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節
從一開始,賀家高調進京,乃至于封國公爺,住進親王府,看上去都是象征。 果然得了不少巴結,讓賀家登上一時之巔,原本賀家就沒有好下場,偏偏賀家自投羅網,給了景隆帝把柄。 楊玥抬眸,見賀老夫人哆嗦著說不出話來,深吸口氣站了出去,跪在賀老夫人身旁。 “回太子殿下話,外祖母當初的確是忌憚公主身世,當初賀家幾乎是受到了重創,所有跟賀家有關的,統統隕落,外祖母作為一個母親的角度,去接受這樣一個兒媳,心理不平衡,再加上大房無子,母子感情離間,所以才會一時氣急了,做出此舉?!?/br> 楊玥說完,朝著景隆帝方向深深的磕了幾個頭,“民女無狀,求皇上賜罪?!?/br> “玥姐兒?”賀老夫人趕緊拉住了楊玥,這個關頭沖出來,不是送死嗎。 蘇晗抬眸看了眼楊玥,有幾分印象,據說當初是嫁給了一個商甲,有幾分才氣,幫著夫家賺了不少錢。 楊玥此話一出,蘇晗有幾分贊賞,至少比起賀家的幾位姑娘,楊玥倒有幾分真心實意。 戚曜笑了笑,沒做聲,只知道楊玥這番話,賀老夫人這條命是保住了。 果不其然,景隆帝神色微微一閃,這狀況于自己何其相似,賀老夫人就同戚太后。 戚太后何嘗心里不是怨恨傾貴人,傾貴人夾在二者之間,景隆帝和戚太后的母子情分,多了猜忌和質疑,又能剩下幾分真情? 當初若非景隆帝將慶陽公主嫁給賀國公,賀家也不一定會有今日下場,不求富貴,但求平安。 景隆帝恍惚了。 季無憂看了眼楊玥,眸光里流閃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轉身即逝。 這么多年了,性子還是半點不變。 “你是哪家的女兒?好大的膽子!”景隆帝砰的一聲拍響了桌子,“好大的膽子,竟敢忤逆朕!” 楊玥低著頭,定了定心神,“回皇上話,臣女乃是賀國公嫡妹之女,滄州楊家女,求皇上賜罪?!?/br> “那又為何幫著賀老夫人說話?賀老夫人犯的可是死罪!” 景隆帝緊瞇著眸,眸光里盡是凌厲的冷意,渾身散發著多年來聚集的帝王霸氣,使人渾身一震,不敢直視。 “臣女當然怕死,不過,旁人怎么說外祖母千般不是,于臣女而言,外祖母就是個可憐的母親,或許有一些執著,積攢了十九年的怨,臣女可以理解,若無外祖母便無今日臣女,是外祖母將臣女養在膝下多年,皇上若要罰,臣女愿意跟外祖母一同受罰?!?/br> 楊玥一番話著實驚訝了眾人,包括景隆帝在內,賀老夫人怨了十九年,戚太后卻是整整四十多年,景隆帝那一刻心思有點復雜。 “玥姐兒!”賀老夫人拽了拽楊玥的胳膊,說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別亂說話?!?/br> 賀老夫人還沒轉過彎來,生怕楊玥說出什么,連累了賀家。 楊玥頭碰地,身子嬌小孤寂,卻十分執著。 ☆、第二百三十七章 老夫人再受罰 楊玥的話,讓景隆帝陷入了沉思,看不清表情,令人捉摸不透,目光緊盯著那一抹倔強的身影。 賀老夫人嚇都嚇死了,一只手緊拽著楊玥的胳膊,心跳的厲害,這一輩子都像此時此刻這么懼過。 “玥姐兒……” “那依楊姑娘所言,又該如何懲罰最合適呢?” 戚曜挑唇嗤笑。 楊玥緊抿著唇,沒敢抬眸,她心中明白,賀老夫人這么做必然惹惱了景隆帝以及戚曜,其中一個都不會放過賀老夫人,尤其是景隆帝,忍了這么多年,費盡周折把賀家弄到京都來。 為的,就是替慶陽公主出一口氣,這口氣不消,賀家永遠都不得安寧,甚至會禍及賀家將來的子孫。 