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我說妍兒啊,母親可真是醋的厲害?!卑碴柡罘蛉丝粗约遗畠耗菋尚叩臉幼?,出聲打趣兒到。 尹樂妍聞言放下了馬車的稠簾,也不回應母親的調笑,只那小臉霎紅倒是嬌俏的緊。 方才她確實是無意看到了舅父及表兄,當然最先注意的定是英姿颯爽的大表兄,一襲青色錦衫包裹,緊縮的袖口暗紋裝飾,一手緊握腰間佩劍,神色凜然,深邃的眼眸緊盯前方,倒是攪動了尹樂妍的心,只覺這般偉岸的男子是她未來的夫君,想起來便心生喜悅。 “晚宴后你隨你表妹一道游燈罷,不必隨著母親?!卑碴柡罘蛉说挂矘芬娦煽趦河H親愛愛的樣子,自是十分放心的。 “如此,那便多謝母親了?!?/br> 尹樂妍知曉母親的心意,然自小便是這副端莊有禮的樣子,即使是心下大喜也不曾稍有忘形。 倒是巧了,那邊趙夫人也在心心念念著自家未來兒媳。 “今日想來能見到妍兒那孩子,幾日不見倒也想念的緊?!?/br> 趙清婉噗嗤一笑,“娘親這般念著兒媳,我和阿姐這地位是愈發低了?!?/br> “果真是這樣呢,昨兒還聽爹爹說娘親給表姐送了好些小玩意兒?!?/br> “你們兩個小祖宗,真真是翅膀硬了,倒是編排起母親來了?!?/br> 趙夫人還未開口,窗外的趙清揚倒是插話進來,本就一直關注著母親和小妹,聽見這番對話倒也很是好笑。 “三哥莫要說婉婉和阿姐了,你和二哥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各家小姐呢。來年也給娘親定個媳婦兒回來才好?!?/br> 許是還嫌熱鬧不夠大,趙清婉竟又將二哥三哥一并編排。直把趙夫人和趙清菡笑的合不攏嘴。 “婉婉,仔細你的皮。三哥的鞭子可是不長眼嘞?!?/br> 趙清揚又拿出那痞痞的戲謔,倒是把趙清婉嚇得直往趙夫人身旁縮。 “娘親,你看三哥,婉婉說的可是事實嘛?!?/br> “揚兒莫把外間擺弄的玩意兒拿到婉婉和菡兒跟前,嚇著她倆,你可仔細你自己的皮罷?!?/br> 趙夫人輕輕撫弄婉婉脊背,出聲打壓趙清揚。趙清揚倒真是哭笑不得,他哪里就真舍得招呼這兩個小丫頭,不過是嚇唬一番,誰叫自家母親大人一遇到兩個姑娘的事就黑白不分了呢! 一家子嬉笑著下了車,趙清婉站在宮城腳下,只覺時光恍然。 兩側厚重的宮墻阻隔了宮城金碧輝煌的氣勢,處處是紅墻黃璃瓦的宮殿巍峨聳立,崇天門背后,入眼的長廊九曲回腸,廊上精致的木刻鑲嵌的水晶熠熠生輝,倒是為灰蒙的夜色添了幾分光芒。月色溫柔純凈,將整個宮殿籠罩上一層朦朧的光亮,愈發如夢似幻。沿著長廊拾步而去,直通太液池,一如前世那般多次出入這里,一樣的朱漆大門,廊柱上回旋的金龍栩栩如生,一樣的盛景如斯,滿眼奢靡。 ☆、第二十九章:宮宴(二) 趙清婉一眾進殿之時,太液池已坐了不少人,各家桌案上琳瑯滿目的菜色、甜點均已分設完善,當然最具特色的要屬今日皇上賞賜的瓊漿玉露,尋常自是吃不到這般御賜的美酒,倒也很是值得走這一遭。 眾位小姐俱都精心裝扮,清麗脫俗的靈動、如煙似霧的朦朧、香艷嫵媚的火辣,各個都別具一格,生怕被旁人比下去。即使是在席間而坐,也止不住美目流轉,想要探看一番周圍的女子。 倒是被趙夫人給說準了的,方一進入席間,尹樂妍便朝著趙家走過來。 “舅父舅母安好,方才妍兒在路上便瞧見你們的?!?/br> 尹樂妍笑語盈盈,大方有禮,只在視線看向趙清沐之時,方才帶了些女兒家的嬌羞 “表姐,方才娘親還說起你呢,可是念得緊?!?/br> 趙清婉接下話頭,又帶著幾分肆意的調笑。 “妍兒晚間與我們一道賞燈罷,你母親許是要去皇后宮中,怕是顧不得你?!?/br> 趙夫人對這個自小看著長大的外甥女兒,自家未過門的兒媳很是滿意,自也想要多多愛護著些,這話倒是與安陽侯夫人想到一處去了。 “母親也是這般打算,那妍兒便叨擾舅母了?!?/br> “你這孩子,倒是客氣得緊?!?/br> “就是嘛,定是不叨擾的,娘親巴不得表姐現在就同我們一席呢?!壁w清婉編排起眾人來倒是有一套,那副子滿心滿眼的俏皮勁兒,竟就讓你舍不得念叨她。 這還不夠,她又轉向旁邊黝黑的俊臉上也稍顯紅潤的趙清沐,“大哥定也是這樣想的呢,是吧大哥?!?