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眾人一擁而上,個個爭先。 火師被殺,這些保衛者一定會被重罰,只有抓住兇手,才能減輕自己的罪愆。張小敬見場面快彈壓不住了,“唰”抽出佩刀,刀尖一指前方:“靠近者死!” “恩必報,債必償!” 守捉郎們低聲喊著號子,慢慢靠近。張小敬還想試圖喊話,可對面一直齊聲低吼著,根本不搭話。五花八門的兵刃朝著張小敬和檀棋刺來。 張小敬不能躲,因為檀棋就在身后。他只能正面硬擋。甫一交手,他對這些兵器感覺極不適應,居然被壓制在下風。 守捉郎的武器以匠具為主,有鐵錘、鐮刀、馬鞭、鑿子、草叉之類,形形色色。在守捉城里,沒有專門的軍器監打造兵器,居民們都是一把工具在手。平時用來干活,戰時當兵器,久而久之,形成了自己獨有的一套格斗玩意。 所幸巷子狹窄,守捉郎沒法一次全投入戰斗。張小敬咬緊牙關,盡量利用地理上最后一點點優勢,拼死抵擋。 前面的兩三個人被打倒了,后續敵人卻源源不斷。張小敬覺得這么下去不是事,便從腰里掏出三枚煙丸,扔了出去。 煙霧一騰起,整個巷子里立刻陷入一片迷茫。燈籠在霧中變成模糊的光團,人影憧憧分不出是誰。張小敬抓住檀棋的手,拼命朝外跑去。檀棋知道此時性命攸關,一聲不吭,任憑張小敬拽著。 兩人快跑出巷子口時,守捉郎們也已恢復視線,窮追過來。張小敬猛推了一把檀棋,指向前方:“坊角鋪兵,快去報官!” “那你呢?” “我來擋住他們!”張小敬猛一回身,把佩刀橫在胸前。 守捉郎畢竟是地下組織,官府再默許,也不會容忍他們在長安鬧事。只要能驚動鋪兵,守捉郎就會知難而退。 “記??!提我的名字!”張小敬喊。 檀棋轉身就跑,背后傳來叮叮當當的兵刃相磕聲。她頭也不回,一口氣跑出去兩百多步,跑得肺里幾乎要炸開來,前頭已經能看到坊角武侯鋪門口那盞明晃晃的驚夜燈。 跟其他諸坊的守兵相比,平康坊鋪兵的工作比較輕松。大部分居民都跑去外頭了,坊內反而沒什么事。幾個武侯圍坐在一只鐵鍋周圍,滿臉喜色。鍋里頭燉著幾只駱駝蹄子,黏稠的褐色湯汁咕嘟翻滾,讓整個屋子里都熱氣騰騰。 火候差不多了,一個胖胖的武侯小心翼翼地掏出個精致的絲綢小口袋。他從里面抓了一把胡椒末,仔細地搓動手指,一點點撒進去,生怕放得太多。 這時大門“砰”地被推開了,武侯手一哆嗦,一把胡椒全扔鍋里了。濃郁的香味從鍋里飄出,讓武侯心疼得臉都白了。 “誰敢擅闖武侯鋪子?”他怒氣沖沖地大喝,再一看,闖入者是個衣著不凡的年輕女子。這女人一進門就急切喊道:“我們是靖安司的人!遭賊襲擊,我的同伴急需支援?!?/br> 武侯們面面相覷,卻誰也沒挪動屁股。駱駝蹄馬上就能吃了,誰樂意走啊。 檀棋見他們不動,大為惱怒,大聲催促道:“快點去??!人命關天!”胖武侯懶洋洋地開口道:“何處強人,姓名為何,在哪里行兇,你得寫個具狀來,我們才好辦嘛?!敝車鷰讉€人哧哧笑起來,拿起筷子去夾鍋里的rou。 “你們想清楚了。外面被圍的那個人,叫張小敬!”檀棋的聲音帶著幾分凌厲。 這名字一說出來,屋子里的幾個武侯動作都是一僵。胖武侯戰戰兢兢問:“是哪個張小敬?”檀棋冷笑道:“五尊閻羅,還能是誰?” 這名字似乎帶著神奇的魔力。這些武侯連忙把碗筷放下,帶叉的帶叉,提刀的提刀,紛紛跟著檀棋出了鋪子。 檀棋帶著這一伙懶散的武侯,朝著書肆那條巷子沖,迎面正好看到張小敬朝這邊跑來。他身上似乎多了不少血道,身后的守捉郎少了幾個,可還在窮追不舍。 兩撥人一直沖到小十字街的中間,這才堪堪停住腳步,形成一個對峙的局面。這邊是一群略帶惶恐的鋪兵,那邊是氣勢洶洶的守捉郎,中間是氣喘吁吁的張小敬,他受傷頗重,站立不穩,被檀棋一下扶住。 時間似乎靜止了片刻,兩邊對視,誰都沒敢輕舉妄動。胖武侯試探著開口:“張頭……你快過來吧?!?/br> 檀棋看了眼守捉郎們,攙扶著張小敬往這邊走。守捉郎一陣sao動,可對面畢竟是官府的兵,他們不敢太造次。武侯們高高抬起叉刀,面露緊張。