楊玥想了想,深吸口氣,“回太子殿下,賀家固然對不起公主,可太子殿下身上流淌著,依舊是賀家血脈,論理也在九族之內,臣女不敢妄言?!?/br> “嘶?” 底下眾人頓時倒抽口涼氣,這姑娘當真是不怕死嗎,什么話都敢說得出口。 季無憂嘴角微僵了下,抬眸看向了對面的戚曜。 戚曜嘴角的嘲諷越來越大,“那按照楊姑娘所言,孤也該死了?你說的沒錯,孤身上確實流淌著賀家血液,又是至親,理所應當在受罰之內,所以呢,楊姑娘以為如何處置比較妥當?” 戚曜緩緩又道,“只要你肯開口,孤絕不追究你言語不敬?!?/br> 楊玥蹙眉,還沒開口,賀老夫人拽了拽楊玥的胳膊,差點要被嚇死了。 這不是在害賀家嗎,太子說要斬首賀家,株連九族,楊玥竟然說太子也在九族之列,賀老夫人頭一陣陣發軟。 “玥姐兒,不得無禮,你瘋了不成,太子殿下豈是你能隨意污蔑的?” 賀老夫人不敢抬頭,那一道十分凌厲的目光,直叫人心底發寒。 “讓她閉嘴!” 戚曜換了個姿勢,輕抿了小口酒盞中的酒,聞著酒香,一口飲盡后頭也不抬,修長的食指和中指間夾著筷子,極其優雅的挑魚刺,將白嫩的魚rou擱在蘇晗面前的碗里。 蘇晗低著頭,淺嘗小口,魚rou白嫩入口即化,散發著熱氣,是戚曜專門替蘇晗準備的。 這頭,戚曜對蘇晗和賀家,完全是天壤之別的態度,眾人瞧在眼里,太子殿下幾乎要將太子妃捧在手心里,寵上天。 蘇家真是好福氣,再看看賀家,賀老夫人被堵上了嘴,拽到了一邊,一次又一次的看著楊玥,搖了搖頭。 楊玥深吸口氣,“是臣女無狀,求太子殿下賜罪?!?/br> “太子殿下,賀家這些年一直從未承認過公主,讓公主飽受欺凌,連死都不得安生,絕對不能放過?!?/br> 輕幻看向了戚曜,砰砰直磕頭,響聲十分清脆,一臉決絕,一定要替慶陽公主討回一個公道。 戚曜斜了眼輕幻,“孤做事,不需要你來指導!” 輕幻愣住了,“太子殿下?” “莫要仗著伺候過公主一場,就敢對孤指手畫腳,誰給你的膽子?”戚曜下頜一抬,冷聲道,“帶下去?!?/br> “是!” 輕幻張張嘴,驀然對上戚曜冰冷的眼神,忍不住發寒,這跟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樣。 戚曜怎么會對她下手呢?輕幻還在質疑,不解,很快就被拉走。 “這下,你可以說了?!?/br> 楊玥的上空,冷然響起毫無暖意的話來,楊玥頭緊觸地面,有些涼意,卻不及心中半分。 “臣女不敢,求太子殿下賜罪?!?/br> 楊玥摸不清戚曜的意思,說多錯多,說的再多反而會弄巧成拙。 “大逆不道的話都說了,也不差這一句了,孤不想再重復第二次!” 戚曜不耐,瞧著這一家人心里也發的堵。 景隆帝一直沒做聲,安安靜靜地看著下面一舉一動,連公公時不時輕聲勸著,“皇上,少用些吧,仔細身子?!?/br> 景隆帝擺擺手,渾然不在意的樣子,看上去竟還有些興致。 連公公也只有無奈嘆氣的份,知曉當一切剖開,景隆帝心中百般不是滋味,索性就由著去了。 楊玥微微抬頭,“太子殿下,臣女并無詆毀之意,只是外祖母一人做事,與賀家無關,賀家的親人都是無辜的,臣女希望殿下能夠開恩,饒恕他們一次,臣女愿意和外祖母一起懲罰,無論什么懲罰,臣女都認了?!?/br> “不自量力,你以為你是誰啊,竟敢妄想代替賀家受罰,你當東楚的律法,是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嗎?可笑至極!” 其中一個大臣瞧著戚曜的臉色不對勁,于是硬著頭皮站起來,指責楊玥,滿臉不屑。 “那柳大人以為如何呢?”戚曜瞇著眸子看向柳大人。 