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第二十五章:夏侯澤 方一進入京城,過了長青湖地界,趙家兄妹一行便告退往將軍府方向而去。夏侯奕也未曾多言,自是要盯防各處眼線,想來是不應該大張旗鼓同行進京。 至于趙清婉,自是來日方長。夏侯奕看向趙清婉一行離去的方向,幾日來的相處定是給足了關懷,未曾如獨處之時那般痞氣,倒也很是貼心。 客棧之時夏侯奕親點的吃食竟然奇跡般的如此貼合趙家兄妹胃口;行路其間也很是控制速度,不會太過奔波;吩咐陌冰將幾壺從客棧帶來的解暑湯送至趙家兄妹的馬車,讓趙清揚和趙清菡很是欣喜,趙清婉自是感受到了來自五殿下多方面的照顧,倒也漸漸不再多想,只輕輕道了謝。 昨日更是在守夜之時偶然遇到,當然,能值當夏侯奕親自為其守夜,只趙清婉一人。兩人有默契的再未提起前兩次擅闖閨房之事,只輕輕寒暄,趙清婉自是頗為擔憂五殿下傷勢,也就多問了幾句,倒是讓夏侯奕很是受用。 如此,兩人之間終是未曾如一開始那般一個緊追不舍,一個刻意防備。想來,這場短暫又稍帶刻意的相遇,讓夏侯奕很是欣喜。 趙清揚兄妹回府之后,趙母自是又眼眶泛紅,一句“吾兒終于歸家”道盡了母親擔憂之情,幾人也很是思念父母兄長,當晚算是自皇上貶斥以來最是開懷的一頓家宴。 與書院告假甚久,想來是不能再拖了,只將蘇茜送至漣漪坊,趙清揚便帶著兩個小妹返回書院。闊別幾日,仿似又是另一番情景。 巳時是林老夫子的琴藝教學,原本自是趕得及的,奈何阿姐連日來奔波,大概是身體受不住竟突然暈厥,趙清婉留在趙清菡的屋內照顧她,也就未去學堂。只在午時探訪了賈嬤嬤的院落,算是點卯罷。 只是未曾料想,待與三哥用膳之時竟會偶遇他! 夏侯澤,是夏侯澤。 即使千百年化為灰燼,趙清婉定也不會忘記夏侯澤的樣子。 那是她愛了一世的人,從第一眼遇見到瀕臨死亡,她雖恨之入骨,然也難以忘卻曾經的過往。 她怎么可能忘記他? 無疑,夏侯澤是耀眼的存在,哪怕在一眾皇家子弟中,他也絲毫不遜色于誰,正如此刻趙清婉面前的他。一身雪白的直襟長袍,手工繡制的銀線祥云紋飾,腰間青色的寬邊錦帶,懸掛著上好的環石玉佩,頭上青色發帶將墨發束之頭頂,一身的淺白配色只給人舒適之感。 再看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如黑曜石般發亮,看著你如同要把人吸進去。眼角微微透露的愁緒,讓人不自覺想要為他散去,就是這雙眼睛,深深吸引住當時的趙清婉。 除卻那一份早已消耗殆盡的情愛,獨留恨意與家仇,夏侯澤這番作態看在趙清婉眼中甚是違和,趙清婉一時不懂這份違和從哪里來,她看了一世都未曾察覺,倒是今日有所端倪。 原是如此,那純白的衣裳與眼底的陰狠,是的陰狠,這般陰郁的氣質與很是純凈的色彩怎會和諧?再是干凈的掩飾也遮不住由內而外散發的陰鷙氣息。 “三皇子吉祥?!弊详枙号c女學之間的通道甚為窄小,趙清婉避無可避,臣女遇見皇子,尊卑有別,自是不得不當心行禮,再是放不下的恩怨亦被趙清婉狠狠按在心底,溫婉大方,恭敬有加。 “起身罷?!毕暮顫梢宦纷邅碜允潜缓芏嗳诵卸Y,頗有些厭煩,此時并未細看也就當先離去。 