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蘇懷云小時候曾跟著大夫人去鋪面走了幾趟,因為年紀不大,印象只余下寥寥無幾。 但是和藹的掌柜,總是逗她笑的小二們,蘇懷云心里都是相當懷念的。 這些人跟著大夫人打下一大片的財務,他們是功不可沒。 可惜大夫人一去,鋪面被賣,也不知道這些忠仆流落到哪里去了。 當年蘇懷云遠嫁,每每想起這事來,都覺得惆悵得很。 或許大夫人不在,他們也沒了主子,如同是失去根的浮萍,去哪里也沒什么不同,索性就各奔前程了。 不然這么多年來,蘇懷云怎么就沒遇到過哪怕其中一個掌柜和小二? 蘇懷云嗤笑一聲,搖頭道:“賣掉鋪面的銀錢不少,但是爹爹揮霍得很多。母親再用心經營,也不可能有娘親那么厲害。再說,爹爹不喜歡滿身銅臭味的女子,母親更不敢放手去把鋪面撐起來,不過交給陪房來辦,每隔一段時日送些賬本來看看而已?!?/br> 這樣不上心,鋪面能賺的銀錢實在有限。 而且蘇懷云就不相信,王秀詠那些陪房沒偷偷中飽私囊,把掙的銀錢悄悄塞到自己的荷包里去。 就是王秀詠恐怕也是知道的,但是比起外人,她更信得過陪房。 陪房到底是自己人,女眷又在蘇府,大多在柳繡苑里伺候。 陪房再是貪婪,也不敢太過分。 若是外人,那沒了顧忌,卻就不一樣了。 所以王秀詠更愿意用這些陪房幫著管鋪面,有銀錢維持蘇府的體面就好,至于其他的,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是蘇懷斐一個,已經讓她心累得很。 加上一個愛鬧騰的路嬌嬌,王秀詠簡直自顧不暇。 更別說她還要防著蘇老爺身邊出現其他更年輕貌美的女子,把他的魂給勾了去,又得穩穩占著蘇老爺的心。 這么多的事,王秀詠又不是三頭六臂,心力也是有限,哪里還能對府外的鋪面事事上心? “讓蓮恒去府外打聽一下,母親后來都買的什么鋪面,經營什么的?!碧K懷云遲疑一下,又道:“順便打聽打聽,娘親之前那些鋪面的掌柜和小二,后來都淪落到哪里去了。此事過了這么多年,恐怕再也難尋,猶如大海撈針,叫蓮恒不必著急,能打聽就打聽,若是不行便罷了?!?/br> 蓮玉點點頭,去院外找蓮恒交代蘇懷云的話。 蓮姝見四下無人,低聲說道:“姑娘要是尋人,可以給主子遞個消息,讓他幫忙。不說別的,主子手底下有些能人,很會包打聽,找人就容易一些了?!?/br> 蘇懷云有些遲疑,畢竟找人是小事,欠下人情卻是大事了,她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欠下風老板的人情。 蓮姝看出她的憂慮,笑道:“這對主子來說不過是順帶的事,若是姑娘信得過,交給主子來辦更穩妥一些,畢竟蓮恒一個人,能打聽到的事也少?!?/br> 說到這里,蓮姝又壓低聲音道:“夫人不像是個能容人的,就算鋪面賣了,里頭那些掌柜和小二想必也給夫人吃了不少軟釘子,說不準會被如何對待?!?/br> 掌柜和小二再能干,卻是被捏著賣身契的。大夫人當初輕信蘇老爺,這些賣身契怕是在他手上。 若是轉身給了王秀詠,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第89章 可憐 聽了這話,蘇懷云不再遲疑。 她欠下風老板的人情又如何,盡早借他的手找到大夫人留下的這些忠仆才是重中之重。 想到府里那些伺候大夫人的仆役死的死,賣的賣,根本沒有一個能留下,就明白王秀詠不是個能容人的。 表面慈眉善目,暗地里其實心狠手辣得很。 這些人落在她手里,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但是府里這些沒防備,被王秀詠捏住直接打殺了。 