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他和李泌之間,早超越了君臣相得。李泌很小就入東宮陪讀,兩人這么多年相處下來,交誼深厚,無話不說??上Ю蠲诓鸥呻m高,卻一心向道,對仕途興趣不大。這次組建靖安司,李亨游說了好半天,才勸動李泌下山幫他。 李泌對李亨講話,從來不假辭色。李亨知道他的脾氣,只好擺擺手,用商量的語氣道:“哎,讓我怎么說你好,去把賀監請回來吧?” “不去,沒那個時間?!崩蠲诔林?,“現在距離燈會還有三個時辰不到,突厥人的事尚無眉目。若不是顧慮殿下多心,我本來連凈土院都不該來?!?/br> 李亨“嘖”了一聲,拍拍他的背:“我不會多心。只是……呃,怎么說呢。賀監是定盤星,有沒有他,靖安司在朝中、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會大不一樣?!?/br> 早在天寶三年間,賀知章就被選為太子的師傅,教授讀書。兩人有二十多年的師徒情誼,李亨與賀知章的親厚,并不比他和李泌的關系遜色。 賀知章在天子心目中極有地位,當初李亨請他來做靖安令,就是希望他能震懾群小,讓李泌安心做事。沒料到這兩人居然不和,更沒料到一向謙和清靜的李泌,居然逼走了賀知章……他這一走,局面可就不好說了。 靖安司是李亨手里最重要的一張牌,萬一被政敵抓住把柄,事情可就嚴重了。 他一無后宮庇護,二無外鎮呼應,三不敢結交近臣。連這靖安司初建,真正能稱為心腹的,都只有李泌一個。 “你知道,大唐的太子,可從來不是那么容易當的……”李亨苦澀地抱怨。 “殿下畏懼朝中議論,難道就不畏懼陛下嗎?”李泌輕輕說了一句。 李亨的臉色“唰”地變了,這,這是什么話? 李泌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以陛下猜疑心之重,竟能將長安城防交給殿下處置。這是什么道理?”李亨登時沉默不語。 天子對諸皇子的猜忌,世所共知。前有太子被廢,后有三庶之禍。李亨做了太子以后,連東宮都不進。這次天子破天荒地默許太子組建靖安司,權柄凌駕諸署之上,把整個長安交托出去,顯然是存了試探之心。 這既是試探太子的用心,也是試探太子的能力。 這一手安排,李泌看得透徹,賀知章也看得透徹。不過兩人的思路卻大不相同。賀知章是寧可事情不做好,用心要擺正;李泌則恰好相反,盡量辦好事,寧可得罪人。 “距離政敵發難,也許是三天。但距離突厥人動手,只有三個時辰!——所以殿下你不要搞錯重點。若長安無恙,陛下龍顏大悅,殿下的地位穩如泰山;若是長安保不住……”他語氣放緩,把神情一收,“嗯,就沒有什么然后了?!?/br> 李亨被這語氣嚇到了,可還是有些不甘心:“賀監也要捉賊,你也要捉賊,你們難道就不能和衷共濟?” “不能,沒那個時間!靖安司必須令出一家!”李泌把拂塵一甩,清冷的語氣里多了一分埋怨,“臣臨俗世,破道心,汲汲于這些繁劇的庶務,難道殿下以為我是在爭權奪利嗎?” “瞎說!我可沒這么想過?!崩詈噙B忙辯解。 李泌沒作聲。他仰起頭來,視線越過亭子的檐角,看向天空,忽然嘆了一口氣。 李亨一陣苦笑,走過去拉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我不是懷疑啊,只是這變化有點亂,不得不小心從事……唉,算了算了,賀監既然已經病退,這事就暫且如此吧?!