趙清婉也起身往紫陽書院走去,未有稍稍遲疑,實是不愿與他多待一刻,只覺渾身不適。 然兩人擦肩而過之時,夏侯澤竟清晰地嗅到了面前少女身上淡然的清香,那是不同于胭脂水粉的嗆鼻香味,而是自帶一種清冽的花香,很是寧靜的趣味。 趙清婉自是未曾感受到夏侯澤的異樣,徑直離去。 夏侯澤駐步回望少女離去的身影,小小的人兒姿態端正,很是矜持有方,藕荷色的輕紗隨著她的步調輕輕擺動,仿似蓮花迎風搖曳。眸中顏色漸深,雖未看清容貌,只覺定是與眾不同。 夏侯澤搖頭一笑,暗嗤自己竟被一小女孩兒勾起了心神,很是引人發笑,未曾多想,便帶著小廝離去。 今日一早賢妃娘娘便召夏侯澤入宮,托兒子給他meimei夏侯薇送些衣衫吃食,這才有了夏侯澤往女學走這一遭之事。 本可以差侍衛送來,只是六月初夏侯澤被圣上派到登州辦差,前日方才歸京,對自家親妹子也很是想念,今日便也借著為母妃跑一趟特來看看meimei在女學可好。 雖男女大防,自是不允許擅闖女子住所,然夏侯澤畢竟是皇子,賈嬤嬤便也親自引著到了夏侯薇所在院落。 “皇兄?真的是皇兄?!毕暮钷笨促Z嬤嬤領著一男子走來,定睛一看發現是自家兄長,很是激動,便也不顧形象,一路跑來抱住夏侯澤腰間,“皇兄,薇兒好想你啊,你怎的才回來,都一月有余呢?!?/br> 說著倒也眼眸濕潤,夏侯澤很是疼愛這唯一的meimei,所以夏侯薇對自家兄長也很是親近,比之父皇和母妃更加親近幾分。 “皇兄也很想薇兒,在女學可好?可有人欺負?”夏侯澤微微松開meimei,畢竟這般樣子有些不成體統,雖然無甚旁人,倒也看到院子里還有一女子,想來是薇兒女學同窗。 “誰敢給薇兒好臉啊,皇兄多慮了,倒是有些女子很是清高驕矜,薇兒自是不愿與她一般見識,皇兄不必擔憂?!毕暮钷彼钢俗允勤w清婉,然到底女子之事不愿皇兄插手,也就未曾指明。 “甚好,吾妹長大了?!毕暮顫煽粗∨畠鹤藨B俏皮歡樂的夏侯薇只覺時光恍然,彼時依舊靠在自己懷里求自己做主的嬌嬌公主,此時倒也懂得自己處理,很是欣慰。摸摸夏侯薇的發髻,微微作亂。兄妹之間很是親昵姿態。 蔣如溪就看著這樣眼前的場景,雖也妒忌無比,然更加驚艷夏侯澤的俊逸之姿。這般如玉公子,寵溺笑容,身姿挺拔的男兒只有她蔣如溪才配得上。 “三皇子金安,臣女蔣如溪參見三皇子?!笔Y如溪裊裊動人走來,極盡曼妙姿態向夏侯澤行禮,只希望能引起夏侯澤的注意。 “不必多禮?!毕暮顫煞砰_自家小妹,轉眸看向自稱蔣如溪的女子,姿容倒也不俗,滿面含春,很是嬌俏可人,只是帶了些小家子氣,與大氣溫婉的女子自是比不得。 不覺又想起方才路遇的藕荷色裙衫的女子,微微一嘆,怎的又想起她?想來倒是魔怔了,素未謀面,不過是一個隱約的背影,倒是讓他這般念念不忘,很是好笑。 “皇兄,這是蔣如溪meimei,這一月來,薇兒與她最是交好?!甭牭檬Y如溪請安的聲音,夏侯薇方才反應過來院子里還有一人,這才給自家皇兄介紹。 “善…多謝你照應吾妹?!毕暮顫墒钦l,對自家妹子秉性一清二楚,跋扈任性,活脫脫的驕傲公主形象,短短一月,能讓吾妹自稱交好的人,如若不是刻意逢迎,唯唯諾諾,那必是有堅毅的忍耐力,懂得察言觀色。 眼前之人,雪白的羅衫,清爽的妝容,嬌小的身形,巧笑嫣然的面龐,倒并非是長袖善舞,惟命是從的女子,只是蔣家?