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顏綰抿唇,點了點頭,“與……祁允的確是故交,但卻從沒有什么男女之情?!?/br> 微微低頭,錯開了棠觀的視線,“嫁入肅王府那日……我不想被王妃之名束縛,也不想永遠被困在王府的深深庭院里。所以才胡亂找了一個意中人的借口……” 沒有意中人,沒有心有所屬…… 他竟是被她騙了這么多時日毫不自知…… 不想被王妃之名束縛……不想永遠被困在王府之中…… 他給了她離開的機會,她卻放棄了。如今愿意提及這些,是不是意味著,這肅王妃的身份和肅王府的宅院,對她而言,不再是枷鎖了? 棠觀摟著顏綰的力道松了松,目光依舊一瞬不瞬凝著她的臉,想要從她的表情中再看出些什么,“所以,后來那些說辭也通通都是假的?!?/br> 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 顏綰心頭咯噔了一下,卻也只能輕輕的“嗯”了一聲。 棠觀移開目光,垂眼看向了那桌上被折斷的一支支筆,唇角微抿,默不作聲,看不出是喜是怒。 屋內一時竟是陷入了一片沉寂。 察覺著氛圍稍稍有些壓抑,顏綰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良久,她才聽見棠觀低低的嘆了一口氣,“難怪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br> 顏綰一怔。 這話……不是這么用啊喂! 還有,為什么聽語氣似乎心情還有一咩咩……愉悅? “往后,不要再對我說謊?!碧挠^啟唇,眸色深深的抬眼,看向還有些愣怔的顏綰,揪著的心不自覺松了下來。 明明生平最討厭被欺騙,但此刻,卻還是忍不住為顏綰的那些謊言感到慶幸。 慶幸他早早遇上了她,沒有第三人的搶先…… “……” 顏綰頓住,詫異的望進那雙坦然而專注的黑眸里,整個人仿佛要被吸進去了似的,竟是突然有個念頭。 告訴他,告訴他顏綰……就是陸無悠! 就在這念頭突如其來的萌芽之時,耳畔卻又響起另一道冰冷的聲音。 ——陸無悠雖是個女子,但卻心狠手辣、陰險狡詐,深諳朝堂污穢、鉆營陰詭之術。 ——我怎會喜歡這樣一個蛇蝎心腸的女子? 那揮之不去的幾句話猛的扎在了心頭,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讓顏綰一瞬間清醒過來,頓時放棄了想要全盤托出的危險念頭。 “怎么了?” 見顏綰似有猶豫,遲遲沒回答倒像是走了神,棠觀心里突然起了一絲異樣的不安。 顏綰攥緊了手,唇角卻有些僵硬的翹了翹,“……好?!?/br> 棠觀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又看了好幾眼顏綰,竟是再次將她摟緊了些,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正直冷峻,手卻再次毫不掩飾的探向了那一側的系帶,“既然如此,那我可以繼續了?” “繼續,繼續什么?”顏綰有些沒跟上他的節奏,依舊處于懵逼狀態。 “生米煮成熟飯?!?/br> 這次,某位耿直殿下倒是說得光明正大,理直氣壯。 “等……唔?!贝津嚨乇欢伦×?。 === 再過一月,便是萬壽節了。 今年因是晉帝整壽的緣故,京中會有以十日為期的慶賀典禮,不僅群臣百姓要向皇帝祝壽,就連與大晉相鄰的北燕北齊也會派出使節來到京城。 因此,此番萬壽節的籌備早在一年前,晉帝便已全權交由淵王去辦了。 宣政殿。 “父皇,這是萬壽節時慶典的各項流程,兒臣不敢擅作主張,還要請父皇過目?!?/br> 淵王走上前,俯身呈上了一道折子,一內侍立刻上前接過了折子,呈給了晉帝。 晉帝近來精神不佳,此刻只微微瞇著眼,有些疲憊的坐在龍椅上,一肘搭在扶手上,指節抵著太陽xue,勉強打起精神接過了內侍呈上來的奏折。 粗粗掃了一眼,這位從來只醉心于詩詞歌賦的皇帝便越發乏了,合上折子,他垂下眼不甚在意的揮了揮手,眼底卻有一層看不清的渾濁,“你做事,朕放心?!?/br> 嗓音比之前更加沙啞,透著些滄桑。 淵王低著頭,微不可察的揚了揚唇,“其他的倒不打緊,只是四方館加派人手一事,還要請父皇定奪?!?/br> 晉帝愣了愣,“四方館?” 