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張小敬想了想,不記得這坊里有什么特別的建筑——如果徐賓在就好了,那家伙什么都記得。他放緩了腳步,慢慢走進去。坊門附近一個護衛都沒有,想必都跑出去過上元節了。昌明坊現在處于完全的開放狀態,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 這可真是個絕佳的藏身之處。張小敬進了坊后,左手把牽繩半松,約束著獵犬朝前一點點走,同時眼睛左右觀察,右手扣住寸弩,隨時可以射擊。 如果狼衛真把石脂存放在這里,那么他現在應該已進入敵人的哨探圈了。不過張小敬并不太擔心,萬一真有異常,一枚煙丸擲出去,便可以標定地址。就算突厥人自己跑了,石脂也來不及運走。 沒了石脂,突厥狼衛不過是群窮途末路的惡徒罷了。 張小敬的前方是一處十字街。若在北部,這里將是最熱鬧的地段,沿街必然滿是商鋪。不過昌明坊的這處十字街,只有零星幾處土屋,被一大片光禿禿的槐木林掩住。林間有一些游動小商販,馱馬和推車橫七豎八,賣貨的倒比逛街的多。在林子右側有一處土坡,坡頂有個小院,門前懸著個大葫蘆。 與其說這里是長安城內的住坊,倒不如說是遠郊野外。 這么荒涼的地方,如果有大車隊進來,應該會很醒目才對。張小敬本想湊近去打聽一下,不料獵犬忽然前肢伏地,發出嗚嗚的低吼聲。他獨目一凜,注意到附近有三個人影靠攏過來。 張小敬飛快地抄手在懷,把寸弩掏出一半,渾身肌rou緊繃,蓄勢待發。等到人影靠近,他才看清,這幾人都是乞兒裝束,個個穿著破破爛爛的舊袍破襖,把手揣在袖子里,面黃肌瘦。 這一臉菜色,非得數月不食rou才能養成,斷然不是臨時偽裝。于是張小敬雙肩略微放松,不過手還是緊扣著弩機。這些乞兒盯著張小敬,也不靠近,也不遠離,一直保持著二十多步的距離,緊緊跟隨。 張小敬冷哼一聲,腳步加快,那些乞兒也跟了過來。他忽然停在一個賣蕨根餅的攤前,買了個餅,乞兒們連忙原地駐足,佯作東張西望。張小敬給小販扔下幾枚銅錢,拐進前方一條半塌的磚墻巷子。 那些乞兒緊隨其后,打頭的一個剛拐過去,愕然發現巷子里居然只剩一條拖著牽繩的狗。 他有點疑惑地環顧四周,心想人究竟跑去哪里了?在下一個瞬間,一陣灰粉猝然撲面,迫使其整個人瞇起眼睛。這時候一個人影從墻頭跳了下來,手刀劈向其后脖頸,讓他一下子便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灰,乃是草木灰,是張小敬剛才買蕨根餅時順手在攤上抓的。蕨根生吃會得腹瑕,須用草木灰同煮去毒,所以賣蕨根餅的商販都會準備一些。 對付這些宵小,還用不著動弩或鋼刀。 后面兩個乞兒一見同伴遇襲,第一個反應是轉頭逃走。張小敬俯身撿起兩塊磚頭,揚臂一砸,正中兩人后腦勺,兩人先后仆倒在地。獵犬飛奔過去,惡狠狠地撕扯著他們的衣袖。乞兒們發出驚呼,徒勞地揮動手里的竹竿。 張小敬走過去,掣出手中鋼刀,慢慢對準了其中一個人的咽喉,仿佛在等待什么。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急切地從林中傳來:“請刀下留人!” 張小敬唇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把刀收回去三寸,側過頭去,看到一個戴著花羅夾幞頭的乞兒站在不遠處的樹下,朝這邊看過來。 “他們只是受人之托,與閣下并無仇怨。放過他們三條狗命,賈十七必有回報?!边@自稱賈十七的乞丐頭倒也果決,一見苗頭不對,立刻現身阻止。 張小敬當過九年不良帥,知道這些城狐社鼠的眼線遍布全城,消息靈通,甚至有時官府都找他們打探。今天他無緣無故被乞兒綴上,必然有人在幕后主使。只要逼出這些人的首領,事情就好辦多了。 張小敬沒有撤走刀勢,也不說話,只是用獨眼冷冷盯著那人。賈十七臉色微微一變,這位一望裝束便知是公門中人,可尋常公差只要聽說有“回報”,便不會糾纏,怎么這位上來就是要命的架勢? 他本想多說一句,忽然覺得來人面色有些眼熟,尤其是左邊那個干涸眼窩,透著森森的殺氣。賈十七心里轉了一圈,陡然想起一個人名來。 “你是……萬年縣的張閻羅?” 昌明坊在長安西南,隸屬長安縣,可乞丐們的耳目可不會這么局限。萬年縣的五尊閻羅:狠毒辣拗絕,說的不是五個人,是一個人。這獨眼龍,是盡量要避開的狠角色。 “誰讓你們跟蹤我的?”張小敬淡淡道。 賈十七心中急轉,風聞這人已經下了死牢,可見傳聞不實。他雙手一拱:“若早知道是張帥,我們哪會有這樣的膽子?這攤事我們上岸,不趟了?!?/br> “是誰?” 賈十七強笑道:“您懂的,這個可沒法說,江湖規矩?!?/br> 張小敬倒轉障刀,往下一插。隨著一聲慘叫,刀尖刺入一個乞兒大腿又拔出來,血花直冒。賈十七嘴角一抽,臉色轉沉:“這三條爛命,您若能放過,全長安的乞兒,都會念您的好?!?/br> 反過來聽這句話,如果他不放過,全長安的乞丐都會成為敵人。 撲哧一聲,第二刀干凈利落地刺入身體。張小敬是死囚犯,最不怕的就是這種威脅。他也不吭聲,只是一刀一刀地戳著那幾個倒霉的乞兒,慘叫聲起伏不斷,構成了無形的巨大壓力。 偏偏那三個倒霉鬼一個都沒死,一個個扯著嗓子號得正歡。張閻王是故意手下留情,為了讓林外的其他乞兒聽見。 這讓賈十七十分為難。乞兒之間,最看重抱團,可以瘐死凍死被富戶打死,但不能被自己人害死。賈十七若見死不救,只怕以后會人心喪盡。這個張閻王看似蠻橫,實則深諳乞兒內情。 沒用多少掙扎,賈十七便做出了抉擇。區區一個銀酒壺的代價,還不值得讓乞兒豁出命去保密。何況他注意到,有一把黑色手弩掛在張閻羅腰間,這是軍中才用的武具,背后恐怕還有更厲害的勢力。 “好,好,我說!” 賈十七不再隱瞞,舉著手從林子里走過來。他告訴張小敬,說有個胡人給了一個銀酒壺,讓他們在坊門看著,若有可疑的人入坊,就去日南王宅通知他。 “日南王宅?” “對,就在本坊的東南角。貞觀年間有個日南王來朝,在這里起了一片大宅子,后來他回國,宅子遂荒,不過占地可不小?!?/br> 這個描述,很符合突厥人藏身之處的要求:偏僻,寬闊,而且有足夠的房間。張小敬又問了幾句來人相貌穿著,賈十七索性盡數吐露,與曹破延高度符合。張小敬聽完一拍他的肩膀,示意前面帶路。 賈十七知道抗議也沒用,只好讓那三個倒霉乞兒互相攙扶著先回藥局,然后自己帶著張小敬和獵犬朝日南王廢園走去。 昌明坊里著實荒僻,內街兩側房屋寥寥,多是坑坑洼洼的土坡和林地,居然還有那么幾塊莊稼地和水池。正因為地不值錢,它的占地面積,起碼比北坊大出一半。所以雖然是在坊內行走,也頗費腳程。 走到半路,張小敬忽然問道:“你今天有沒有看到大量馬車入坊?” “您說笑了,這里鳥都不拉屎,一天都未必有一輛?!辟Z十七看他臉色又開始不對,趕緊改口道,“今天肯定沒看到過,坊門那里有什么動靜,可逃不過我們兄弟的眼線?!?