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另一層,她又要保護著錢伯的勢力不讓陸修琰察覺,如此一來,自然不能讓他打著端王府的名號在京中立足,要重新培養出如在益安城中的勢力便更加難了。 她頗有些煩躁,這般束手束腳的,叫她如何行事! “三日后無色的生辰,不管你采用什么方法,我必要出場!”扔掉手中濕了的棉巾,她放下了話。 青玉輕咬著唇瓣,聞言也只是低低地應了聲‘是’。 *** 皇長孫陸淮鑫的七歲生辰,有了皇帝的旨意,自然辦得熱鬧非凡。 對這個橫空出現、又得了帝后寵愛,更是端王府撐腰的皇長孫,京中不少人都有些好奇。如今趁此機會,自然爭相前來探個究竟。 因為小孩子的生辰,大人們自然不好單獨前往,均帶上家中年齡相仿的孩子,也有讓孩子結交這個萬千寵愛在一身的皇長孫的意思。 駛往二皇子府的端王車駕里,陸修琰看著昏昏欲睡的妻子,難得地開始反省。 昨晚自己是不是折騰得太狠了些?否則明明前些日子這丫頭還興致勃勃地準備著小家伙的生辰的,如今到了正日子里,怎的倒無精打采起來了? 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伸出手去將秦若蕖摟在懷中,讓她尋了個舒服點的位置,大掌輕拍著她的背脊,哄著她闔眼歇息一陣,一面又低聲吩咐將車速降下來些。 馬車在二皇子府大門前停下,早已得到消息的陸宥誠親自出來相迎。 仿佛在馬車停下的那一刻,秦若蕖便清醒了過來,眸光熠熠,哪有半分方才昏昏欲睡的模樣。 陸修琰微微笑著在她額上親了親,并沒有注意到她微閃的眼眸,率先下了車。 青玉低著頭與紅鷲二人跟在被二皇子妃曹氏引著往前走的主子身后,偶爾間抬眸,目光落到那熟悉的背影身后,眼中含著隱隱的憂色。 蕖小姐,她到底想做什么? 77| “小皇嬸,請?!辈苁虾σ厝艮 M了花廳,又請她在上座坐了下來,‘秦若蕖’客氣了幾句便落了座。 她身為端王妃,又是二皇子夫婦的長輩,自然應當上座。 很快便有各府夫人上前來一一拜見,‘秦若蕖’帶著得體的淺笑,間或說幾句客套話,多余的卻是半句也不說。 如此一來,倒是讓眾人更加猜她不透。 還是侍女牽著無色的小手走進來,小家伙揚著燦爛的笑容朝她走過去,快走到她身邊時撓了撓后腦勺,脆聲地朝她行了禮,這才蹦蹦跳跳地來到她身邊,扯了扯她的袖口:“芋……皇叔祖母?!?/br> ‘秦若蕖’目光落到他的小臉上,看著他不情不愿的表情,嘴角微微彎了彎,伸出手去捏了捏他rou嘟嘟的臉蛋。 “乖!” 無色的嘴嘟得更長了,虧大了虧大了,當真是虧大了! 片刻之后,陸淮哲等二皇子府中其他小輩又陸陸續續進來朝她行禮問安,一時間,廳內溢滿了孩童稚嫩的聲音。 ‘秦若蕖’有些不自在,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與這么多小孩子接觸,更是相當不習慣。能夠親近無色,不過是因為對方與秦四娘的關系。 曹氏自然沒有錯過她的不自在,笑著吩咐著下人將小公子小小姐帶下去,無色雖有些不愿意,但今日府上來了許多年紀相仿的小公子,他也從中結識了不少合得來的新朋友,故而也沒有糾結太久便任由著侍女將他帶了下去。 前來恭賀的客人越來越多,‘秦若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廳內眾人,直到聽曹氏向她介紹正向她行禮的婦人—— “小皇嬸,這位是長樂侯夫人?!?/br> ‘秦若蕖’呼吸一頓,眼眸不自覺地微微一瞇。 好一個風韻猶存的侯夫人,雖有了年紀,但亦看得出年輕時必是個難得的美人兒,莫怪長樂侯這般寵愛她。 “原來是長樂侯夫人,久仰?!彼龜肯滤兴季w,微微笑著道。 長樂侯夫人連道了幾聲不敢,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優雅無比,給人如沐春風般的舒適感。 ‘秦若蕖’饒有興致地與她多聊了幾句,讓在場的眾夫人心里意外不已,心思輾轉間,又有幾名百面玲瓏的夫人笑著加入了話題,一時間,廳里氣氛漸漸變得融洽,又有了幾分隨意。 “那便是端王妃?倒有幾分姿色,難怪看不起咱們家?!