京中何時有姓蔣的世家?難不成離京多日,格局有所變化? 夏侯澤獨自沉吟思索,連同蔣如溪回應的話也未曾理會。 “皇兄?你怎么了?”甫一聽到夏侯薇擔憂的聲音倒是還有些詫異,夏侯薇看到兄長疑惑的神色,出聲解釋,“如溪回應你,你都不理會人家,可是有何事?” “哦,無礙,起身罷。大概是有些累了,還未調整回來,神色有些恍惚罷了?!毕暮顫晌⑽⒁恍?,安撫了蔣如溪與夏侯薇,而正是這深不見底的淺笑,直晃了蔣如溪心神。 如若趙清婉在場,定也會自嘲一番,旁觀之人都可看出,這般笑意不達眼底的敷衍,怎就會如罌粟一般,叫人上癮,欲罷不能。 “殿下要注意休息才好,切不可太過cao勞?!笔Y如溪關切的聲音出口,夏侯澤只覺太過甜膩,頗有些厭煩,倒也未曾開口,只點頭示意。 又轉向夏侯薇,輕拍meimei的發髻,似是刻意將發髻弄松散。 “薇兒,母妃給你帶了吃食,皇兄就不多留了,注意身體,與人為善,不可使小性子,皇兄改日再來看你?!?/br> 夏侯薇頗有些不滿,撅起小嘴,嘟囔著,“皇兄忒得討厭,怎才半個時辰不到就要離去?實是不想念薇兒?!?/br> “薇兒休得胡言,皇兄怎會不念著薇兒,自是有事脫不開身罷,皇兄承諾,過幾日定來看你,如何?”夏侯澤輕撫夏侯薇的背脊,似是在給小動物順毛一般,動作輕柔。 夏侯薇倒也習慣了皇兄整日里忙的不見蹤影,也就不再糾纏,只重復了一番,定要夏侯澤承諾改日來看她,方才送夏侯澤離去。 “去查查京中蔣家何許人也?!毕暮顫煞揭怀隽伺畬W大門,就吩咐身邊親信去查探蔣如溪,他自是不允許meimei身邊有任何來歷不明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萌萌噠分割線—— 你家男配出現了??! 下面是夏侯奕和歸歸的對話: 奕:誰允爾等肖想婉婉? 歸:自然是我咯。 奕:哼!本殿會讓你付出代價。 歸:喲喲,歸是親媽好不好?有了媳婦兒忘了媽。 奕:親媽會這樣坑兒子? 歸:澤也是兒子嘞! 奕:罷工,男主換人。 歸:不要,你回來??! 奕:本殿所言,豈敢不應! 歸:捧臉淚狀...... ☆、第二十六章:書藝 自那日遇見夏侯澤,趙清婉的心就頗為不定,前世與夏侯澤初次相遇,分明是在年末的六藝平律上。倒是不想,今世竟會提前這許久。 再則,這一月余來,阿姐遇流匪,夏侯奕的多面,夏侯澤的突然出現,無一跟上一世相同,難道是她自己與上一世不同,這一世所做的決定不同,事情發展也就有所變化了? 想不明白,趙清婉晃一晃自己的腦袋,干脆不去深究。 突然感覺一個暴栗打在自己額頭,趙清婉抬眸望向身旁的趙清菡,很是疑惑。 “你個小丫頭,成天腦子里在想些什么,和我說著話也能走思的如此厲害,叫都回不了神?!壁w清菡頗為幽怨的開口,撇撇嘴角,一臉的嫌棄神情。 趙清婉方才回神,趕緊討好著勸哄阿姐,“阿姐莫要動氣,婉婉就是一時想不明白,那六公主怎會與蔣如溪那般親近,這才想入神了罷?!?/br> 趙清婉這話也并非純屬敷衍,實是蔣如溪與夏侯薇走得太過親近,先不說整日里形影不離,同膳同席,昨日那夏侯薇突然找去賈嬤嬤,說要給蔣如溪換住處,竟要將蔣如溪移到她的院子里。 