府外興許因為走漏風聲能逃掉一些,蘇懷云皺著眉頭,只盼著他們真是逃出了王秀詠的掌心。 就算不能找到人,起碼蘇懷云能存個念想,他們還是安然無恙的。 蘇懷云輕輕一嘆,蘇老爺是不清楚王秀詠的真面目,還是心知肚明去當作看不見? 不管是哪一種,蘇懷云對蘇老爺早就心寒了。 即便他忽然對自己關懷備至,蘇懷云都得琢磨著蘇老爺是不是暗地里算計著她,又或者想要她做什么。 蘇懷云抿著唇,正回想著最近有什么事,蘇老爺是需要自己幫忙的,就見蓮玉進來,滿臉不悅地道:“姑娘,蔣公子來了?!?/br> 蔣睿晟每次來,見過蘇老爺和王秀詠后,立刻就往傾云苑來。 府內的下人都是知曉的,所以誰也沒攔著他。 這不蔣睿晟就要到院門來了,蓮玉才被一個跑腿的小丫鬟告知,立刻匆匆忙忙進來了。 “做下那樣的事,難為蔣公子還有臉面上門來?!鄙徲裥÷曕止局?,分明對蔣睿晟十分不滿。 蓮姝抓著她的胳膊往后退,無奈道:“你這丫頭口無遮攔的,在姑娘面前說說就算了,可不能給蔣公子臉色看?!?/br> “怎么就不能了,蔣公子若非私下跟路姑娘見面,又貪了那古琴,如何就……”遠遠見蔣睿晟進來,蓮玉還是把余下的話咽下去了。 蓮姝退后著躲進角落,沒跟蔣睿晟打照面。 “蘇姑娘,許久不見了?!笔Y睿晟抬頭看著蘇懷云微微一笑,端的是翩翩俊公子。 就是蓮玉知道他的真面目,這會兒看見蔣睿晟俊秀的容貌,帶著如沐春風的輕笑,也不由看呆了一瞬。 她心里暗罵,蔣睿晟肯定就是用這好皮囊騙人。 騙了蘇懷云,又去勾搭路嬌嬌,不就是因為長得好看嗎? 只是再好看,這心卻是黑的。 蓮玉很快回過神來,撇開臉懶得再看蔣睿晟,免得自己給迷惑了。 蘇懷云對他冷淡地點點頭,問道:“今天刮的什么風,把蔣公子給吹來了?” 聞言,蔣睿晟苦笑道:“在下知道之前的誤會讓大姑娘不高興了,只是家中事忙,不得已拖了幾天這才來給大姑娘賠罪?!?/br> “不必了,爹爹已經給我解釋過了,這并非蔣公子一人的錯。如今蔣公子再來賠罪,被爹爹知道了,少不得以為我心胸狹窄,對蔣公子不夠寬容大量的?!?/br> 這話說得著實不客氣,蔣睿晟一怔,只覺得蘇懷云這是怒極,才會口不擇言。 但是換句話來說,可不就是蘇懷云把他放在心上了,因為歡喜得深了,得知自己跟路嬌嬌私下打交道這才惱怒了? 蔣睿晟深信如此,臉上的神色帶著幾分惆悵:“大姑娘說話滿是火氣味,還說不是惱了在下?路姑娘也是新得了古琴,這才會請在下去品鑒一番。在下曾在傾云苑見過大姑娘的古琴,便誤會那是一抬贗品,打算拿毀掉。幸好因為古琴十分出色,在下喜歡得很,這才遲遲沒動手。不然這么好的古琴毀了,那就可惜了,大姑娘必定會心痛的?!?/br> 蘇懷云聽得挑眉,他胡說八道的功夫真是越發厲害了,偏偏一臉無辜,仿佛是她在無理取鬧一樣。 看著像贗品,就想帶回去毀掉? 因為喜歡,所以不忍心,就沒毀了,而是留著? 要不是蘇老爺上門去,蔣睿晟所謂的留著,也不知道要留到什么時候去。 蘇懷云轉過身,感覺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厭惡,淡淡地道:“蔣公子說什么便是什么,反正除了天知地知你知,誰又知道真相是如何?” “是在下不夠謹慎,只覺得路姑娘是大姑娘的meimei,想著她天真爛漫,重金買下古琴也不知道真假,這才心軟去酒樓赴約了。酒樓畢竟人來人往,也不算孤男寡女,在下這才應下了。如今想來還是莽撞了,該問過大姑娘的意思才是?!笔Y睿晟團團作揖,仿佛真的是用心賠罪,請求她的原諒。 要是以前,蔣睿晟說了這些甜言蜜語,蘇懷云早就妥協了,哪里還會繼續生氣? 