/br> 張小敬眉頭一蹙,沒再說什么。 兩人一狗走了小一刻,這才到了日南王的廢園前。這里斷垣殘壁,荒草叢生。不過內院大門的大模樣尚在,兩扇黑漆剝落的門板緊緊閉著,門楣上的牡丹石雕紋路精細,依稀可見往日豪奢氣象。 賈十七說,那胡人的要求是,一旦發現坊外有可疑之人進來,盡快前來這里通報。不必敲門,直接推門直入便是。 張小敬閃身藏在門旁,牽住細犬,拽出手弩。賈十七壯著膽子站到院門前,按事先的約定雙手去推門板。門上沒鎖,輕輕便能推開,隨即只聽得“啪嗒”一聲,似乎門內有什么東西落地。賈十七還沒顧上看,一道黃煙已騰空而起。 張小敬大驚,一把拽開賈十七,先闖了進去。他一低頭,看到一個煙丸在地上兀自冒著濃煙,上頭還拴著一截細繩。他急忙把煙丸丟到附近一處雨塘,可先前冒起的黃煙已飄飄搖搖飄上天際,在晴空之下格外醒目。 張小敬回過頭厲聲問道:“他回日南王廢園,是你親眼見到,還是他自己說的?”賈十七說那人親自去藥局發的委托,然后就離開了,并未親見其返回廢園。 張小敬“嘿”了一聲,這些狼衛,果然狡黠!曹破延從一開始,就沒信任過這些乞兒,他故意報了一個假地址,這樣一來,即使靖安司追查到這里,也只會被乞兒引導到錯誤的方向去。 那一枚煙丸,應該是突厥人從張小敬身上搜走的。它被綁在了門板背后,一經推開,便自行發煙。這樣一來,躲在真正藏身之處的狼衛,能立刻得到警告,爭取到撤離時間。 一個小小設置,一石二鳥,既誤導了靖安司,又向狼衛示警。曹破延把這個煙丸,真是用到了極致。 現在黃煙已起,那些突厥人恐怕已經開始準備跑了,而靖安司的部隊,還遲遲收攏不起來。張小敬狠狠抓住賈十七雙肩,急聲道:“這坊里哪里還有大園子或者大宅?要離日南王廢園最遠的?!?/br> 賈十七略作思忖:“這里是東南角,距離最遠的,是西北角一處磚瓦窯,不過停工已久?!睆埿【椽氀蹍柮⒁婚W,讓他大略勾畫了一下路線,走出去兩步,忽然回過頭來:“你現在馬上回到坊門口,見到有公差或旅賁軍過來,把他們截住,指去磚瓦窯!” 賈十七抄手笑道:“張帥,皇上不差餓……”話未說完,張小敬冷笑道:“讓你們放風的是突厥人,他們要在長安作亂?!?/br> 一聽見這句話,賈十七臉色“唰”地白了,這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禍事。一個“里通外賊”的罪名砸下來,昌明坊的乞兒一個也別想活。無論是刑部還是大理寺,都不會認真調查是不是冤枉,他們需要的是抓一批犯人好“有個交代”。 他抓著張小敬的胳膊哀聲道:“我一人死不足惜,可那班兄弟卻是無辜的,恩公請救命!”張小敬看了他一眼,嘆道:“你等下就說是見賊心疑,向我出首,也許能救你一命?!比缓笥值吐暯淮艘痪?,猛然把他推開,牽著狗大步疾奔而去。 賈十七把花羅夾幞頭摘下來,頭上已浸滿汗水。張小敬這么說,是愿意替他圓這個謊,至于成不成,就全看造化了。他怔怔望著遠方的背影,忽然如夢初醒,把花羅夾幞頭隨意扣在頭上,撒腿往坊門狂跑。 張小敬跑了十幾步,把牽狗的繩索松開了?,F在已不必顧慮打草驚蛇,得靠獵犬嗅覺指引。那獵犬早已焦躁不安,一解開繩子,脫韁一般沖了出去,直直沖西北而去。 人或許還聞不出,可對狗鼻子來說,此間石脂的氣味已十分強烈,尤以西北為甚,不啻暗夜明燈。 他們一路斜跑,穿過大半個內坊,遙遙可看到遠處豎著一根磚制煙囪,這是窯爐的典型標志。