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淵王,棠珩,危樓,陸無悠…… 陸無悠是他從曾經拔除的眼線口中費了好大勁才撬出來的名字。危樓等級森嚴,被派到各府的眼線都是最底層的小嘍啰,除了“陸無悠”這個名字,他們便再不知道有關樓主身份的更多消息了。 破天荒的,棠觀俊朗的眉眼間不再是一片乾坤朗朗,而掠過一絲難掩的憎惡。 并非恨意,而是單純的憎惡…… 憎惡那些陰險歹毒的手段,憎惡那些玩弄權術的把戲,更憎惡這兄弟鬩墻的奪嫡紛爭。 “危樓樓主……陸無悠……” 棠觀喃喃出聲。 危樓高百尺,生死分兩門。來去皆無蹤,手可摘星辰。傳言說那危樓如何了得,在他眼中卻也不過是攪動朝堂風云的陰詭勢力。想來他那個六弟和陸無悠果真是一丘之貉。 若是他,必然不會與這危樓同流合污,也必然不會任由這樣的勢力在京城繼續潛伏。 若他還在東宮之位,陸無悠與危樓,他遲早會斬草除根。 只是,若他還在東宮之位…… 若他還在東宮之位…… 顏綰聽得真真切切,院中的肅王殿下竟親口叫出了她的名字,并且!在報出她的名姓后還冷笑了一聲??! 脊梁上驟然竄起一陣颼颼的涼意,顏綰有些心驚膽顫的偏過頭,小聲對無暇說道,“可以了,我們回去吧?!?/br> 她今日來這兒就是想看看棠觀此刻的處境…… 若真的十分凄慘,她或許便要動用生門勢力籌劃一番了。 畢竟…… 他如今的下場有一大半是她親手搗騰出來的。 她雖是個“鉆營權術”的小人,但卻還有一點點良心,離窮兇惡極的壞人還差那么一點…… 顏綰有些心虛的想。 再者,她從前對棠觀下手原本就只是為了完成任務、為了能回到21世紀,如今沒有了系統的約束,往后她也不打算涉足黨爭,自然不必再與這位肅王殿下作對。 而若能在暗中幫些忙就能稍稍彌補心里那一絲小內疚,倒也不錯。 只是,瞧他的模樣…… 似乎并沒有她預想的那樣落魄潦倒,山窮水盡? 無暇微微起身,無聲無息的再次將自家樓主提了起來。 和來時一樣,顏綰抬手死死抱住了無暇的腰,然而衣袖一揮,卻有什么小玩意兒竟被抖落了出來…… 無暇只覺得自己懷里的樓主身體驟然一僵,也下意識朝那抖落的物件看去。 幽幽的湖藍色光芒。 似乎是一枚…… 玉戒?。?! 無暇眸光一縮,連忙飛身上前,想要去奪那抖落的玉戒。 就在她的指尖已經快要觸到那抹玉色之時,玉戒卻是突然在瓦片上彈了彈,完全偏離了它原本的方向,一下錯開了無暇的手指,從房頂上咕嚕咕嚕的滾了下去…… 顏綰目瞪口呆。 “什么人?!” 棠觀蹙眉,眉眼一凜驀地轉頭,朝身后的屋頂上看去。 然而卻只看見了一抹已經快要消失在視野里的黑影。 腳邊被什么東西輕輕的碰了碰,他垂眼,眸底的醉意已消散的干干凈凈。 一枚…… 玉戒? === “……玉戒丟了?!” 清幽的靜苑主屋內,玉戒丟失的消息宛若平地驚雷般,徹底炸懵了豆蔻。 顏綰動作僵硬的脫下大氅摘下面具,在軟榻上坐下,痛心疾首的揉了揉眉心,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耷拉著眼角,頹然的點了點頭,“丟了?!?/br> “還,還丟在肅王腳下?!”豆蔻抱著自家樓主脫下的大氅,難以置信的瞪大眼重復問道。 顏綰往榻上一躺,生無可戀的閉了閉眼,有氣無力的哼唧了一聲,“恩?!?/br> 危樓樓主的信物便是玉戒,玉戒是身份的象征。 危樓中人只聽樓主的號令,只認擁有玉戒的人為主。 無論生門死門,都不必為丟失玉戒的樓主效力。 所以,顏綰丟了玉戒,也就意味著丟了整座危樓…… 豆蔻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半晌反應不過來,只好轉身眼巴巴的看向地位比她高的無暇,等她的表態。 也不知屋內沉寂了多久,一直面無表情冷著臉的無暇卻是終于開口了,“此事不宜聲張,要在其他人知道前拿回玉戒?!?/br> 言下之意,便是選擇依舊站在顏綰這邊,助她拿回玉戒。 豆蔻愣了愣,也急忙向顏綰表明了立場,“奴婢也斷然不會說出去?!?/br> 顏綰愣了愣,睜眼看向榻邊立著的兩人,心頭有絲異樣掠過。 “小姐您也放寬心,肅王如今身邊并沒有什么守衛,想要潛進府里偷枚戒指……對無暇jiejie來說,應當是易如反掌啊?!倍罐⑹掷锏拇箅炝似饋?,悄悄瞥了一眼被面具遮去半邊臉的無暇。 聞言,顏綰眸色黯了黯,又是無可奈何的搖頭。 無暇冷聲補充,“我已回去尋過,院中沒有。必定被肅王拾去了?!?