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陶睿點頭應好,面對蕭奕辰爸媽家里的五個人,還是多少難免有些壓力的。 不過總的來說,這頓年夜飯吃得還算和睦融洽,大過年的,所有人都想拋掉煩惱開開心心的,所以聊的都是高興的事,主要又以聊蕭奕辰小時候的糗事為主。 代梅笑道:“辰辰小時候很調皮,我跟他爸出去做事,奶奶在家里,他沒事往自己鼻孔里塞紙,然后拿著打火機就點,還把鼻孔給燒了,好在不嚴重,不然肯定得留疤了?!?/br> 代梅說完,奶奶也附和道:“是啊,這事做的,我都被嚇壞了,后來辰辰好一段時間都怕火?!?/br> 陶睿沒憋住笑,在蕭奕辰臉色難看的注視下大笑出聲,“他當時多大?” “五歲多,特別煩人,哪里危險他就往哪里跑,我跟他爸還尋思是不是醫院里抱錯孩子了?!?/br> 蕭奕辰輕哼道:“小時候調皮很正常,我跟陶睿比起來還差得遠呢?!?/br> 陶睿沒給面子,搖頭否定道:“我就欺負欺負別人,可沒笨得去燒自己?!?/br> “你說誰笨呢?!” “我又沒點名,你自己對號入座還要賴我?” “陶睿!” 代梅笑道:“好了,你們別鬧,怎么還跟小孩吵架似的,趕緊吃飯,吃完我們一塊去看春晚?!?/br> 飯后蕭奕辰幫著他媽收拾碗筷,陶睿抱著安安跟大家一起觀看春晚。 今年的春晚質量有所提升,整體走的是展望未來的路線,提起這些年科技的發展跟社會生活的發展,依舊是有歌曲有舞蹈有相聲有小品等等的。 雖說每年都有春晚,但整個家庭一塊觀看春晚,卻又為其賦予了獨特的意義,春晚的內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份千金難買的和諧融洽舒適溫暖的家庭氛圍。 不過有看春晚的,也有像蕭微允、蕭微林那樣捧著手機拼命刷紅包的,這屋子玩刷紅包的就他們倆,蕭微林還特地找蕭微允聊天,蕭微允梗著脖子硬撐了會,還是挺不自在地回了蕭微林一句話。 這句話便算是徹底打破僵持許久的隔膜,跟一笑泯恩仇有異曲同工之妙。 等到十二點,真的進入新一年后,蕭奕辰跟陶睿便起身準備離開。安安今晚精神不錯,雖然揉著眼睛,但還是撐著沒睡過去。他今晚又收到新的紅包,心情顯得格外的高興。 給安安洗漱,又哄著他睡覺之后,蕭奕辰才回到臥室。 陶睿坐在床邊,把電腦放膝蓋上正處理郵件,很快便是飯店用餐的高峰期,他必須處理各分店發來的緊急事務,以確保這段時間不會出任何差錯。 不過從陶睿的穿著來看,他顯然已經洗過澡了。 蕭奕辰去衣櫥拿新的睡衣,邊說道:“你要是在我家,這會肯定被我媽教訓一頓了?!?/br> 陶睿頭也不抬地道:“為什么?” “我媽尊重習俗,說大年初一不能洗澡,會把一身的福氣都給洗掉的?!?/br> 陶睿頓時啼笑皆非地道:“這種話也有人信?” “嗯,我們在家大年初一都不洗,要洗必須趕在大年三十晚上洗完?!?/br> 陶睿抬頭揶揄地打量著蕭奕辰,“不過現在規矩得破了,我倒是不介意你留著,只要你不覺得難受?!?/br> 陶睿這話說得很委婉,一句沒曖昧一句沒調情,但蕭奕辰偏偏聽清了他的深意,頓時頗不自在地愣了下,接著臉又跟著發燙。 按理說老夫老夫,做這事該心平氣和的,只是蕭奕辰跟陶睿從來沒心平氣和過。 蕭奕辰是無論多少次都覺得難為情,陶睿是做的越多大腦越亢奮,不過這事做的彼此都挺愉悅倒是沒假。 陶睿見蕭奕辰愣著沒動,便又招招手道:“不洗趕緊過來,我他媽早就硬了?!?/br> 蕭奕辰視線往下瞥一眼陶睿毫無遮掩的部位,半晌咬牙道:“流氓!” 陶睿煞有介事地回道:“嗯,想cao你的流氓?!?/br> “……” “乖,”陶睿聲音低沉富有磁性地溫柔道,“過來給我cao?!?/br> 第78章 回家已是凌晨,陶睿趁著興致又沒完沒了地折騰到近四點,折騰完一塊去洗澡,陶睿把腰酸腿軟沒勁的蕭奕辰給抱上床,然后心滿意足地摟著他睡去。 