再湊近點,看到一條高大的曲墻擋住了去路,墻磚隱隱發黑,這是常年靠近高溫爐子的特征。 這里應該就是賈十七說的磚瓦窯了。一條平整的黃土小路蜿蜒伸向一座木門,兩側樹木瘋長,不成格局。 張小敬放緩腳步,把獵犬也喚回來,稍作喘息。眼下等靖安司的人聚攏過來,恐怕還得一段時間。 這里如果囤積石脂的話,守衛一定不少,他必須得謹慎。 他試探著朝前又移動了幾步,大半個身子已經站在黃土路上。按道理,這里當有一個外圍觀察哨,早該發現他的動作了??蓢鷫δ沁吅翢o動靜,仍是一片靜悄悄。 不對,守衛人數應該不多,張小敬改變了想法。 如果人手充裕,狼衛根本不會雇用乞兒放風,更不會在日南王廢園搞什么機關。他們如此處心積慮,恰好暴露出狼衛捉襟見肘的窘境。 張小敬心算了一下。今天上午旅賁軍在西市的突襲,干掉了十五個人,他在祆教祠前殺死一人,修政坊一共干掉了五個,加在一起,是二十一名。這個數字,至少是混入長安城的突厥狼衛的半數。突厥人太窮了,沒能力再投放更多資源了。 要靠剩下的人,控制這么大一個窯場,還要兼顧石脂的卸運,實在太勉強了。 張小敬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在援軍來之前,獨自去闖一闖。此舉至少能打亂敵人的部署,爭取足夠的時間。更重要的理由是,他得趕在靖安司援軍抵達前,先找到聞染。 他小心地把獵犬拴在旁邊,親昵地揉了揉它的頸毛,再度站起身來。在西域錘煉出的兇悍殺氣,自他身上猛烈地勃發。張小敬挽起袖子,最后檢查了一下手弩。他左邊的小臂露出一截刺青,這刺青是一把斷刀,刀脊中折,筆觸拙樸而剛硬。 “聞無忌啊,咱們第八團又要跟突厥人打了。你在天有靈,得好好保佑你女兒哪?!?/br> 張小敬的聲音既似嘆息,又像祈禱。那一只獨眼,光芒愈盛。他從腰間兜袋里掏出兩枚煙丸,雙臂一振,丟了出去。 兩道黃煙扶搖直上。 在距離張小敬只有三十余步的曲墻內側,曹破延正在手搭涼棚,朝東南方向望去。那里有數縷黃煙,尚未被北風吹散。 看來靖安司的人,已經進入昌明坊了。對此曹破延早有心理準備,甚至覺得他們來得比想象中還要慢一點。他已把這個情況通知貨棧里面,龍波表示,這邊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 時機真是剛剛好。 接下來,就按計劃執行吧。 曹破延把貨棧的大門從這邊鎖死,然后將那把繳獲的手弩拿出來,用食指沿著弩槽邊緣捋了一遍。其實他并不喜歡這種武器,既陰險又小氣,相比之下,還是草原的騎弓更合胃口??上氖直凼芰藗?,現在就算有弓在手也拉不動了。 真想在草原上再射一次黃羊哪……曹破延瞇起眼睛,端詳了一番自己虎口上的老舊繭子。這雙手,恐怕再沒有機會握弓了。 騰騰兩聲,兩道黃煙在曲墻另外一側升騰而起,這說明敵人已近在咫尺。 他收起感慨,眼神轉而冰冷起來,就像一頭冬天的狼。 他已是削去頂發之人,無權逃走,注定只能死守在這里,用生命為貨棧爭取時間。曹破延用手摸了摸項鏈,似乎想從中汲取力量,迎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戰斗。 大門依然保持安靜,墻頭上突然冒出了一個人頭。曹破延抬手射出一弩,同時身子一歪,向旁邊閃去。弩箭正中人頭,卻發出刺入草團的聲音。與此同時,一支弩箭從另外一側飛射過來,恰好釘在曹破延腳邊的土地上。