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英雄救美?弟妹? 這都是哪一出對哪一出? 完全沒有摸清楚狀況的肅王殿下眉頭擰成了川字,“你在說今日被拓跋陵岐攔下的那個女子?” “??” “我有六個弟弟,已經成婚的有四個,你說哪個弟妹?” “……”顏綰微微有些傻眼,“殿下不知那女子是顏嫵嗎?” “你的嫡姐,顏嫵?”棠觀也愣了愣,“……我怎么會知道?!?/br>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兒,顏綰還是有些將信將疑,“殿下竟然沒有認出顏嫵?” “從未見過?!?/br> “……” “她似乎因為病弱的緣故不常進宮,”棠觀竟還開始認真回憶了起來,“就算是進了宮,男女有別,我也未曾與她碰過面,如何認出她?” 顏綰嘴角微微抽搐,只覺得之前竟是自己又犯蠢了,“……殿下對這婚約還當真是不上心?!?/br> 棠觀并未反駁,嗓音冷冷的,“之前的確不曾上心過?!?/br> 說著,他低下頭,目光停在顏綰面上。眸色依舊幽冷,唯有唇角漸漸露出一絲溫柔的弧度,“直到雁城瘟疫暴亂,你從人群中走出來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這婚約的好處?!?/br> 顏綰一時竟是沒有反應過來,愣怔了一會兒,才后知后覺棠觀說了什么。 老臉一紅,顏綰趕緊別開了眼,方才心里那些曲曲折折的別扭和疙瘩登時沒了,“……哦?!?/br> 搞事情!這廝情話技能都快點滿了??! 盡管不是很懂姑娘家的心思,但棠觀也隱約察覺到,自家王妃這是被哄回來了。 第七十七章空白 某王妃被成功順毛后,終于發覺自己之前的鬧別扭非常小氣,非常不符合她的高貴身份= = 生怕棠觀還要繼續說什么,她輕咳了一聲,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轉移了話題,“殿下談完正事了?” 頓了頓,她琢磨了一下對拓跋陵修的稱呼,“……陵公子怎么突然過來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拓跋陵修在大晉身份特殊,民間稱他為北燕七皇子,但平日里在大晉皇室卻都稱他一聲公子。 方才肅王府里的下人通稟時,也喚得是陵公子,自己這么叫應該也妥當。 “無事,他不過是來走個過場?!?/br> 棠觀放下了手。 “????” 哈?明明知道棠珩有眼線布置,還大搖大擺的從前門進來,還說是……走過場? “還有,”想起拓跋陵修的邀約,棠觀再次垂下眼征求自家王妃的意見,“我們明日會在他那里見面,你隨我同去?” 顏綰眉梢挑得越發高了。 棠觀指的“我們”自然是指棠遇、棠清平等人,竟然在拓跋陵修那里見面么?之前不都是去一處連危樓都沒有查出的秘密地方嗎?怎么這一次…… 這一次她的反應倒不像方才那么遲鈍,只是細細想了想,桃花眸便登時亮了起來,“殿下是為了讓淵王放松警惕,所以故意送上一個把柄……迷惑他?” 聽了這沒什么差別、幾乎是“復述”的話,肅王殿下仿佛又被灌了兩壇子醋,臉登時黑了。 竟是一語便道破了拓跋陵修的心思…… 顏綰壓根沒瞧見他的臉色,只自顧自的垂頭思忖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那,明日我便隨殿下一起去?!?/br> 既然是要送個把柄給淵王,這把柄自然要小,且無關痛癢。 棠觀從并州一回京便與棠遇他們聚在一起,若是被淵王添油加醋捅到晉帝面前,保不準又會讓晉帝對棠觀心生憎厭。 但如果帶上她,或許能為這次相聚減些分量。 說起來,她好歹也是榮國侯府的庶女,在其他人眼里,立場并未分明。也就是說,棠觀若是真想要商議些“正事”,怎么也不會帶上她。既然帶上了她,想必也不是在琢磨什么大計。 至于之前顧慮的拓跋陵修…… 現在也不必顧慮了。 豆蔻一直跟在她身邊,拓跋陵修再怎么眼拙也不會認不出她。 方才她特意吩咐豆蔻去書房走了一遭,拓跋陵修見了她,定是已經對號入座,將一切巧合都對上了。 這個法子,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委婉的方式。 顏綰下定了決心,面上的郁色一掃而空,再抬頭時已是眉眼彎彎,笑意輕快,看得棠觀怔了怔。 