/br> 趙清沐本還在注視著尹樂妍傻樂,此時面對自家小妹撲閃的大眼睛,倒也不很清楚方才幾人在說什么,只傻傻回應“定然是的,定然是的?!?/br> 倒是把尹樂妍羞得恨不得鉆到地縫兒里,就連整日里甚是嚴肅的趙將軍,看著自家的傻兒子,倒也有些忍俊不禁,嘴角微微抽動,很是不自在的樣子。 “皇上駕到,太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到?!?/br> 正在此時,一聲粗糙有力卻又捏聲捏氣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眾人嬉鬧,只得原地下跪行禮,不可稍有躁動。 “臣等(臣婦、臣女、臣子)叩見皇上,太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金安?!?/br> 整齊劃一的行禮聲就如同預先演示過多次一般,無人有所偏差,想來也定是不會在如此重要的場合出洋相。 “眾卿平身?!?/br> 梁昭帝輕抬雙手,示意眾人起身,大殿上的人這才各自回到席間,趙清婉抬眸很是仔細的凝視著高座上的帝王。 因是宮宴,并未佩戴九旒冕,只著一鑲嵌紅寶石的金色冕環將墨發束起,掃視眾生的眼眸,英挺的鼻梁,略微褶皺的面頰仍擋不住王者的威嚴。玄黃金龍紋飾的絳紗袍自帶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猶如沖天的飛龍,直插云霄。 不得不說,這位中年帝王周身自有一股子難以阻擋的威嚴,趙清婉雖也很是惱恨他一再容不得趙家,然到底抹不去這位帝王所開創的大梁盛世。 梁昭帝高舉銀制龍形康爵,右側的皇后便適時添入瓊漿,席間眾人俱都應時而起,舉杯一飲而盡。 “乞巧節祈愿國泰民安,母后身體康健,愿天佑我大梁?!?/br> 皇上似是有些不愿多言,只草草敷衍了幾句,任誰都可看出神色間露出的疲態。 “開宴,眾卿家不必拘束?!?/br> 話雖如此,到底是伴君如伴虎,一時只能訕訕應答,倒也未曾多言,大殿之上一片靜寂。 “陛下,臣妾著禮部商排了歌舞助興?!?/br> 皇后自是想要將氣氛歡脫起來,畢竟她還有自己的目的在。 “準!” 一眾著紅綢衣的女子魚貫而入,腰肢曼妙,輕盈嫵媚,隨著清雅柔和的曲調踩踏每一個鼓點,倒是為大殿增添了不少氛圍,畢竟就如同每一次宮宴一般,有皇上在場,氣氛總要默然幾分。 “父皇,兒臣想要寫一副對聯,為大家助興?!?/br> 樂聲方一停止,夏侯薇便急不可耐站出來請求,想來好戲是要開場,就不知這到底是戲臺上的人還是看戲的人能笑到最后。 “薇兒本就酷愛詩書,如此也好,朕準了?!?/br> 倒是不知梁昭帝作何打算,此時一改疲態,語氣間竟也透露出期待之意。 趙清婉轉頭看向賢妃娘娘,依舊是一副溫和親近的笑顏,就不知那笑臉背后藏了多少暗劍。她可是深有體會,會咬人的狗不叫,賢妃當是宮中最不容忽視的女人。 既然賢妃娘娘未曾多言,想來是賢妃準允了自己女兒這般做法,如此看來,和皇后聯手的可能倒是極其明顯,為了共同利益,多年來勢不兩立的冤家也可以一笑泯恩仇,誠然,這就是皇家,利益才是永恒不變的東西。 趙清婉給自己添了杯瓊漿,放置嘴邊輕抿一口,前世倒也喝了許多次,然從未如今日這般暢快舒爽,倒是有心思細細回味唇齒間的香氣。 夏侯奕看著這樣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仿似今日就是專程來品瓊漿玉露的趙清婉,很是好笑,看來下次相見定要給多帶些瓊漿玉露呢。 他英俊的側臉可以明顯看到嘴角上揚的弧度,仔細注意倒也可以察覺他按捺不住抖動的肩膀,想來是心情很好。 “薇兒將此聯送給父皇母后,祝愿父皇母后夫妻恩愛,鶼鰈情深?!?/br> 夏侯薇很快便寫好了對聯,想來是早就準備好了的,筆酣墨飽,銀鉤鐵畫,頗有幾分筋骨。 “鳳落梧桐梧落鳳,珠聯璧合璧聯珠。善!大善,不愧是朕的薇兒。曹忠,賞!” 都說帝王城府極深,喜怒不形于色,梁昭帝此時倒是激動得很,深怕旁人不曉得皇上大喜似的。 “薇兒真是長大了,哀家也應當有賞?!币徽韼缀跷丛嘌缘奶竽锬锏故且舶l了話。 