蔽鱾乳T簾被人緩緩掀起,著一身粉紅衣裙的張庶妃冷冷地道。 “沒有點姿色,能勾得了端王娶她么?也怪為娘當日眼拙,還真以為她是個本份聽話的?!币慌缘膹埛蛉搜蹘Р恍?。 當日她不嫌棄秦府門第,也不嫌棄這個沒有生母教養的秦四小姐,愿意為她最疼愛的兒子聘娶其為妻,原本雙方長輩已經談妥了,哪料到待她請了媒人進門,卻被對方怒罵著轟了出門,簡直是欺人太甚! 如今想來,這位眼界高得很,必是瞧不起她張府門第。 張庶妃寒著臉道:“咱們只好生看著,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時候!” 突然,廳內如眾星捧月般的女子抬眸朝這邊望了過來,驚得她下意識地扯著張夫人閃到了門后,心跳也不自禁地加快了幾分。 只一會她又暗暗地唾棄自己,有什么好怕的,難道她還有順風耳聽得到她的話不成? ‘秦若蕖’當然沒有順風耳,她只是這般隨意地抬眸一掃,亦沒有留意張氏母女的存在。身處衣香鬢影當中,耳邊響著或試探或討好等各種聲音,她難得有耐性地應酬著,雖然話仍是不多,但笑容瞧來卻頗為親近。 又過片刻,大皇子妃帶著兒子陸淮??羁疃鴣?,跟在她身后有三皇子妃、四皇子妃及各自的兒子,如此一來,皇室晚輩倒也齊全了。 自然又有好一番客氣,‘秦若蕖’都一一見過。 “本是想到府上拜見,只又怕擾了小皇嬸清靜,今日難得相聚一堂,我敬小皇嬸一杯如何?”大皇子妃舉起酒杯來到‘秦若蕖’跟前,笑盈盈地道。 ‘秦若蕖’相當給面子與她對飲,仰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有了大皇子妃的帶頭,曹氏等眾皇子妃亦不約而同上前敬酒,‘秦若蕖’一視同仁,照樣將酒一飲而盡。 一旁的青玉擔憂地望著她,此前雖從未曾見過蕖小姐飲酒,可她卻是知道,四小姐酒量是極淺的,不知…… 只當她看著已經接連幾杯下肚仍是面不改色的‘秦若蕖’時,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宴席上觥籌交錯,言笑宴宴,便是一直對端王妃持觀望態度的某些夫人,看著她端莊得體、游刃有余地應付眾人,心中那點因對方出身不高而帶來的偏見也漸漸消去不少。 身為主人的二皇子妃曹氏既要招呼著女眷,又要不時留意小輩那邊的情況,一時忙得團團轉。 秦若蕖接連灌了好幾杯酒,又用了些甜品及茶水,不到片刻的功夫便覺肚子漲漲的,她輕聲吩咐了紅鷲幾句,紅鷲點頭應聲朝不遠處的二皇子府侍女走去,下一刻,便有一名府中侍女走了過來,躬身引著她離了席。 秦若蕖一身輕松地從凈房出來,青玉連忙上前侍候她凈手,紅鷲又為她整理了衣裳,三人才往宴席所在緩緩走去。 “……算我求求你,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就請侯爺幫幫我家夫君吧!”緩步間,突然隱隱聽到有說話聲,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秦若蕖順著聲音響起之處望過去,心中一突。 長樂侯夫人? 卻見不遠處兩名錦衣華服婦人正拉拉扯扯,當中的一個正是長樂侯夫人。 “三meimei,非jiejie心狠,只是侯爺在外之事,我從不敢多嘴,更何況還涉及了朝政,你讓我一個婦道人家又能說什么呢?”長樂侯夫人無奈地道。 “不會太麻煩,只要侯爺肯出面求情,想必王爺看在他的份上,必會對夫君從輕發落?!绷硪幻用Φ?。 “此事我真的無能為力,那是端王爺作的決定,侯爺不在當中,又怎能輕易插手?!?/br> 見自己懇求來懇求去,對方仍然不為所動,女子緩緩地松開了抓著她臂膀的手,冷笑道:“jiejie當真是見死不救?” 長樂侯夫人嘆息一聲:“三meimei,一切都已成定局,若是有別的難處,我……” “jiejie今時不同往日,享著榮華富貴,年過三十仍能老蚌生珠一舉得男,可見夫君寵愛非常,又怎比得meimei如今落泊。只是jiejie,說起端王,那便不得不提一下端王妃,若meimei沒有記錯,端王妃來自益安秦府,她的父親曾是益安第一才子,她的繼母……正是太妃娘娘嫡親侄女,曾經的周三小姐?!?