沒睡多久,催魂奪命的鈴聲把蕭奕辰從熟睡中驚醒,陶睿手臂越過蕭奕辰拿來手機,看見來電顯示后低聲提醒道:“是你媽?!?/br> 蕭奕辰從被窩里伸出手,眼睛都沒睜開,陶睿點擊接聽,把手機給蕭奕辰送手里。 蕭奕辰疲憊地迷糊道:“喂,媽?!?/br> 代梅焦急緊張的聲音從手機那一頭傳過來,“辰辰,你趕緊來醫院,你奶奶早上突然病情加重,你快過來!” 蕭奕辰瞬間睜開眼,大腦猛地就清醒過來,他從媽的話里窺見不安的情緒,心剎那便高高地懸起來。 二十分鐘后,蕭奕辰開車趕到醫院,陶睿還得在家照顧安安,所以沒跟他一塊過來。 蕭奕辰快步沖上樓,在急救室外找到他媽,她是坐救護車一塊過來的,蕭奕辰到的時候,蕭微林他們也剛坐車過來沒多久。 急救室大門緊閉,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不過從他媽跟弟弟meimei萬分凝重壓抑的情緒來看,大概情況是很不樂觀的。 蕭奕辰愣愣地等了會,疲憊問道:“怎么回事?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 代梅沒吭聲,原本nongnong的節日氣氛霎時被沉重壓抑的陰霾密密麻麻地籠罩著。 蕭微允眼眶泛紅,低聲道:“奶奶是忍著痛的,她就想回家一塊過年,所以騙我們說沒事,我早晨起來,看見奶奶躺在床上特別的難受,手臂……痛得把這里都掐出血來了?!?/br> 蕭奕辰沒再繼續問,得這病治愈的幾率極低,尤其還是最為棘手的肝癌晚期,他們心里其實都早有預感,不過是誰都沒提,也沒敢提。 一小時后,陶睿抱著收拾妥當的安安趕來醫院,安安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急救室外安靜得落針可聞,這一刻死亡離的是如此之近,近到死神高高揮起的鐮刀近在咫尺,下一秒就會猛然揮下。 三小時過去,眾人聽見急救室里突然傳來嘈雜的喧嘩聲。又過了會,急救室的門被打開,醫生滿臉遺憾地走出來,目光同情地往所有人身上環視一圈。 蕭奕辰心頭猛地咯噔一聲,霎時被nongnong的陰霾恐懼所籠罩。 醫生嘆息道:“……很抱歉,病人情況惡化的很嚴重,我們已經盡力了,只是……你們還是快進去見病人最后一面吧?!?/br> 蕭奕辰心頭劇震,定定地盯著敞開的急救室大門。 代梅還算比較鎮定,大概是早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因此就算這一刻真的來臨,她也沒突然失了方寸。 代梅首先進入急救室,經過蕭奕辰時抓著他的手認真道:“你也看見奶奶化療有多痛苦,你該做的事都做了,奶奶是沒有遺憾的,跟媽一起進去吧,去見你奶奶最后一面?!?/br> 蕭奕辰啞聲道:“媽……” 代梅長嘆道:“別難過,這是奶奶的命,我們讓她幸福高興地走完這最后一程吧?!?/br> 代梅領著蕭奕辰三兄妹進去見奶奶,放置在手術臺的心電監護儀顯示出的心率幾乎拉成直線。 醫生跟護士全都退了出去,手術室里空蕩蕩的,縈繞著nongnong的悲傷低糜的氣氛。 奶奶平躺在病床上,全然不復昨晚的神采奕奕,渾身籠罩著一股灰敗無力的死氣,渾濁的雙眼遲鈍地打量著眾人。 “好,好啊……” 奶奶忽然抬起遍布針眼的手,她笑得艱難,說的話更輕的像風輕輕一吹就會散掉,“要好好過,家……家不能散……” 只略略抬高的手攸然僵在半空,又猛地像掙脫束縛的石頭,嘭地一聲落在手術臺上。 心電監護儀上,原本極低的心率跟血壓頃刻繃成直線,心電監護儀隨之發出尖銳的報警聲。 蕭奕辰低著身,手指用力攥緊披在奶奶身上的淡綠色手術服,惶然又悲痛像害怕驚醒奶奶般的輕聲喊道:“奶奶……” 奶奶閉著眼,瘦削的遍布溝壑的臉還算安詳,卻已然無法再回應蕭奕辰的呼喚。 “媽——” “奶奶——” “奶奶!” “……” 急救室外,之前茫然疲憊的安安突然扭頭筆直地盯著急救室,然后讓人始料未及地大哭起來。 