柳大人渾身一震,頭皮一陣發麻,對面瞧他的眼神,有一股攝人心魂的冷意。 于是,柳大人訕訕一笑,“殿下,微臣只是按照律來說,賀家犯下大錯,賀老夫人當初迫害公主,不管什么原因,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賀家人并無無辜,一個個都是從犯,一同欺負公主,況且太子殿下不知者不罪,眼下太子并未入賀家宗祠,不在賀家九族之內?!?/br> 楊玥緊緊咬著唇,這話說的有些牽強,卻也沒錯。 “殿下一直是在皇室族譜中,賀家有罪,與皇室何干?難不成楊姑娘是要將皇室也……” 柳大人忽然止住了唇,腿一彎就跪了下來,渾身冷汗直冒,“微臣惶恐,求皇上恕罪?!?/br> 戚曜忽然笑了起來,“柳大人此言非也,楊姑娘,你可聽見了?” 楊玥點點頭,戚曜是養在潯王膝下的繼子,當初是慶陽公主親手送給季王妃的,就已經表明了和賀家無關。 “臣女知罪?!睏瞰h咬著唇,慶陽公主之所以會死,賀家確有推波助瀾的關系,并不無辜,只不過是她自欺欺人罷了。 不過無論如何,楊玥問心無愧,就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會站出來。 因為,楊玥篤定,景隆帝一定會心軟,放過賀老夫人一命,她在賭! 賀老夫人和賀國公以及慶陽公主之間的關系,何嘗不像是景隆帝,戚太后和傾貴人之間,兩者太相似,戚太后何嘗不是怨了幾十年。 何況,戚太后眼下病危,景隆帝身為親生兒子,絕對不是沒有感覺。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戚曜勾唇,“既然楊姑娘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就讓賀國公來決定吧,來人!” 不一會,大殿外走出一抹身影,一瞬間像是蒼老了許多,滿是不解和愧疚,再仔細瞧,那模樣里有幾分冷冽與戚曜相似。 賀國公呆愣的看了眼賀老夫人,賀老夫人瞪大了眼,眼睜睜看著賀國公瞧她的目光里,有著恨意。 賀老夫人搖了搖頭,要掙扎說話,嘴里塞著東西,無法開口,卻淚流滿面,對她太倔強了,一手毀掉了這個兒子。 賀國公深吸口氣,先去衣擺,單膝下跪,“微臣參見皇上?!?/br> 景隆帝擺擺手,“起來吧?!?/br> 賀國公緩緩站起身,目光猶豫了下,終究是忍不住,落在了一旁,那一抹極其出色的容顏,隱約能瞧出慶陽公主的影子,三分相似。 之前,賀國公一直不敢確定,慶陽的兒子竟然還活著,賀國公不止一次的聽過,戚曜多么多么優秀,奮勇殺敵,臨危不懼,一次次解決了東楚危機。 事關戚曜的一點一滴,賀國公都在逃避,不是不想認,而是不敢認,這么多年來,賀國公無數次的遐想,若當初那個孩子還活著,他一定拼盡全力,好好保護。 當知道消息時,賀國公并沒有埋怨慶陽公主,或許,當初那個抉擇是對的。 戚曜若在賀家,未必能有今日,飽受世俗的異樣目光。 賀國公是看著慶陽公主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淡,變得沉默寡言,眼睛里的悲傷遮掩不住,渾身都是落寞氣息。 再看看戚曜,舉手投足都是一股渾然天成的霸氣和自信,只一眼,賀國公就認定了,戚曜必是自己和慶陽公主的兒子。 賀國公單膝下跪,“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戚曜抬眸,緊盯著那一抹容顏,嘴角微挑,“賀國公,不必多禮,起來吧?!?/br>