彼€想再叮囑幾句,李泌卻一拱手:“時辰已到,臣必須得返回靖安司了?!?/br> 李亨悻悻道:“那么還需要我做什么?” “在這三個時辰內,殿下需要堅定地站在我這邊,支持我做的每一個決策。沒有質疑和討論的時間,必須完全按照臣的規矩來?!?/br> “長源的規矩?是什么?”李亨忽然很好奇。 “不講任何規矩?!?/br> 第四章 未初 曲江池內水道蜿蜒,樓宇林立,花卉周環,柳蔭四合, 小徑穿插園林之間,一年四季都是極好的去處 ——無論是對游人還是對逃遁者。天寶三載元月十四日,未初。 長安,萬年縣,修政坊。 修政坊地處城郭東南角,離皇城、東西二市以及延壽、平康二坊等繁華之所很遠;但這里毗鄰曲江池與芙蓉苑,游宴賞景十分便當。京城里的達官貴人雖然多不居此,但都設法在這里置辦幾套別院偏宅。 龍波或突厥人在這里落腳,確實是個好選擇。這個時節,這一帶宅邸住的人不多,不少宅邸都是空的,最適合藏身其中。 時辰緊迫,張小敬和姚汝能快馬加鞭,從平康坊一路向修政坊疾馳。 比起北邊擁擠密集的坊內建筑,修政坊內的宅邸布局要稀疏不少,一條街上不過七八戶——但每一戶的占地要廣大得多,府門寬大,兩側的圍墻足有三十余步長。墻頭一水覆著碧鱗瓦,墻后遍布松竹藤蘿等綠植,疏朗相宜。若是站遠點,還可看到院中拔起的幾棟高臺亭閣,盡顯氣派。 根據瞳兒的供述,龍波每次帶她外出,都是到修政坊西南隅的橫巷邊第三間。跟左鄰右舍相比,這處宅邸略顯寒磣,院墻的外皮剝落,瓦片殘缺不全,像是一排殘缺不堪的糟牙。府門的獸環銹蝕,上方未懸任何門匾,表明此宅暫時無主。 靖安司已經調閱過房契,這處宅子的房主是個姓靳的揚州富商,但已數年不曾露面,不知是死了還是忘了,這里一直荒廢無人,連個灑掃的蒼頭都沒雇過。突厥人選這里作為萬全宅,真是合適得很。 張小敬一直認為,突厥人一定在長安城有不止一處萬全宅,否則沒法開展大的行動。反推回去,只要找到萬全宅,說不定就能順藤摸瓜,找到突厥人。 從外面望過去,這座空宅并無任何異狀。不過張小敬知道修政坊這里的建筑,最寒酸的也有五六進深,里面什么情況,須得潛入才能知悉。他先檢查了一下寸弩弦箭,扎緊褲腳和袖口,然后把佩刀的刀鞘取掉,對姚汝能道:“內中情況不明,我先進去看看。你守在門口,跟望樓保持聯絡?!?/br> “只一個人?”姚汝能驚訝道。 張小敬淡淡道:“我現在可不敢把后背交給你?!?/br> 姚汝能嘴角一抽,垂下頭,默默地后退了幾步。經過平康坊的那一場爭論,兩個人的關系有些微妙。 姚汝能剛才已通過望樓上報靖安司,匯報了張小敬的卑劣行為。結果靖安司的回復卻把他訓斥了一頓,區區一個暗樁,根本沒法和整個長安的安危相比,警告他不得再干擾張都尉辦事,也不要用望樓來傳遞這些無關小事。 姚汝能固執地認為,張小敬一定有自己的小算盤,只是上級被蒙蔽了不知道而已?,F在他要求一個人進宅子,會不會是想要潛逃?可如果他有心逃跑,剛才打暈自己就走了,何必等到現在? 他站在原地心亂如麻,不知道是該跟過去監視,還是服從命令原地接應。沒等姚汝能做出決定,那邊張小敬把障刀咬在嘴里,距圍墻站開十幾步,突然助跑加速,一躍而起攀住邊緣,靈巧地翻過院墻。 如果這里藏著突厥人的話,府門和幾個角門上肯定會做手腳,翻墻是最好的選擇。 