張小敬的身影躍入院內,一個迅速的翻滾,落在離曹破延三十步開外的開闊地帶。 兩人調整了一下姿勢,四目相對,意識到犯了同一個錯誤。他們都認為自己是以寡敵眾,可一交手才發現,對方居然只有一個人。 “曹破延?”張小敬喊出他的假名字。這個讓整個長安為之不安的兇徒,終于被靖安司再度追上?!胺畔挛淦?,還有活命的機會!” 曹破延沒有回答,扔開空弩,抽出腰間的匕首。長安城對武器的管制太嚴格,除了幾支劣質短弩,狼衛一直用來戰斗的只有匕首而已。張小敬也迅速把空弩扔掉,在勁敵面前,不可能有重裝的余裕,還不如直接進入白刃戰。 他手里的障刀雖然輕短,但比匕首還是要長許多,優勢在這邊。 張小敬用的是大唐軍中的刀法,直來直去,樸實剛猛。按說在這樣的情況下,曹破延應該猱身搶攻,可是他卻不急不忙地游斗起來。這個策略固然暫時不會為敵所傷,但也休想傷到對方。 兩人交手了數個回合,張小敬忽然意識到,對方并不是怕死,而是在拖延時間!他的獨眼朝曹破延身后瞄了一眼,看到是一個很大的木制貨棧,大門緊閉,外頭懸著鐵鎖。 “不好,他是在給同伙拖延時間撤退!” 張小敬一念及此,手里的障刀攻得更加猛烈。曹破延緊握匕首,奮力抵擋,鐺鐺的互擊聲充斥整個院落。張小敬畢竟是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經驗豐富,他很快發現,對手的左手肘似乎受了傷,無論怎么移動都保持著一個奇怪的角度。 于是他有意識地加大了對左邊的打擊,這一下子正中曹破延的軟肋。后者左支右絀,很快便身中數刀——雖然并非致命傷,可此消彼長,在高手對決中很快露出敗象。 就在這時,院子外面傳來紛亂的腳步聲,隨即大門“砰”的一聲被狠狠撞開。門外站著的是崔器,他親自扛著一根撞門圓木,如同怒目金剛,幾十個旅賁軍士兵從他兩側蜂擁而入。 看來賈十七及時把消息傳了過去。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曹破延的動作有了一瞬間微微的沉滯。張小敬障刀一揮,劃向他的咽喉。曹破延反應極快,身子向后疾退,堪堪避過??伤弊由夏谴适楁渽s猛然彈起來,正好迎上刀刃。 刀刃過處,系繩斷開,繩串上的小石頭紛紛散開墜落。這時曹破延做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動作:他腳下反向一蹬,整個身子再度前傾,試圖伸手去抓那些彩石。只聽見“撲哧”一聲,張小敬的刀尖,正好將其腹部刺了一個對穿。 可曹破延的動作并未停頓。他仍奮力擺動著手臂,想努力想接住哪怕一枚??上Р适训袈湓诘?,滾得到處都是。他頭顱一揚,口中發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突厥音節,似乎是什么人的名字,可惜沒人能聽明白。 曹破延就這么頂著障刀,慢慢垂下頭去。 張小敬一驚,曹破延可不能死,有太多事情在等待答案。他不敢把刀抽出來,只能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扳住曹破延的肩膀,湊近耳邊急切喝道:“你們抓來的女人,在哪里?”可對方全無回應。張小敬忽然注意到,這狼衛的頭頂被削去了一片頭發,露出頭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