可惜如今的蘇懷云冷眼瞧著,蔣睿晟說來說去不過是在推脫罷了,哪里真的是在跟她賠罪? 一番話說下來只表達一個意思而已,就是他根本就沒錯,只錯在沒問過蘇懷云去赴約,僅此而已。 絲毫沒提到見著一模一樣的古琴,蔣睿晟沒特地來問蘇懷云,就認定是贗品。 這個男人一如既往的自負,以前她是滿心欣賞,如今卻發現蔣睿晟跟蘇老爺沒什么兩樣。 他們永遠不會是錯的,那么錯的就只有別人了。 蘇老爺當初不覺得跟王秀詠私下勾搭上有什么錯,錯在大夫人滿身銅臭讓他不喜,性子也太過強硬,沒有女子的柔順,所以他會跟王秀詠在一起也是被迫而為。 蔣睿晟則覺得古琴被偷竊此事,必定是路嬌嬌的錯。若非她沒仔細察覺,被胡商騙了去,哪里會牽扯到他身上? 簡直不知所謂,蘇懷云恨不能把他打出去,真是一刻都不樂意讓蔣睿晟呆在傾云苑里。 不過這個男人還有用,暫時不能打草驚蛇,蘇懷云故作生氣地道:“路meimei如今在養病,蔣公子很該去飛霜苑探望一番,畢竟她是我的好meimei,公子理應多憐惜一分?!?/br> 她擺擺手,沒等蔣睿晟開口,早有兩個粗壯的婆子上前來,把他推著出了傾云苑。 蔣睿晟嚇了一跳,他以前來傾云苑,哪個下人不是以禮相待的,怎會動手把自己趕出去? 如今不知道何時換的下人,實在太沒規矩了一些,直接把他這個客人趕出了傾云苑,順帶著還把院門關上,分明就是不歡迎自己了。 蔣睿晟整了整因為推搡而有些凌亂的衣袍,無奈地站在院門揚聲道:“大姑娘莫要生氣,在下這就回府去,絕不會去見路姑娘的,這可好?” 院內自然沒有回復,他也不生氣。 蘇懷云惱怒成這樣,也是難得的有趣,蔣睿晟想到她因為生氣,耳尖緋紅的模樣,就忍不住嘴角微彎。 從來一本正經的人兒,忽然亮出爪子來,也別有一番滋味。 蔣睿晟大聲說的話,自然是進了路嬌嬌的耳邊。 路嬌嬌氣得把桌上的藥碗扔在地上砸了個粉碎,恨得不行:“那死丫頭,真是欺人太甚,憑什么不讓蔣大哥來看我?” 聽說蔣睿晟上門來了,路嬌嬌一疊聲吩咐如紋和一眾丫鬟婆子扶著她沐浴換衣,又擦了點胭脂梳了頭,打扮齊整,就等著見心上人了。 誰知道蔣睿晟拜見蘇老爺和王秀詠之后,直奔傾云苑,然后沒多久出來,又揚聲說再不見自己。 路嬌嬌咬牙切齒,肯定是蘇懷云這個死丫頭跟自己作對,讓蔣睿晟不要見她。 不然蔣大哥心善,必定放不下傷著的她,肯定到飛霜苑來看望一番。 即便王秀詠對她下了禁足令,在外人面前卻是不能夠顯露出來的,蔣睿晟要進來,誰會攔著? 偏偏讓蘇懷云這死丫頭給攪黃了,路嬌嬌抓著玉枕也扔在地上,如紋瞧著心疼。 這可是上好的白玉,一整塊做的玉枕。 如今扔在地上磕壞了一角,這玉枕算是廢了,再也不能用。 這般暴殄天物,也就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的路嬌嬌才做的出來。 王秀詠到底還是把她寵壞了,哪里知道藥碗是難得的青瓷,拿出去換錢,足夠平常人家吃用一年了。 可惜路嬌嬌只當是死物,說摔就摔了。 其他下人兢兢戰戰不敢上前,如紋嘆著氣讓小丫鬟打掃地上的碎片,小心勸道:“蔣公子就算想探望姑娘,也未必趕在這個時候。畢竟上次古琴的事雖說擺平了,依舊沒能讓姑娘徹底摘出去。蔣公子這時候到飛霜苑來,對姑娘十分不利,一個不好,以后怕是不能再見姑娘的?!?/br> 路嬌嬌聽了,面露著急,無措道:“這是什么意思,怎的蔣大哥就不能再見我了?古琴的事跟我沒關系,也不知道那胡商到底從哪里偷來的古琴,還是那死丫頭設局來陷害我的,娘親是清楚的,怎能怪到蔣大哥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