他一落地,先蹲在灌木中觀察了一下,然后謹慎地往里走去。這處宅院布局并無新奇之處,過了照壁即是一處平檐中堂,與東西兩個廂房有回廊繞接?;乩惹垓暄?,恰好圍成一處空庭,可惜中間擱著的幾個花架子蒙塵已久,瓦盆荒棄。墻角土中還有數叢牡丹,正月不是花期,只有光禿禿的枝干伸展,恐怕也沒人侍弄。 那條回廊繞到正堂后頭,深入一片松林,林木掩映之間,似有一座二層木閣。 張小敬在廊坊下藏好身形,探出頭去觀察了約莫半炷香時間,似乎庭院里并沒什么動靜,心里略有失望。他本也只是揣測這里或是突厥人的萬全宅,倘若揣測落空,手里便沒什么可用的線索了,整個策略都要從頭來過。 他決定再往里走走看,便踏上回廊,向前挪動。忽然張小敬聳聳鼻子,聞到一股極細微的脂粉香氣——可見剛剛有女人經過,而且時辰絕不會長。瞳兒早被拘押,肯定不是她,那么會是誰在這里?張小敬又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回廊的木地板上蹭了蹭,指肚上沾了些青白色的粉塵。這不是灰塵,而是石屑。 府內并無類似材質,應該是外人走進來鞋底帶入的。 毫無疑問,這里一定有人來過。既然不在前堂,難道是藏身在后頭的二層木閣里? 張小敬正要起身,突然感覺頭頂生風。他反應極快,就地朝前一滾,既避過鋒芒,又調整了姿態,回肘就是一箭。只聽噗的一聲,傳來弩箭射入rou體的聲音。張小敬左腿猛地一彈,反向撲了過去,那邊一個人已經歪斜著倒地,他用如鉗右手死死捏住對方下頜,不讓他發出聲音,左手迅速丟開寸弩,拔出障刀狠狠地捅進小腹,反復捅了三次,每次都不忘將刀把扭轉一下。 對方軟軟地癱倒在地,氣絕身亡。張小敬這才有空觀察此人相貌,也是個突厥人,身上穿的卻是將作監的號坎。這條回廊一側開有直欞月窗,擋住了一半視線。剛才這個突厥人估計在窗后的樹叢里解手,所以張小敬沒有看到。 剛才真是險到毫顛,倘若張小敬反應慢上一毫,就要被這突厥人一刀劈開頭顱。若是突厥人不貪功偷襲,而是先發聲向同伴示警,接下來張小敬只怕也會陷入圍殺之局。 只派了一個人在前堂游動巡邏,而不是安排一明一暗兩個哨位,看來對方的人手也不會太多。張小敬幾乎可以確定,敵人就在后面那個二層樓閣里。 總算逮著你們的狼尾巴了,張小敬興奮地想。 他現在可以退走,讓姚汝能通知靖安司,崔器的旅賁軍在兩刻之內就會抵達??蓮埿【磳δ枪上阄队行┰谝?,他決定再往前探一探。 中堂之后的二層閣樓名曰“筑心”,從外面看,應該是個賞樓的結構——底層是個大開間,用于宴請,中有竹階引至二層,分了數個房間,當是休憩或私談之處。樓頂還有高亭,可以舉目遠眺曲江。 張小敬觀察了一陣,窗邊看不到人影,這些家伙很謹慎。他決定暫時退開,這樓閣內部結構復雜,空間狹窄,貿然進去太危險了??烧斔那碾x開時,在二層的某個房間里忽然傳來一聲女子尖叫。 張小敬一聽這熟悉的聲音,兩道蠶眉擰成一團。他略作猶豫,當即端平寸弩,沿一層窗下朝正門摸去。走到正門口之后,他背靠墻邊,側身對準門口,將一塊庭院里撿的花石朝反方向丟去。 不出所料,閣樓正廳里的人聽到聲音,開門來查看,張小敬在門旁猛一推門,重重撞在他的后腦勺,然后胳膊狠狠勒了上去。那家伙的脖子猝然被夾,拼命掙扎,右腿一下子踢翻了旁邊的一個花盆架子。一個細紋瓦盆落在地上,嘩啦一聲摔成無數碎片,響徹整個庭院。 