趙清婉看著這老態龍鐘的樣子,也頗有幾分唏噓,宮里怕是只有這太后還有幾分人情在吧,許是年老罷了,倒是愈發慈善起來。 “多謝父皇,多謝老祖宗。薇兒定會繼續習練?!?/br> 夏侯薇還從未在這般多人面前出過風頭,此時倒是很激動,起初母妃讓她打頭陣,還頗有些膽怯猶疑不定,這會兒子倒是萬分感謝母妃的提議。 “薇兒著實優秀的很,皇上,不如讓各家有才藝的小姐們展示一番如何,臣妾倒也好久未曾看過這般熱鬧了呢?!?/br> 一身明黃色華服的皇后就如同那cao控全局的無形手,總是適時推動事態,以此來達成所愿。 皇上自然也是準了的,他方才聽夏侯薇出言本也就大概猜到了皇后幾人的意圖,所以才欣然接受,配合皇后把戲演下去,當然,他所為的不過是夏侯奕罷了。 各家小姐們今日也是頗為用心的裝點一番的,先不說朝中大臣之女有幾個如趙清婉這般不愿嫁入皇家,就憑著這滿殿的青年才俊,即使不是皇子至少也是有幾分背景的,方才還有鄰桌的女子向自家二哥暗送秋波,趙清婉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臣女月嬋愿為眾人彈奏古箏一曲,《出水蓮》” 最先上場的是刑部尚書東方炎的嫡長女東方月嬋,在女學之時,雖未與其有過多牽扯,然憑著上一世的記憶,東方月嬋是四皇子夏侯朗的正妃,倒也和其父一般性情耿直,此時看其一身素潔又不失韻味的藕色紗裙很是貌美,愈發凸顯其出水芙蓉的氣質。 曲調悠揚古樸,又格外淡雅寧靜,中段更以不同的觸弦點造成多種音色的混雜,柔美動聽,懂樂之人諸如夏侯朗,本是饒有興致看著這場人為的鬧劇,倒是未曾想這一曲宜動宜靜的《出水蓮》竟帶給他如此大的震動,此時的夏侯朗不禁沉浸在“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高潔之中,就連彈奏之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明眸善睞,隨著琴音起伏不住的晃動著身體,情緒積聚在小小的臉上,似是羞澀似是激動,整個人都是紅撲撲的神色,很是有一種誘人的粉嫩在。 夏侯朗搖搖頭,揮散心中頗有些發笑的旖旎,繼續沉浸在這段箏曲中,不用多言,卻也對東方月嬋上了心的。 當然,如趙清婉姐妹這般確實不通音律的人倒也頗有些興然而起,畢竟彈奏之人的情緒她們是真切的感受著,就算是外行人也很是明白她的境界高深。 趙清婉心中暗嘆,這東方月嬋想來也是與四皇子相配的,如四皇子那般愛古曲如癡,兩人定是彼此吸引的,倒是不曉得為何夏侯朗竟一味沉迷女色,流連妓院煙花之地。 “好一曲意境深邃的《出水蓮》,本宮竟也就聽得癡了,與四皇子相比定也是不差的,月禪可是自小習練?” 自是要好生夸贊一番,皇后娘娘可要繼續鼓勵接下來的好戲上演呢。 “皇后娘娘謬贊了,月禪不過是粗淺學藝,怎堪與四皇子相比?!?/br> 東方月嬋倒是未料皇后竟會提及夏侯朗,她一時有些無措,要知道每日勤練古箏,熟識古曲不過是因為夏侯朗罷了,這樣的小心思定是不可公之于眾的。 “不必妄自菲薄,朕倒也認同皇后所言,朗兒認為呢?” 夏侯朗依舊沉浸在方才的箏音之中回味,這一段對話自是未曾聽明白,還是一旁的夏侯奕提示方才趕得及回話。 “自是如此,兒臣以為東方小姐此曲很是不錯?!?/br> 說著轉頭看向東方月嬋,一雙丹鳳眼風情無限,即使未刻意張揚,亦盡顯魅惑。東方月禪本就對夏侯朗存了愛慕的心思,此時自是架不住這般“美色”,只低低應了聲未曾抬頭。 果然是早就芳心暗許,趙清婉看著這一幕,頗有些原來如此的意味,可惜了夏侯朗并非良人。 皇后自是賞賜了東方月嬋不少好物什,當然不過是小女子喜愛的首飾衣衫布料罷了。 一旦有人先開場,就不怕沒有接二連三的人上場,世家貴族的小姐又有哪個沒有才藝呢,絕美的輕舞,大氣的書畫,今兒果真是盛宴歡聚。 當然趙清婉和趙清菡自是沒有參與,原本這場好戲趙清婉就是觀眾來的,自是要好好看看臺上的人。 “皇上,臣妾倒是有個不情之請?!?/br> 終于,賢妃娘娘坐不住了,許是宴席過半,皇上眉眼間疲態盡顯,恐誤了時辰,又或許是皇后逼得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