陶睿心臟驟縮,像被人拿拳頭攥緊了一般。 霎時間,急救室內外的空氣猶如被驟然抽空,然后又遭注入高濃度的讓人無法呼吸的悲戚跟痛苦,這些情緒沿著鼻翼鉆進體內,像凍了百年的寒冰,把四肢百骸也跟著凍結起來。 隨著奶奶的去世,新年歡喜的氛圍也宣告終結。之后蕭奕辰又把他爸接過來見奶奶,蕭靖趴在奶奶身上說了好久的話,出來時臉上淚都還沒干,不過他比之前顯得更沉默了,低著頭一句話也沒說。 安安跟奶奶關系很好,以前奶奶還經常帶他哄他睡覺,所以奶奶去世對安安也有很大的影響。 從奶奶去世到奶奶下葬,安安情緒始終很不穩定,要么沉默,要么吵鬧不休,有時還會睡著覺突然哭起來,這讓蕭奕辰沒辦法只能過去陪著安安睡覺,陶睿獨守了幾晚的空房,這時候連一句怨言都沒敢吭聲。 奶奶后事是陶睿幫著處理的,死亡當天便直接送去殯儀館,墓地則選在這邊新修的墓園里,環境清幽、安逸舒適,很適合久居。 奶奶火化當天,家里的親戚都趕了過來,所有人披麻戴孝隔著焚尸間的對外窗口目睹火化過程,蕭靖跟奶奶娘家的姐妹哭得幾近昏厥,蕭奕辰及其他親戚同樣是淚流滿面、悲痛不已。安安最近情緒不穩,蕭奕辰沒敢讓他來參加儀式,只讓陶睿照顧著安安,別讓安安的情緒再度惡化。 很快,焚尸間燃起大火,在劇烈的高溫下,尸體很快便被燒化,由工作人員收集骨灰裝進骨灰盒里。 奶奶下葬時,是專門請人選的日子。嶄新的墓碑上張貼著奶奶生前的照片,微笑時的場景歷歷在目仿如昨日。 陶睿帶著安安一起過來,這之前他跟安安一遍又一遍地認真解釋過,說奶奶只是去往天堂了,那里沒有人間的災難、苦痛,奶奶也會在天堂更好地生活。 安安低頭聽著,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將掉未掉。 后事處理完畢,過來的親戚也接連離開,生活再度恢復平靜,卻又再也沒法真的回到從前。 奶奶走后,房子突然變得空蕩蕩的,再看不見奶奶的身影,再聽不見奶奶的聲音,就連無意看見奶奶生前用過的東西,都能惹得氣氛霎時染上濃郁的悲痛。 這種不習慣是無法強迫扭轉的,心頭的悲痛必須讓時間來修復,這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奶奶下葬后,蕭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兩天,代梅心情糟糕,暫時也沒心思搭理蕭靖,對方只要別給她添亂就是萬幸了。 第三天,蕭靖踏出房間時像改頭換面般精神抖擻,一改之前的頹靡軟弱。 奶奶去世對蕭靖是很大的打擊,他雙腿殘廢后便一直在家里,大多數情況是他媽照顧著。蕭靖受到重創心灰意冷,干脆破罐子破摔提不起丁點斗志,期間奶奶沒少給他做思想工作,勸他不能自暴自棄,就算雙腿殘廢他也還有智慧還有雙手,生活的艱難是攔不住想要奮發圖強的人。 蕭靖當時心煩意亂,壓根沒法聽進這番話,反而是曲解成他媽是嫌棄他的意思,頓時覺得全家人都嫌棄他,自己既沒用還要拖累家人,很多時候連輕生的念頭都動過,想著干脆一死百了。 最諷刺的是,他以前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的事,在他媽死后突然像是茅塞頓開一般。 蕭靖清楚他沒有后盾了,他以前最堅固最可靠的后盾已經倒了,所以他必須站起來,必須去重新面對新的生活。 還……必須要聽mama的話。 “媽……” 蕭靖推著輪椅走到窗邊,讓窗外明媚耀眼的陽光籠罩著他。他能感覺到溫暖的陽光正燒灼著他身上名為頹廢的枝葉,這些枝葉被點燃,一遍又一遍地焚燒著,然后化為灰燼消失不見。 這之后,蕭微林推著他爸去了趟殘聯,做過詳細的登記后,殘聯告訴他有合適的工作會及時通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