張小敬反手一扭,拗斷對方脖子??墒撬肭那臐撊氲膱D謀,也就此破產。二層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塵土飛速從天花板上灑落,還伴隨著突厥語的大聲呼喊。事情既已至此,張小敬也顧不得懊悔,他拿起寸弩,踏上竹階往上沖。第一個沖下來的人,被他一箭撂倒,滾落下來。 張小敬抓緊這個機會,一口氣沖到二樓,鉆入正對樓梯的一扇齊楚繡屏風后頭。對方的突厥人也有手弩,咻咻咻地亂射了一通,把屏風扎成了篩子。張小敬故意沒有還擊,趁一個人提刀向前之時,迅速一箭,正中膝蓋。 其他人把慘呼的同伴拖回去,一時不敢靠近。于是雙方各自尋找掩體,分據走廊兩頭對射。小閣里一時間弩箭橫飛,如暴風吹入。 入城禁攜箭弩,所以這些突厥人的弩都是私裝的,無論是射速還是準頭,都不及軍中制式威力強大。張小敬以一弩之力,居然能壓制得對方三個人三張弩抬不起頭來。 張小敬的問題是,攜帶的弩箭快要用光了。他猜測對方至少還有四個人,都龜縮在二樓房間里不肯出來,心下暗暗有些焦慮。 “靖安司辦事!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張小敬把最后一支弩箭放入弩槽,大聲用突厥語喊道。 走廊里的射擊暫時停止,隨即傳來一陣拖動什么的咯吱咯吱聲。一個聲音喊道:“對面的人放下武器,否則王忠嗣的女兒就得死!” 王忠嗣?張小敬一聽這名字,動作一僵。他可是這次大唐對突厥用兵的核心人物,突厥人居然把他的女兒給綁來了? 他從拐角探出半個頭去,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突厥狼衛站在走廊正中,把一個五花大綁的女子扯在身前,一手捏住她的脖頸,另外有一把尖刀橫在她咽喉處??上Х较蚰婀?,看不清兩人的面貌。 “我數三下,如果你再不丟開,她就要見血了?!甭楦駜和瑫r用力把刀刃壓向女子細嫩的脖頸。女子云鬢散亂,嘴里被布條塞住,只能發出嗚嗚的哀鳴。 一聽到這聲音,張小敬獨眼里閃過一絲驚疑。這不是王忠嗣女兒的聲音,更像是聞染那姑娘,可她不是應該接到自己通知離開京城了嗎?怎么會摻和到突厥人的事情里來?又怎么和王忠嗣的女兒弄混? 麻格兒第三次發出威脅,這次就要動真的了。張小敬嘬了一下牙花子,只得把弩機丟在地上,踢向麻格兒。若真是王忠嗣的女兒,他并不關心其生死,但對面挾持的是聞染,就無法置之不理了——這些突厥人,真是歪打正著。 “還有你的刀!”麻格兒緊緊箍住聞染的脖子。 張小敬只得把障刀也丟開,高舉著雙手站出來。 兩個突厥人撲過來,把他按倒在地。張小敬雙手被制,再無反抗之力,只能掙扎著抬起頭,想看清那女子的面貌,可是麻格兒已經把她推回房間。 張小敬還要掙扎,一個大手扯起他的頭發,狠狠地朝地板上撞去。猛烈的撞擊讓張小敬眼冒金星,鼻孔磕出兩道鮮血來,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很快華貴的柏木地板上出現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血污…… 李泌此時已經返回靖安司,他召集了徐賓等人,在沙盤前低聲商議著事情。