他旋身,進了廚房,端了杯溫開水出來,擱到那人跟前的矮幾上。到底還是保持著良好的教養禮數,岑安抬頭,點頭說了謝謝。 沐念陽退開兩步,在窗邊的木椅上坐下,指間仍是那支煙,燃了近一半。他低頭瞧了一眼,食指輕動,將煙灰抖落。白色瓷質的煙灰缸底,霎時蒙了星星點點的灰跡,十分顯目。 岑安依舊一言不發,捧了玻璃水杯,指腹貼緊杯壁,陣陣泛白。他也不管,兀自盯著木制地板上的紋路發愣。 沐念陽更沒有主動答話的打算,往后一靠,一手搭上窗臺,一手置于膝上,姿勢隨意自在,絲毫不受外人影響。 不多時,又伸長胳膊,自電視柜上抽了兩張紙巾,清理著不慎掉落白色窗臺上的煙灰。 要是曲懷瑾見著她最愛的這塊地方被他搞成這幅德行,估計又得揪著他的領子訓個十幾二十分鐘。 想著,不經意勾了唇角。 下一秒,又想到那姑娘那兩條糟心的短信,斂了笑意,暗自嘆息一陣,按滅煙蒂,和紙團一并扔進垃圾桶。 無事可做,又摸了煙盒出來,另點了一支。 “給我一支?!贬查_口。 沐念陽笑笑,扔了煙盒過去。 對方又問:“有火嗎?” 他扔了打火機過去。 點了煙,岑安微瞇著眼,猛吸了兩口,吐出煙圈。隔了灰白的煙霧,掀起眼皮看他,評價:“煙不錯?!?/br> 沐念陽略過,說:“你還有四十分鐘?!?/br> 男人微怔,過會兒,反應過來,嗤笑一聲:“時間觀念可夠強的……你知道我為什么來?!?/br> 沐念陽聳肩:“不大清楚?!?/br> “除了她,我們沒有別的交集?!鳖D頓,又說,“她那晚來找你,說了什么?” “她?還是我?” “你們?!?/br> 沐念陽輕笑:“說了挺多,你想聽哪方面?” “沐念陽!” “知道這些有意思?你們已經結婚了?!彼f。 岑安抿抿唇,垂了眼瞼,又將視線挪向地上木紋:“我想知道?!?/br> “你能忍得了她插足別人的婚姻,又不介意她對前男友念念不忘,到這會兒,才想起來計較這些?” “不一樣,她心里,始終有你?!?/br> “所以?” “我聽齊林說過,你倆那時候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她為了你跑去學醫,又巴巴追到上?!泵蛄丝跍厮?,他接著道,“她為你放棄那么多,你說不要就不要,真能做到不念一點兒舊情?” 沐念陽譏誚:“比不了你,當冤大頭這種事,做不來?!?/br> 岑安擰緊眉心,聲音隱隱帶了警告:“別這樣說她?!?/br> “行吧?!便迥铌柖嚷柤?,一臉無謂,“還有什么要說的?” 對方嘴巴抿緊,不吭氣兒了。 沐念陽也沒那閑情逸致和他討論自個兒前任如何如何,長指輕敲窗臺:“還有二十分鐘,或者你現在就想走?” 岑安斜他一眼,說他不懂待客之道:“你有沒有……我是說如果,我愿意退出的話,你們有沒有可能,重新開始?” “怎么?” “我要聽實話?!?/br> 沐念陽搖頭,覺著好笑:“要是我愿意回頭,還有你什么事兒?” “說得有理?!贬渤冻蹲旖?,像笑又不像笑,語調平平,“聽人說,你這次特意和同事換了去x市交流的機會,是為了你那前妻?” “是這么回事?!?/br> “那花,韻遲送的?”話鋒一轉,男人將視線投向矮幾上的橘色花束。 “朋友花店開張,認識的都給了幾枝?!?/br> “這樣……”若有所思地點點腦袋,岑安起身,緩步走到照片墻邊上,看了一陣,問他,“你前妻?” 沐念陽答是。 岑安再次點頭,輕笑:“挺適合你的?!?/br> “我也覺得?!?/br> “……你可真不會聊天?!?/br> 沐念陽起身,雙手插兜,優哉游哉過去:“我一直這樣?!?