眸色漸深,他抿了抿唇角,不自然的別開了視線,“方才還滿臉的苦大仇深,現在又笑了?”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 顏綰挑了挑眉,只覺得剛正不阿的肅王殿下還是被調戲的時候最可愛。 一想到這,她心里的小惡魔又“噌”的竄了出來,調戲肅王殿下的念頭一冒泡就愈發不可收拾。 與此同時,棠觀也察覺到了那來自顏綰的不懷好意的目光,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為何這么看我?” “你好看啊,”顏綰微笑,抬手勾了勾棠觀棱角分明的下顎,只覺得手感竟是出奇的好,“美人,笑一個唄?” “……” 棠觀從小到大,還沒被人用“美”這個字眼形容過。盡管他的五官堪稱俊美無儔,但那眉眼間的冷峻總帶著鋒芒,卻讓人不敢靠近,自然不會也不敢有人說他生的貌美。 被喚作“美人”的肅王殿下微微蹙眉,薄唇緊抿,再說話時關注的重點卻是神奇的跑偏了,“從哪里學來的油腔滑調?” “唔,殿下不知道嗎?民間都是這么表示愛慕之意的?!币槐菊浀臐M嘴跑火車。 “是么?看來拓跋陵岐倒是挺親民的?!?/br> “……” “王妃的動作如此熟練,是對著誰練習了很多次呢?” 噫,這個小哥哥怎么回事?!今天反應hin快嘛!撩不動了! 顏綰笑容一僵,心虛的收回手摸了摸后腦勺,“好了,殿下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br> “這么晚了,去哪?”棠觀擰眉。 顏綰聳了聳肩,“我已經答應軟軟今晚陪她?!?/br> 說著,她呵呵的笑著挑眉,“殿下你不是說過么?教育軟軟要以身作則。我怎么能在她面前食言呢?” “……” = = = 天邊稀稀疏疏綴著幾點星光,月華暗淡,夜色愈發濃重。 已是深秋,院中微微枯黃的樹葉凋零著,在夜風中席卷出瑟瑟聲響。 窗棱大喇喇的敞著,送入房中的夜風已經帶上了些寒意,吹得屋內的燭火搖擺不定,幾欲熄滅。 昏暗的燭火將那書桌前頎長的身影投在壁上,無限拉長…… “颯——” 又是一陣風從大開的窗口刮了進來,將那滿地的畫紙一下吹散了開來,還有一張被遙遙吹起,被卷到了案幾之上,恰恰覆在完成了一半的畫紙上,讓拓跋陵修不得不停下了筆,執著筆桿的手輕微的顫了顫。 畫紙上,女子白衣杏裙,身披茜紅色大氅,站在雪色茫茫的長街之上,自燈下回頭,姣好的面容隱隱帶著些詫異,一雙灼灼的桃花眸被燈火點亮,眼角微微上挑,瀲滟而明媚。 “啪嗒?!?/br> 拓跋陵修終于將手中的筆擱下,往后踉蹌一步,有些萎靡的坐了下來,兩縷微卷的發絲散出了絳色織帶,落在頰邊,與平日里的溫雅風流全然不同,反倒多了絲落魄。 一雙淡金色的眸子黯然失色,沒了從前的光彩,只是怔怔的盯著那飄至案前的畫像。 竟然是她…… 為什么是她…… 除夕之夜后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在棠觀回京后的那一天,卻又突然出現在風煙醉的后巷。 的確,時間點巧合得不像話。 但是……怎么會是她???! 她怎么會是榮國侯府庶女? 她怎么會是顏綰? 這世上,比得不到更可怕的煎熬,是因遲遲沒有邁出那一步而留下的空白。 小小的一段空白,卻有著無窮無盡的可能性。 像是潘多拉魔盒,能釋放出心中所有的痛苦、貪婪、虛無與嫉妒。 此刻的拓跋陵修,便是在那可怕的空白中沉沉浮浮。想要填補那片空白,他忍不住的想,如果他早一點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如果他早一點知道她的身份,如果…… 是不是有可能,他們之間就不是此刻的模樣了? 有沒有可能,她會隨他一起離開京城離開大晉,而不是成為……肅王妃? 肅王妃…… 肅王妃。 這三個字仿佛瞬間化作鋒利的針尖,狠狠扎進了他的心口,讓他渾身流動的血液都漸漸涼了下來,方才那些不忿與焦躁也漸漸化作烏有。 她是,肅王妃啊。 目光微垂,細細的描摹著那畫紙上女子的容顏,拓跋陵修自嘲的勾了勾唇,終于頹然的站起身,將那散落滿地的畫紙一張張拾了起來。 畫紙上,是同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