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是啊,他從小便沒了娘親,如今晉帝也駕崩了…… 若論起來,與他最親的,還真只剩下她腹中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了。 雖然棠觀看上去是個冷情冷性的,但顏綰知道,晉帝在他心中分量卻是不輕的。 晉帝的死于他而言,怕是暫時還有些難以接受吧? 她暗自嘆了口氣,伸手拉住棠觀垂在身后的發尾,毫不客氣的拽了拽,“陛下的意思是,這孩子比我還重要咯?” “……” === 留顏綰在紫宸殿用了晚膳后,棠觀的書案上便還有厚厚一堆奏折等著批閱。 見他要開始處理政務,顏綰便識趣的準備悄悄回昭仁宮去了…… “去哪兒?” 一手拿著奏折,一手執筆的棠觀連眼都沒抬,就察覺到了顏綰那里的動靜。 屏風后的顏綰:“……” 下意識又坐回了榻邊,她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我該回昭仁宮了吧?” 她還要回去問問風煙醉那里有沒有傳來北齊的消息…… 聞言,棠觀這才抬頭看了一眼屏風,又低頭繼續翻著手中的奏折,“今晚就留在紫宸殿?!?/br> 顏綰有些小糾結,“這,這不合規矩吧?” “無妨?!?/br> 頓了頓,棠觀的視線恰好落在一旁的硯臺上,“你若是在乏悶,過來磨墨如何?” 磨墨難道就不無聊了么? 顏綰腹誹道,但卻還是“從心”的從屏風后繞了出來,走到書案邊拿起硯臺邊放著的墨錠,一手擋著衣袖,一手不輕不重的研磨起來。 雖說是棠觀開的口,但見顏綰當真站在身邊磨起了墨,他卻又完全沒了那種紅袖添香的興致,反倒擔心她站久了會累著。 想了想,他忽的站起身將顏綰拉了過來。 “又怎么了?” 顏綰一臉懵逼的被摁著坐在了龍椅上,待到反應過來時,差點嚇得彈起來,“喂……” 她雖然還是不大懂大晉宮中的規矩,但有些最基本的卻還是知曉的…… 例如,龍椅是坐不得的。 就連千年以后,這龍椅也不是普通人隨意能坐的。 棠觀皺了皺眉,又將她摁回了原位,“便坐著磨吧?!?/br> 說著,他親自從一旁挪了個凳子過來,拂開衣擺坐下,重新拿起了案上的奏折。 顏綰愣愣的坐了一會兒,見棠觀批著奏折神色凝重,便也不敢再說什么打擾他了,只好眼觀鼻鼻觀心繼續磨起了墨。 漸漸的,最初的那一點如坐針氈也沒了…… 嘖,這龍椅坐著還挺舒服。 第一三九章幽居 坐在只有皇帝可以坐的龍椅上,顏綰一邊百無聊賴的磨著墨,一邊拄著腦袋直勾勾盯著棠觀發呆。 “阿綰?!?/br> 棠觀面無表情的頓了頓筆,“你若再這么盯著我,這些奏折,我便是通宵也批不完了?!?/br> “……哦,哦?!?/br> 顏綰收回視線,磨著磨著就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眼問道,“對了,這幾日怎么沒看見顧平?” 他不是向來跟在棠觀身后形影不離的么? 棠觀抿唇,意味深長的回答道,“被我送去慕容斐那里了?!?/br> “為什么?”顏綰驚詫,“難道是因為皇帝身邊只能跟著內侍嗎?” 想想也是,古往今來,后宮中似乎只能有皇上一個男的。 “……” “顧平是一直跟著你的,這突然走了多少有些不習慣……”顏綰托著下巴仔細琢磨了一會兒,下一刻卻是眸色一亮,“或者,你將顧平送去凈身房?” 正在慕容斐那里受罰的顧平:“阿嚏——” 見顏綰托著腮一臉惡趣味的笑,棠觀哭笑不得,“等他受罰回來,便是殿前侍衛,你可莫要嚇唬他?!?/br> “受罰?” 顏綰不問還好,這一問反倒是提醒了棠觀,他放下手中的奏折,“聽說那一日榮國侯之所以臨陣倒戈,是因為你親自去勸服的?” “……啊,”顏綰別開眼望天,“你快批奏折吧……批不完了都……” “我說了多少次,讓你乖乖待在府里不要隨意走動?!?/br> 一想起那日顧平同他說起的話,棠觀便是后怕。 顏綰知道這一茬不是那么容易糊弄過去了,只好默不作聲的垂下眼,一副聆聽教誨的模樣。 “那日情勢嚴峻,若是榮國侯并未聽完你的話,便派人將你捆了帶進宮,我……” 嗯哼? 