/br> “哦不不不不,已經不再是端王妃的繼母了,周氏被休回府。jiejie,你說那秦家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連太妃娘娘的嫡親侄女都敢休!” 長樂侯夫人似是愣了愣,可對方卻不待她再說,仿若自言自語般又道:“自家姑娘被休棄,周府居然吭都不敢吭一聲,太妃娘娘竟也是一句話也不說,可見那周氏必然犯了大錯?!?/br> “若meimei沒有記錯,jiejie,這位曾經的周三小姐,曾是姐夫長樂侯未過門的妻子,當年若不是你從中橫插一腳,說不定那周姑娘也不會落得最終被休棄的下場?!?/br> “你胡說些什么!”見她不分場合地胡言亂語,長樂侯夫人大驚,低聲斥道。 “難道我還有說錯不成,當年你明知道長樂侯與周家小姐有婚約在身,可仍然與他暗中勾搭,說不定周家小姐悔婚也是你們的詭計,明明稱了心如了意,還偏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長樂侯也不過如此,你自己也干凈不到哪里去,分明……”女子眼中盡是怨恨與不甘。 “三meimei!”長樂侯夫人厲聲喝止,畢竟是久居高位的侯夫人,這一喝斥,竟有幾分威嚴凌厲的氣勢,一下子便震得那女子收了聲,亦讓她回過了神。 這兩人還說了些什么,‘秦若蕖’也沒有聽進去,腦子里只有那婦人那番話在不停地回響。 原來周氏嫁爹爹,果真有長樂侯的手腳在…… 袖中雙手死死地握成拳頭,雙眸溢著掩飾不住的狠厲殺意,冰冷的目光一直盯在長樂侯夫人漸漸遠去的身影上,直到紅鷲不解地輕喚‘王妃’,她才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壓住體內叫囂著的殺機。 “走吧!”她語氣平淡,聽不出有什么起伏。 紅鷲與青玉對望一眼,隨即跟上她的腳步。 走出好一段距離,紅鷲忽地低呼一聲:“王妃,您的耳墜怎的少了一只?” ‘秦若蕖’下意識地摸摸雙耳,果然發現左耳少了一只耳墜。 “會不會落到凈房那邊了?”青玉四處尋了一圈不見,提醒道。 紅鷲如夢初醒:“必是落在那里了,王妃,奴婢這便去找回來?!?/br> ‘秦若蕖’點點頭,紅鷲朝她福了福身子,而后轉過身離開。 “……蕖小姐?!膘o靜地站了一會后,見‘秦若蕖’神色不明地望著遠方,青玉有些不安地輕喚。 ‘秦若蕖’垂下眼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一言不發地抬步往前走去。 青玉輕咬著唇瓣,寸步不離地跟上。 “寶兒,莫要淘氣,否則娘便告訴爹爹去!”輕輕柔柔的女子嗓音響起,有幾分熟悉,細一聽,‘秦若蕖’臉色一沉,已是認出聲音的主人正是長樂侯夫人。 她冷冷地望過去,見長樂侯夫人正蹲在一個年約四五歲的孩童跟前,慈愛地為他整理著身上的小衣裳,又吩咐了身邊的侍女幾句,緩緩起身四下環顧,似是在找著什么,下一刻,眼神一亮,提著裙擺朝不遠處高高搭著的戲臺走去。 那戲臺,正是二皇子府上請的雜技班子平日練習所搭,用木板與竹竿綁著搭建而成,這個時候,戲班子已經全然到了前院表演。 ‘秦若蕖’眼神如蘸毒,右手緩緩地往身側的假山石探去,順手將一塊扁長的石塊抓在掌心。 再走近些,再走近些……憑她的武功,只要用盡全力將這石塊扔過去,必能將那繩索斬斷,只要繩索一斷,那賤人不死也得殘! ‘秦若蕖’屏住呼吸,夾著石塊的右手嚴陣以待,只待長樂侯夫人一步一步往戲臺底下走去…… 近了,近了,好,就是這個距離! 眼中閃過兇狠的殺意,趁著長樂侯夫人彎下身子往地上撿東西的時機,她猛一發力,右手一揚,只見一道疾風忽起,如閃電般直往對方頭上固定木板的繩索飛去…… 突然,她只覺眼前一花,似是有陣風往臉上撲來,她反射性地抬手去擋,卻在看到忽然出現在眼前的熟悉身影時愣在當場。 端王…… 她暗地吃了一驚,端王怎會來了?只當她看到陸修琰右手那本應被她揮出去了的石塊時,臉色頓時一變。 失望,毫不掩飾的失望溢滿陸修琰的眼眸,右手掌心的那股痛楚似是緩緩在他體內蔓延開一般,漸漸地滲入他的心房。 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