他們知道守捉郎的兇悍,真要暴起發難,這幾個人根本擋不住。 對峙的寂靜,忽然被一串從遠方傳過來的腳步聲打破。很快一個小通傳氣喘吁吁跑過來。他看到這番對峙場面,嚇了一跳。胖武侯吩咐其他人繼續盯牢,然后退回半步,問他干嗎來了。 小通傳埋怨道:“你們怎么全不在鋪子里,讓我好找!靖安司發了三羽令了!” 一羽常令,二羽快令,三羽的話,就是要立即執行的急令。不過這份命令居然是靖安司發出,武侯們沒覺得什么,在檀棋懷里的張小敬肩膀卻是一震。 小通傳把手里的文書展開,對胖武侯道:“你趕緊聽著啊,我念了,念完我還得去別處呢?!苯^大部分武侯不識字,所以文書不會下發到每一個武侯鋪,而是讓通傳挨個通知,當場念一遍。 小通傳清清嗓子,朗聲念道:“茲有重犯張小敬,面長短髯,瞎左眼,高約大尺六又二分,見及者格殺勿論……” 小通傳還沒念完,張小敬猛地把檀棋推開,從守捉郎和武侯之間穿過去。兩邊以及檀棋都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跑開很遠。 “追!”帶頭的隊正這才做出反應,一群人轟轟追過去。武侯們在原地面面相覷,都把目光投向胖武侯。胖武侯有心收兵回鋪,可他發現小通傳還站在旁邊,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只得一咬牙:“追過去!” 一個武侯怯怯道:“那可是張頭啊……”不知道他這句話是顧念舊情,還是忌憚張閻王的兇悍。胖武侯一瞪眼:“那也得追!” 追得上追不上,這是個能力問題;追不追,這是個態度問題。 于是武侯們也朝那邊趕過去,不過跑得不是很積極。有意無意地,誰也沒理檀棋,也沒留一個人問話,就把她一個人扔在那里。 檀棋呆立在瞬間空蕩蕩的十字街口,不知所措。她知道,張小敬是怕連累她,所以一個人先跑了——畢竟通緝令上只提了一個名字。 可這份通緝令是怎么回事?張小敬怎么就成了全城通緝的危險犯人?這跟靖安司遭遇襲擊有什么關系?若是公子在,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檀棋想到這里,心突然涼了半截——這豈不是說,公子現在已經不在了? 檀棋看向遠處黑幕中的光德坊,又看向張小敬身影消失的街道,她只信賴這兩個男子,而他們都離她而去,不能再成倚仗。絕望和海量的疑問涌入檀棋的大腦,讓她頭昏目眩,幾乎站立不住。檀棋緩緩蹲下身子,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和害怕。 公子沒了,靖安司燒了,如今張小敬又淪為全城通緝的要犯,已經沒人關心長安城會怎么樣了。 這種體會,就像又回到了她小時候被父親拋棄、流落街頭之時。那早已隱沒在記憶里的恐懼,又浮出水面,令檀棋戰栗不已。 她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想要放聲痛哭,可就在眼淚奪眶而出的一瞬間,張小敬的一句話沖入腦海:“你家公子同意你跟著我,是因為他相信,你能做到比伺候人更有價值的事情?!?/br> 檀棋抬起手背,把眼淚從眼角拭掉,重新站起來,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是啊,我的能耐,可不止伺候公子,我能做到更有價值的事!不能被那個登徒子小看,更不想讓公子失望。 大勢已如此艱難,若我再放棄的話,那就再無希望可言! 檀棋的眼神,流露出堅毅神色。這時她看到遠處望樓,正在朝這邊發著紫燈的信號,就像是夜空中升起一顆指路的明星。 信號很簡單,只有兩個字。檀棋縱然對傳信不熟,也能讀出這個信號的意思: 不退。 在經歷了很長時間的黑暗后,李泌的眼前突然亮了起來。 不是天亮,而是他的頭套被取了下來。展現在李泌眼前的,是一個燈火通明的華美庭院。這庭院占地極廣,四處假山藤蘿,錯落有致,間雜著娑羅樹、金桃等名貴的異國樹種。