顏綰饒有興致的抬眼,追問道,“如果真到了那種地步,你準備如何?” 棠觀沉默,視線在她面上凝滯了片刻,才不動聲色移了開來,薄唇微啟,嗓音低低。 盡管輕不可聞,但顏綰竟還是聽清了。 那一句是…… “半壁江山自然不如你?!?/br> 他想了很多,想著不能將皇位拱手讓與棠珩,不能讓棠珩那樣的人做一國之君,不可將這天下蒼生黎民百姓交于棠珩。 可想了如此多,在想到可能發生的那一幕時,所有不可、所有不能,卻還是化作了那一句…… 半壁江山不如你。 顏綰知道棠觀與旁人是不一樣的。 晉帝是不得已才要了這皇位,棠珩是因權力才想要這皇位,他們雖不大相同,但有一點卻是共通的,他們的心中是沒有大晉、沒有黎民百姓的。 但棠觀心中是有的。 所以她原本也并未打算從棠觀這里聽到什么能讓自己開心的答案,不過是嘴欠多問了一句,卻不料…… 唇角悄悄上揚,卻又被她壓了下去,“咳……可惜可惜,陛下你有個能言善辯的皇后,且不能給你這不要江山要美人的機會了?!?/br> “……” “更何況,陛下你是不是忘了,那榮國侯是我爹?!?/br> 棠觀一愣。 老實說,他還真沒想起來。 自從顏綰被作為棄子嫁入肅王府,他就從未聽她提起過榮國侯府。再加上榮國侯已被棠珩拉攏,所以他與榮國侯府的界線一直分得很清。若無人提醒,他還真快要忘了顏綰的身世。 見棠觀面色變得有些復雜,顏綰只以為他在忌憚榮國侯府這個外戚,連忙表明態度,“你若要對榮國侯府下手,不必顧忌我?!?/br> 殿中燭光微暖,棠觀眸中添了一絲溫柔,“無論如何,榮國侯在最后關頭還是棄了棠珩,這說明他是個聰明人,只求自保而已。這樣的榮國侯府不可重用,卻也沒有必要鏟除。更何況……” 他頓了頓,又看了眼顏綰,“你這個皇后,也需要一個靠山。所以榮國侯府,就更加要留著了?!?/br> “啊……” 顏綰想想覺得好像的確是這個理兒,贊同的點了點頭。 榮國侯府被放過了,那么……淵王府呢? 沉吟片刻,她有些遲疑的瞥了棠觀一眼,試探的問了一句,“蕭昭嚴是死罪,蕭家被抄家,女眷也充作了雜役。那么……淵王府呢?陛下準備如何懲治淵王府?” 此話一出,棠觀望著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深意,唇角也微微抿起,反問道,“你怎么想?” “……唔,”顏綰早就將手里的墨錠扔開,悄悄朝棠觀那里湊了湊,“棠珩如何是他一人的事,你既然沒有因蕭昭嚴而牽連整個蕭家,那……也定然不會因為棠珩一人,懲治整個淵王府對不對?” 棠觀挑眉,“的確如此?!?/br> 顏綰心中一喜,但卻沒表現在面上,“那陛下可否下旨,讓淵王妃……回榮國侯府去?” 她知道自己保不住棠珩,也不想保棠珩。但顏嫵卻是一定要保的。 棠觀早就料到她要說這些,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但卻故意為難的皺了皺眉,“怕是不行?!?/br> “為何?” 顏綰急了。 “因為淵王妃已經懷有身孕,懷著身孕便和棠珩脫不開干系了?!?/br> “什么?!” 顏綰驀地瞪大眼,一下從龍椅上彈了起來,猛地在書案上重重的拍了一掌,“你說顏嫵有身孕了?!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一掌下去,案上的茶盞被震翻了,guntang的茶水一下全倒在了奏折上。 棠觀眸光一閃,連忙起身,眼疾手快的將顏綰還撐在案上的手一把拉了過來,以免被那茶水燙傷,“小心?!?/br> 徐承德和一眾宮女內侍早就被趕出了殿,在殿外候著。 老實說,先帝在的時候,他們還從沒遇見過這樣的狀況……哪有皇上皇后在內殿,他們這些做奴才不在里面伺候,竟還傻站在殿外的? 不過這些宮人對主子的動靜最是敏感,一聽里邊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立刻心就提了起來。 “陛下?” 徐承德畢竟是從前先帝跟前的,反應最是淡定,往殿門處湊了湊,他揚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