/br> “你說你這么個性子,怎么就這么多女的愿意死心塌地跟著你?”大概情緒稍好,岑安說話時,語氣隱隱帶了笑意。 “你來就為了說這些?” “一半一半吧?!?/br> “還有什么?” “這么著急趕人?”岑安咋舌,自兜里摸了手機出來,手指動作幾下,調了幾張截圖出來,遞給他,“韻遲手機上看到的,或許你該知道一下?!?/br> 沐念陽接過,隨手翻了翻,沒有細瞧,因為早在預料之中。冷哼一聲,又將手機遞還:“告訴我這些做什么?” “也沒什么要緊,你們要是早點和好,韻遲也能早點死心,一直這么吊著,誰都不好受?!?/br> “難怪?!?/br> 岑安再瞧了幾眼墻上的照片,微蹙眉心:“聽說你這前妻脾氣挺糟糕,看照片也長得一般般,你就真這么放不下?” “聽誰說?” “……” “齊林的話你也信?”沐念陽笑笑,又說,“就像你不在意李韻遲的過去,鐵了心要把人娶回去,一個道理,我前妻再怎么樣,都是我想捧在心尖兒上疼的姑娘,別人怎么看,都無所謂?!?/br> 岑安也笑,輕輕搖頭:“陷得還挺深?!?/br> “這回說完了?” “差不多吧?!?/br> “慢走不送?!?/br> “……” 最后仍是和岑安一道下樓的,他要直接從醫院去機場,自然不好自己開車,剛好岑安上班的地兒在那一塊,順路載了他一程。 岑安是個婆媽的男人。 這個認知,從岑安知曉他是李韻遲前任,主動找他談話那一次便有了。 一路上對方也沒少再提以前的事,沐念陽愛答不理,撿了想答的答了,不想答的便自動略過,到后面路段,更是對方獨自唱著獨角戲。 他聽他說:“我其實知道韻遲是和你在一起那段和許家林睡的,也知道許家林后來離婚準備娶她,她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將錯統統推到你身上,甚至還拉了齊林過來為她奔前跑后……我有時候也會想,這樣的女人,究竟哪里好,到現在,也沒想明白?!?/br> 他還說:“感情這東西確實挺妙,我一直覺著就女人會為了感情瘋癲著魔,到了自己身上,才發覺有時候男的更固執、更一根筋……” 沐念陽只安靜聽著,到醫院樓下,和人打了招呼就要下車。 岑安叫住他,問:“你往后真不回來了?” 他套上外套,整理著袖口,隨口答:“辭呈已經遞上去了?!?/br> “不用再等等看?要是你前妻最后也不愿意再和你過,放棄上海的一切,會不會太可惜了?” 沐念陽沉聲笑笑,半真半假:“就算給你們騰個清凈地兒,省得你見了我心里膈應?!?/br> “少來,你能那么好心?” 沐念陽開了車門下去,自后備箱里拎了行李箱出來,站開兩步,揮手和人告別。 岑安搖下車窗,說得挺懇切:“說真的,你要不是我老婆的前任,挺想和你這樣的人交個朋友?!?/br> 沐念陽覺得那話挺逗:“哪樣的?” “活得明白,想要的就竭力去爭取,能舍的,眉毛都不動一下,就能舍下?!?/br> “夸我呢還是損我呢?” “都有?!毕袷遣环判?,離開之前,岑安還伸著脖子交代他,“今兒離我老婆遠點兒?!?/br> “還真沒興趣靠近她……” 幾個小時晃眼就過了,沐念陽之后去辦公室和同事說了幾句話,也確實說到做到,在李韻遲小心翼翼咬著嘴唇靠近幾步的時候,不咸不淡說了句“保重”,便下了樓。 邀了出租坐上去,又接到科室老友的電話,說是晚上有個聚餐,當做他的送別會。沐念陽說聽著晦氣,讓他們當閑時小聚鬧鬧就算了。 那朋友笑他:“怎么,怕弟妹跟人跑了?多留一天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