在更外圍,書吏、仆役、通傳、兵卒、長隨各自忙碌著,整個靖安司的大殿里熙熙攘攘,一片繁忙景象。 此時一名小吏手持琉璃沙漏瓶在旁邊,一俟瓶中細沙流盡,他便翻覆瓶口,大聲計數:“一漏,二漏,三漏……”每念四漏,旁邊一個老者就會放下幾枚赤色紙柬在坊間。整個沙盤上,已經有了三十余枚赤柬,覆蓋在北城十幾處坊市上面,它們彼此連綴成群,放眼望去紅彤彤的一片。 過不多時,徐賓抬起手示意停止計時,對李泌拱手道:“四十漏,三十七坊?!?/br> 這個數字,讓周圍所有人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這是一次基于沙盤的推演,目的是推演突厥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張小敬在外盡力追查,但李泌不喜歡被動等待,他決定更主動一點。突厥人說長安會成為闕勒霍多,可闕勒霍多到底是什么,尚不清楚。于是李泌召集了一批熟知城況的吏員,給了他們一個命題:“怎樣才能最快地給長安城造成最大的傷害?” 吏員們很快拿出了結論——縱火。 其他手段要么太復雜,要么效果太局限??v火策劃簡易,成本低廉,而且只要選對時機地點,幾個人就能搞出一場大亂子。 對于在長安城沒有根基的狼衛來說,這幾乎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可李泌對這個回答仍不滿意,他想要知道更多細節:究竟火起何處為宜?擴散至何方?快慢幾何?所以他調來了幾個深諳火性的武侯鋪老吏,用這個大沙盤搞了一次火情推演。 推演之時,以沙漏一次翻覆表記一刻,一束赤柬表計為方圓三百步火勢。徐賓所匯報的“四十漏,三十七坊”,意味著一旦火起,在四個時辰之內,火勢可以蔓延至三十七個里坊,且都是北城繁華之地,長安精華之所在。 這還只是模擬一處火起。若是有人存心,同時在幾處發動,恐怕結果還要凄慘數倍。 看著沙盤上密密麻麻的赤柬,圍觀者腦海里都浮現出一番烈火地獄的駭人之景。這——難道就是闕勒霍多的真面目? 李泌皺起眉頭:“蔓延這么快?可是把諸坊避火的手段考慮進去了?” 徐賓道:“若是平日,諸坊有圍墻相隔,城中又有水渠分割交錯,不致大害……哎哎,可您別忘了,今天可是上元節,各坊和街上都要懸燈,燃燭只怕有千萬之數,燈架又皆是竹枝木料,動輒接連數坊。今年開春,風高物燥,萬一起火,就是火燒連營之勢……” 眾人恍然大悟。難怪突厥人執著于坊圖。坊圖在手,便能輕易推斷出哪幾處遠離水渠;哪幾處地勢較高,可借風勢;哪幾處毗鄰要沖,可讓火勢以最快速度向四周蔓延。 崔器在一旁大聲道:“咱們有望樓啊,只要看見火頭一起,立刻派員前往撲救,不就得了嗎?” 徐賓面帶苦笑:“哎哎,崔旅帥您想簡單了。今晚百萬軍民都出來觀燈,道路水泄不通,怎么調動武侯?再者說,大火一起,百姓必驚。這么多人踐踏奔走,您是救人還是救火?” 崔器不言語了,他可是知道亂軍有多可怕。兩人同時把目光投向司丞,李泌卻捏著下巴,沉吟不語。 最好的應對之法,自然是取消燈會,恢復夜禁——這絕不可能;次之的辦法,是挨個徹查諸坊——這也不可能。李泌無奈地搖搖頭,靖安司內外重重掣肘,不能如意,可真是戴著枷鎖跳胡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