/br> 豆蔻噎了噎,精致的小臉也有些苦惱的皺在一起,“這事就難辦了……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也就不能動用生門的人去偷,死門的人……又不能近肅王的身。更何況……肅王正月初八大婚,正月初九便要離京了……” 正月初八大婚…… 正月初九離京…… 沒人能近肅王的身…… 顏綰扣著榻沿的手漸漸收緊,眉心微蹙,腦子里似乎有什么靈光一閃而過,“……等等,誰說沒人能近他的身?” 她突然從榻上坐了起來。 ☆、第7章 大婚 第七章大婚 風煙醉大年初一并不開張,因此從大堂到二樓雅間沒有一個客人。但卻也絲毫不顯冷清,往日里奏樂歌舞的舞姬樂師們都換下了斑斕的彩衣,身著一模一樣的藏藍色衣裙,在堂內教習一些即將被安插進各個府中的新人。 危樓的眼線并不是百分百的安全,偶爾也會出現被拔除的情況,例如從前的太子、如今的肅王就曾讓他們徹徹底底的折損過一條情報線。 自從那一次過后,顏綰便提出,生門分派人手時,可以采用“一帶一”的模式,每處都備好一名新人,前期并不參與任何情報收集只作為替補。而若是某一點暴露后,新人便要迅速頂上去,這樣至少不會讓整條線癱瘓。 于是,莫云祁對自家樓主的盲目崇拜又是更上一層樓。 暖意融融的風煙醉內,沒有了往日的歌樂聲,不似往日那般紙醉金迷,倒是顯得頗為雅致。 二樓回廊的圓柱額枋懸著風鈴,隨著不知哪里送來的陣陣暖風,蕩出叮咚聲響。 廊下,莫云祁一襲青色長袍,領口袖口都以流云紋銀絲滾邊,腰間束著條祥云錦帶,長發松松的用一根絲帶隨意扎著,不像是什么掌柜倒像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莫云祁?!?/br> 回廊那頭,梳著雙丫髻的無暇緩緩走來,一身普通的丫鬟裝扮,藕荷色錦緞襖兒的上衣、月白的下裙,嬌柔的顏色搭配讓人賞心悅目。 莫云祁放下書中的賬簿,側眼看向漸漸走近的無暇。 這一身真真好看,只是配上一張冷冰冰的臉還有半邊面具,就顯得非常格格不入。 不過也不能怪無暇。危樓死門的所有殺手向來都以面具遮面,面具一旦被摘下,那么便只有兩種情況,你死或我亡。 無暇因為要貼身保護樓主,且已經走到了人前,所以已經是一個特例,她只有在面對危樓中人時才會戴上面具。 所以,哪怕是和無暇自小認識的莫云祁,也很少瞧見她的真正容貌。不過比起從前連人都見不著的時候,他現在已經非常知足了。 “無暇,你怎么一個人就來了?”他笑著喚了一聲。 無暇微微皺眉,只覺得莫云祁的笑容非常扎眼,像個花癡似的,“樓主近日不會來風煙醉,因為要準備正月初八的婚事?!?/br> “準備婚事?”莫云祁蹙眉,有些不解,“逃婚一事不是已經都布置好了嗎?” “不是逃婚。樓主已經改變心意,要真的嫁給肅王?!?/br> 莫云祁愣住,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樓主竟要嫁肅王?!和肅王一起去并州???!” 樓主和肅王……難道不是死敵嗎? 怎么現在還上趕著要嫁給他? “樓主還吩咐,讓你盡快在肅王的隨行隊伍中安插些人手,有備無患?!睙o暇冷冷的傳著話。 莫云祁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劇情推理中無可自拔,沉默了片刻才抬眼看向無暇,眸光爍爍,唇邊也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樓主果真了得?!?/br> “……”無暇微愣,衣袖下的手攥了攥。難道……莫云祁他已經知道了玉戒的事情? 見無暇面色有些不對勁,莫云祁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從回廊邊站起身。 “樓主定是早就對肅王芳心暗許,只是從前肅王貴為太子,顏綰這個庶女身份根本不可能做上太子妃。所以,樓主便親手將肅王從高處推了下去……樓主早就料定榮國侯不會讓嫡女嫁給肅王,于是她便能代替顏嫵,得償所愿的嫁給肅王。我說的,可對?” 無暇垂在身側的手松了松,眼神詭異的看著莫云祁得意的臉,卻只覺得那清逸俊朗的眉眼間透著大大的“蠢”字。 ……誰能告訴她,生門為什么會有這樣一位宛若智障的門主? 樓主說的果然沒錯,莫云祁總是能腦補出很多不合情理的劇情,想必是看話本把腦子看壞了。 只是這一次,他的腦補倒是給自己省了不少口舌。 “對,被你全部說中了?!睙o暇面無表情的點頭。 莫云祁負手仰頭感慨了一番,“樓主果然是成大事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