四方館是大晉一直用來招待各國使臣的府邸,往年北齊北燕的使節都會被安置在此處。 殿中的朝臣們也小聲的議論了起來,而站在一眾朝臣正前方的安王則是微微蹙起了眉。 淵王如此行徑,倒是像要在四方館內安插自己的人手…… “是,四方館已有多年未曾整修過,此次為了迎接各國使臣,兒臣想多調些人手到四方館幫忙,也好讓四方館有個新氣象?!?/br> 說著,淵王淡淡的朝后看了一眼。 蕭昭嚴會意,連忙拱手上前,“陛下,微臣認為,四方館迎各國使臣,乃我大晉之臉面,的確需要加派些人手?!?/br> 晉帝不耐的閉了閉眼,“可還有人有異議?若無,便……” “陛下,臣弟認為不妥?!卑餐蹙従徸呱锨?,沉聲道。 晉帝一愣。 淵王眸光微縮,直起身轉眼看向了這位十分受父皇器重的皇叔。 “陛下,并州一疫剛過,死傷數千人。臣弟以為,四方館……還是應當一切從簡,不宜太過鋪張奢靡?!?/br> 言下之意,就是不必再向四方館內增添人手了。 疫情…… 淵王面色變了變。 “安王所言有理,”晉帝看了淵王一眼,“便不必太過鋪張了?!?/br> 淵王垂眼,面上沒有絲毫波動,“是兒臣思慮不周?!?/br> “雁城疫情如何?聽說再過一日,城門便可解禁了?”提到疫情,晉帝難得的多了幾句問話。 安王應答道,“是,此次雁城疫情去得快,也未曾波及并州其他城池。并州刺史張敞傳信回京之時,特意提到了……肅王,口口聲聲稱,除疫治疫,肅王功不可沒?!?/br> 肅王二字一出,朝堂之上,鮮少有人還能維持面上的平靜,都不由面面相覷,卻又大氣不敢出。 第六十五章護短 肅王畢竟是一個失了圣心的廢太子,如今在朝堂上,敢像這樣毫無顧忌提及肅王名號的人,怕是也只有安王一人了。 果不其然,聽完安王的回稟,晉帝便微微沉下了臉,沉默了良久才淡淡的丟下了一句,“如此說來,肅王有功?!?/br> 有功…… 淵王微微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眸底掠過一絲陰鷙。 他那四哥果真是上天護佑。 如此厲害的疫癥,竟都沒能要了他的性命,反倒是讓他尋到治疫之方,立了一功! “那么,”晉帝頓了頓,“傳旨,讓肅王回京祝壽吧……” 尾音長而輕,像是一聲嘆息,但卻是瞬間一石激起千層浪。 淵王驀地抬起了頭。 蕭昭嚴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連忙看向了淵王,就連站在朝臣中的榮國侯也是眸光微閃。 === 正如顏綰所擔心的那樣,從古至今,沒有哪一個廢太子是有好下場的,時時刻刻都要提著心吊著膽,一步踏錯,便可能等來京中的一紙詔書。 譬如此刻。 “肅王接旨——” 乍一聽聞京中來人傳旨,顏綰破天荒的有些懵了。 如今棠觀是廢太子,晉帝的圣旨來得突然,除了與那時疫有關之外……她一時間當真是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可能了。 難不成是因為此次時疫,肅王深得民心,所以晉帝要嘉賞些什么?又或是……淵王容不下棠觀出的風頭,又悄悄作出了什么幺蛾子,讓晉帝下旨懲戒肅王府? 都說虎毒不食子,但在皇室之中,哪里又有什么無間的父子,都不過是君與臣罷了。 跟在棠觀身后匆匆趕到王府門前時,顏綰心里七上八下,格外的亂。 自從莫云祁這廝離開京城,跑到并州來“混吃等死”后,京城無人坐鎮,竟是傳信都比往日慢了…… 否則,晉帝傳旨這么大的事,危樓怎么會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若是提前知道這消息了,她當然早就布置好一切了! 怎么會像現在這樣手足無措的?! 都特么怪莫云祁??! 在府門前準備跪接圣旨的那一刻,顏綰暗搓搓的將所有鍋扔給了莫云祁。 垂著頭,她正要跪下去之時,臂彎卻是被人扶了扶。 微微愣了愣,顏綰轉頭,恰好對上棠觀沉穩專注的目光,隱隱含著幾分關切,只一眼,便叫她原本焦躁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 也是…… 有什么好怕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定了定神,顏綰揚唇,也回了一個寬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