沉香朱楯、檀木欄桿,連井闌都是用金燦燦的寶鈿覆滿,周圍的回廊上還繞了一圈紫藤架子,可謂奢靡之至。 在庭院正中是一座翹檐亭子,亭子并沒什么特別之處??衫蠲谝谎劬涂闯鰜?,那四根亭柱每根都有五抱之粗,光是原木運進來的費用,就足以讓十幾個小戶人家破產。 “李司丞好眼光,這自雨亭,可不一般哪?!饼埐ㄐξ卣驹谂赃?,抬起手臂,像是一個殷勤的主人在給客人炫耀,“你看,那亭子的邊緣有一圈可活動的斂水堤。遇雨則收儲不泄,到了酷暑時分,只消把斂水堤抬起一條小縫,便有清水從四邊亭檐傾瀉而下,有如水簾,那叫一個風涼,有錢人就是會玩,嘖嘖?!?/br> 李泌仔細觀察著這一切,眼神閃動。 突厥狼衛背后,應該就是這個叫蚍蜉的組織——這個幕后主使的身份,在長安一定不低,否則不可能會擁有這寬闊豪奢的庭院;他的身家也必定驚人,否則不可能糾集這么一支裝備精悍、戰技強悍的軍隊。 長安城能玩出這種手筆的豪商,人數并不多,究竟會是誰? 龍波注意到李泌在觀察,點了點自己的鷹鉤鼻,呵呵一笑:“李司丞可真是個cao心命,已經窮途末路,干嗎想那么多,索性好好欣賞一下美景唄?!?/br> 李泌挺直胸膛,絲毫不見怯意,一如在靖安司大殿中那樣凌厲:“你們不在靖安司殺掉我,反而不辭辛苦地挾持至此,難道就是來賞這亭子的?” “哎,司丞真是目光如炬,到底是說棋的神童?!饼埐▽擂蔚刈チ俗ツX袋,從腰里又掏出一卷薄荷葉,遞給李泌,“來一口?” 李泌一動不動:“你們背后的主使者,是誰?” 龍波蹺起指甲,從牙縫里把薄荷葉渣剔出來,往地上一彈:“司丞怎么就覺得,我們背后必須得有一個金主?” “這等規模,這等手筆,豈是尋常人能做到?!?/br> 龍波似笑非笑:“司丞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出身上品高第,就算被人打敗,也只能被身份對等的敵手打敗——我們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寒門小人物,是不配擊敗您的,對吧?” 李泌沒有回答,他覺得這個問題太蠢了,不需要回答。 龍波卻繼續說道:“這倒也不怪司丞。行旅在途,自然要提防熊羆虎豹,誰會低頭去顧忌小小的蟲蟻呢?”他的靴子猛然一跺,挪開之后,磨紋石的地板上多了幾只螞蟻的扁尸,“它們的生死,只在大人物一踏之間,又有什么好忌憚的?” 李泌不動聲色,試圖從這幾句怨憤之語里,猜測出他的動機。 龍波伸手一揚:“不過,并不是所有的蟲蟻都只有被靴子碾死的命——蟲蟻之中,有一種叫作蚍蜉。生而純白,大小如米粒,小得可憐??墒撬鼈冇凶熘羷?,嚙木為糧,專門喜歡鉆椽xue柱,蝕壁蛀梁??v然是百丈廣廈,千里長堤,也能被這小小的飛蟲侵蝕一空,轟然倒塌?!?/br> 仿佛為了證實他的話,幾只生了翅膀的白色蚍蜉從身后的屋殿縫隙中飛出來,在半空中追逐飛舞。春天到了,正是蚍蜉交配的季節。 李泌冷聲道:“你們有膽子在長安腹心偷襲靖安司,卻沒膽子與一個俘虜說實話?” “這便是實話。我等以蚍蜉為名,自然都是些小人物,只是不那么甘心罷了?!饼埐ㄕf到這兩個字時,神情帶著淡淡的自豪和自嘲,“世人只知巨龍之怒,伏尸百萬,卻不知蚍蜉之怒,也能摧城撼樹?!?/br> 李泌腦中浮現出一幅情景。遮天蔽日的蚍蜉振翅而飛,啃噬著這長安城的每一處建筑。 龍波吩咐手下把李泌身上綁著的繩索解開,然后恭敬地做了個手勢:“請隨我來,我就帶您去看看,我們這些小小的蚍蜉,是怎么撼動這座大城的?!?/br> 周圍全是崗哨,李泌知道絕無逃走可能,他揉了揉被捆疼的肩膀,冷哼一聲,昂首邁步前行。龍波與他并肩而行,一起朝著庭院深處走去。 他們穿過亭子,繞過假山,沿途可以看到許多精壯漢子,手持寸弩來回巡邏,漢胡皆有,戒備森嚴。這些人想必就是隨龍波襲擊靖安司的人,他們身上有著一種與尋常賊匪不同的氣質。 