賈嬤嬤見公主甚是堅定,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來詢問了下趙清婉的意思,畢竟要換屋室,同院而居的小姐自是十分緊要。 趙清婉自是無甚反駁之由,甚至巴不得她走得遠遠地,也就未曾多言,只是其中蹊蹺倒是很值得琢磨,單說蔣如溪與夏侯薇的親近之意,值得她一再利用公主身份,出面相幫,那么這蔣如溪倒是有幾分厲害。 “管她們作甚?想來定是互有所圖,那般心機頗深的女子,離得遠些也好?!壁w清菡雖不知婉婉與蔣如溪之間有何仇怨,然畢竟連日來也感受到兩人之間的敵意,自家小妹定是不屑,然小鬼難纏,也恐那廝真的傷害小妹,畢竟整日里同處一室,防不勝防。 如今好不容易她自己離開了,還糾結緣由作甚,隨她去吧,只要不傷及小妹,那就都是些不相干的人。 “是婉婉多心了,”趙清婉聽阿姐所言,也就不愿再就此事討論,只轉移了話題,“阿姐,今日想吃什么?三哥午時要出書院,讓他給咱們捎回來可好?” “自然是好,那就天茶樓的解暑茶,還有如意齋的桂花酥罷?!壁w清菡也很是嘴饞,如此很不客氣的挑了兩家相距甚遠又最是精貴的茶點。 趙清婉噗嗤一笑,也被阿姐吃大戶的神色逗笑了,差遣冰柳去尋趙力回話,點名要了兩家的茶點,那邊趙清揚對自家這兩個古靈精怪的妹子也很是無奈,卻又頗覺心安。 ——我是萌萌噠分割線—— “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故,用欲圓,體欲勁,書而執之在心正?!睍嚪蜃玉T銘正手執狼毫,揮灑筆墨,邊書寫,口中念念有詞。 繼而放下手中筆,將凈白宣紙立起而觀,眾人得見,墨色的“正”字躍然紙上,筆實墨塵,收縱有度。 “爾等都是女眷,雖無需蒼勁有力似男子,也必要手有筋骨,方得法意?!?/br> 馮夫子指引眾人將宣紙鋪陳,后又開口,“微合雙眼,心中冥想一字,書者,散也,欲書先散懷抱,任情恣性,然后書之?!?/br> 眾位小姐輕啟雙眸,手執筆墨,俱都摸索著將自己心中所想寫在紙上。 其實,入女學之前,世家小姐大多開蒙較早,府里也會請先生來教授,故,而今在座眾人均或多或少有些根基。 “如溪,你寫的何字?”夏侯薇在宮中長大,賢妃娘娘自小便指導她習練書法,用賢妃娘娘的話說女子端莊大氣即可,當家主母自是要一手的好字。所以而今,年僅十二的夏侯薇,雖未有多出類拔萃,然而那娟娟小楷倒是著實有力。 “澤?怎么會寫澤呢?”蔣如溪還未回答,夏侯薇就已經扭過頭看到了紙上的字。 沒錯,是“澤”,馮夫子方才囑咐大家“微合雙眼,冥想一字,任情恣性,然后書之?!?,蔣如溪腦中就只剩下那日夏侯澤的身影,也未曾多想,只聽從心意,隨意而書。 此時,夏侯薇提問,蔣如溪方才懊悔不已,要如何同她交代,才不會誤以為她惦念三皇子? “芳與澤其雜糅兮,唯昭質其猶未虧,澤一曰光潤,二曰水澤污穢之地,如溪以為出水澤而未污,實乃方正高潔,故,很是喜愛?!?/br> 蔣如溪隨意牽扯的一句古理,倒叫夏侯薇無法言語,畢竟夏侯薇本就是一相對草包的公主,對于古書記載更是從未有甚興趣,此時也只是訕訕一笑,并未繼續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