尋常的賊人或很兇悍,但多是松松垮垮的一盤散沙;而這些士兵進退有度,行姿嚴謹,這么多人守在庭院里,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別說匪類,就是京城的禁軍,能做到這點的都不多。 這,可不是光有錢就能搜羅來的。再聯想到龍波的蚍蜉之喻,李泌心中一沉。 龍波一邊走著一邊吹起口哨,對李泌的觀察全不在意。 他們來到院角那一片黑褐色的娑羅樹林邊。這些樹都是從天竺移栽而來,每一株都價值不菲,樹干上用麻布包裹,以抵御北方的嚴寒。在樹林邊緣,龍波停住腳步:“李司丞,到地方了,仔細瞧著吧?!崩蠲诃h顧四周:“你要我看什么?” 龍波笑嘻嘻道:“當然是你們追查了幾個時辰的玩意啊?!?/br> “闕勒霍多?” 李泌低聲說道。突厥狼衛偷運進延州石脂,在昌明坊煉制成猛火雷。其中十五桶已經炸了,其他兩百余桶至今下落不明,原來竟藏在這庭院里! 龍波有點尷尬地“嘖”了一聲:“闕勒霍多是突厥人起的綽號,說實在的,太土了。那些突厥人根本不知道這東西真正的用法,只知道駕著馬車到處亂炸,和這個名字一樣粗俗?!?/br> 李泌掃視每一處角落,卻沒見到什么可疑之處。按道理,猛火雷有兩百多桶,不可能藏得很隱蔽。 龍波伸出指頭往天上一指,高聲道:“要有光!” 很快,有星星點點的燭光在不遠處亮起來,起初是一兩個,然后是一片、一圈,很快勾勒出了一個完美的圓盤。 這時李泌才看到,在這附近竟矗立著一架高逾五丈的竹架大燈輪。只是剛才沒有光線,在夜里根本看不出來?,F在幾十根火燭同時搖曳,把林子照得猶如白晝一般,終于可以看清細節。 這燈輪是用粗竹拼接成骨架,外糊油紙,做成一個水車狀的轉輪。中空放著一格格蠟燭,外面的紙面分成十二個區域,分別彩勾著十二生肖的形象,邊角還掛著金銀穗與福蟲緞子。下面是一條水渠,水流推動燈輪,緩緩轉動,十二生肖便往復旋轉,象征時辰流逝。燈輪中央,是福壽祿三星齊聚的工畫。 這個燈輪,規模不及東、西市與興慶宮里動輒十幾丈的燈樓,可設計者心思細密,能想到借水車的運轉原理,化成時辰輪轉之喻,相當有特色。 它和庭院里那個自雨亭一樣,極具巧思,非兼有閑情與富貴者不能為之。 李泌仰頭看了一陣:“這與闕勒霍多有何關系?”龍波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少安毋躁。 燈輪沉默地旋轉了一陣,突然在辰時區域,燃起了一團火。不,不是燃起來,而是爆起來。李泌清楚地看到,那是從竹子里爆出來的。燈輪還在轉動,這團火苗順勢蔓延到了毗鄰的卯時區和巳時區,那兩邊的竹子也紛紛噼啪地爆起來,幾乎只是一瞬間,四分之一個燈輪便熊熊燃燒起來。 李泌瞪圓了雙眼,在燭光的照耀下,他看得很清楚。之所以火勢如此迅速,是因為竹子爆開之后,從里面流出來黑色的液體。那液體觸火即燃,極為兇猛。 黑液帶著火苗流遍了燈輪全身,把它變成一個熊熊火炬。很快火勢燒到了燈輪的中央竹筒,沒過幾個彈指,李泌看到有一團火焰從竹筒猛烈炸出,福、壽、祿三星的身體迸裂,化為無數碎片。緊接著,十二個時辰也被突如其來的火焰風暴扯碎。如此精致的一個燈架,就這樣轟然倒塌。 那爆炸聲李泌很熟悉,與西市那次爆炸完全一樣,只是規模更小。 “丁次測試,完畢?!绷肿永飩鱽硪粋€觀察者的聲音。龍波聽到之后,高興地拍了拍巴掌,轉頭對李泌道:“怎么樣?您看明白了嗎?這是多么美好的景象啊?!?/br> 李泌伸出手去,扶住一株娑羅樹。他全看明白了。 難怪靖安司找不到那兩百多桶猛火雷的下落,原來蚍蜉在昌明坊,把提煉后的石脂灌入了竹筒里,再大搖大擺運走竹筒。望樓和各地武侯拼命找拉木桶的車,自然是南轅北轍,一無所獲。 若把這些石脂竹筒裝在燈架上,小筒助燃,大筒引爆,一旦炸起來,以長安觀燈民眾的密度,只怕傷亡會極其慘重。 龍波還在仰起頭來感慨:“這么美妙的場景,可惜那些突厥人是看不到了,好可惜。你說他們會不會跪在地上膜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